第45章 公子，此後你我兩不相欠
聽到熟悉的聲音後，秋鴻立刻轉過頭，便見一身淡青色弟子服的少女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不遠處。
他麵色微微一變：“逢月師妹，你怎麽在這？”
隻見眼前的青年和曾經大不相同，滿地都是鮮血和殘肢，他黑底金紋的弟子服染上血紅，看上去無比血腥，渾身的暴戾和殘忍的殺意都還未曾收斂。
原本給人以陽光燦爛之感的青年，此刻好似是從地獄中走出來的殺神，讓人看一眼都覺得害怕。
現在的秋鴻，簡直比邪修更邪、更惡！
注意到少女那有些懵逼的眼神後，他趕緊遠離了屍堆，捏了個清塵訣才快步上前，伸手扶住沈群玉的肩膀，用眼神上下檢查著她有沒有受傷。
“你沒事就好，逢月師妹。”
她看著秋鴻那好似被陽光親吻過的俊秀臉龐，和身後的血腥殺戮格格不入的笑容，沈群玉有些愣神。
他握著她肩膀的手微微收緊。
語氣中帶著些緊張之色：“我嚇到你了麽？”
沈群玉搖了搖頭，在她是‘沈群玉’的時候，早就看過了他暴戾殘忍的那一麵，所以並不在意。
而秋鴻這才放心下來，但立刻反問道：“逢月師妹，你現在為什麽還會在這裏，知道有多危險嗎！”
“我隻是覺得，萬一有我能幫上忙的。”
“立刻回去。”
秋鴻卻斬釘截鐵地說著。
見狀，沈群玉指了指九十九嬰血陣：“我剛才如果沒有聽錯的話，秋師兄，這恐怕隻有我能進去，現在通知宗門，派遣其他弟子趕來，是來不及的。”
秋鴻的臉色難得對她那般的難看：“你會死。”
沈群玉卻搖了搖頭，說：“再猶豫，就真的來不及了，秋師兄，相對於大師兄這個親傳弟子，我隻是個新入門的外門弟子，就算死了也不虧——”
不等沈群玉說完，秋鴻直接彎下腰抱住她。
摟得很緊、很緊，好似要融入血肉中般的強硬。
他沉聲道：“這種事沒什麽可比性，逢月師妹，你和大師兄，我不想讓你們任何一個人死……”
一個是為了宗門；
另一個，是為了私心……
但在察覺到了少女過分沉默的堅定後，秋鴻沉聲道：“我尊重你的決定，在你進去後，我會傳訊給宗門，盡量派出長老來接應，總之……小心些。”
聞言，少女忍不住笑了起來，在他懷裏點頭。
……
在秋鴻又給了不少防身的符籙後，沈群玉拿著傳訊玉簡，直接走進了九十九嬰血陣中，和秋鴻感應到的堅硬不同，她隻微微察覺到阻力後便能直接走入。
直到走進九十九嬰血陣後——
清風城的恐怖氣氛頓時讓人壓力陡增。
沈群玉不由得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恐懼。
其實她原本可以不來的，或者說——也許顧青蘅身死後她才能擺脫控製，不會再有為他的劫而赴死的危機，可這樣的話，沈群玉隻會覺得良心不安。
不管如何，在王麻子的手中他也曾救了她，在爹爹被害後為她殺了那些人報仇，或許在這一次為顧青蘅涉險後，也算是償還了這份恩情……
“到那時，我就算逃離他，也自此兩不相欠。”
念及此處，沈群玉深吸一口氣，走進了眼前早已變成廢墟的清風城，被血色幕布遮蓋的天空，陰沉死寂的大地，本以為會是一片混亂，卻四下寂靜無聲。
坍塌的城牆，斷裂的屋頂……
而在整個清風城的廢墟中心處，濃烈的黑霧在升騰著，形成了宛如被數隻大手所抓扯著，糾纏著，於天空中匯聚，而在黑霧的中心，儼然是顧青蘅！
他早已陷入了昏迷，被黑霧包裹著。
四肢自然垂落，就連頭都耷拉著。
心魔在他的體內逐漸形成，慢慢地膨脹，在釋放著，也在吸收著外界的一切，逐漸交融。
“按照那個邪修的說法，顧青蘅的心魔被引動，若是拖下去，他恐怕就要變成邪修了，看來單單隻是尋找節點，打破九十九嬰血陣是不夠的……”
沈群玉的臉色也有些難看。
靈力湧至雙腿，她的速度陡然加快，宛如飛燕般身姿輕盈，好似羽毛般輕巧落地，落腳在斷裂屋簷之上，又迅速奔跑幾步，奔襲至城中心。
別人能否解決心魔入體一事，沈群玉不知道。
但她知道，自己一定能解決。
因為——那些黑霧本就是劫氣，她既然可以引動它們，使用劫氣，自然能吸收了顧青蘅的心魔！
空**的清風城廢墟內，滿地狼藉，隻有少女孤身一人，抵抗著四周肆虐侵襲的劫氣，衝向高處，而那些劫氣在男人昏迷時，開始自主地攻擊著。
如同一隻隻巨大的鬼手，狠狠衝著她砸落！
而沈群玉身姿輕盈，在輕身躍起避開時，她單手一揮，直接將攻來的劫氣化為己用，巨大鬼手自地麵升起，托舉著她向上飛去，來到昏迷的顧青蘅麵前。
“……好久不見，公子。”
她輕聲呢喃，雙手捧起男人棱角分明的麵容，雙眸低垂，兩人以額頭相抵，貼在一起的那一瞬——
在顧青蘅的體內，快要掙脫束縛的心魔咆哮！
卻又好似遇到了克星般，被困在體內，迸發出巨大的光芒，邊緣處甚至在開始化作光點消弭，四周散去的劫氣和男人體內的，在此刻瘋湧向沈群玉體內。
她丹田內的厄在飛速流轉，吸收轉化著劫氣，但盡管如此，她全身上下依舊是被碾碎般的疼痛！
無數記憶的畫麵在閃爍著，一一映照在腦海中。
……
想要吸收心魔，就需要找到心魔的所在。
沈群玉跟隨著厄的流轉，在顧青蘅的記憶中尋找著心魔的蹤跡之時，她的意識不斷下沉著。
當她睜開眼的那一刻——
“阿玉。”
“我找到壽元果了。”
顧青蘅的聲音出現在了她的耳畔。
此刻，她回到了天劍門靈峰山巔上的房間裏。
當沈群玉抬手時，看見了自己滿是皺褶的手，透過黃銅鏡子，鏡麵內是張垂垂老矣的麵容，隻有坐在床邊的男人一如往昔的豐神俊逸，像歲月不曾流逝。
他伸手握住沈群玉蒼老難看的手，低頭，輕吻著她的指尖：“隻要有我在，你不會死，阿玉。”
“不管怎樣，都是你最好看。”
“我說過，在我拋棄你之前，你不能以任何形式離開我，不管是疾病、蒼老亦或是死亡……”
男人低聲說著，俯身，輕吻著她幹澀的唇，一點點將壽元果以嘴渡到她的口中，但哪怕借住壽元果的力量，垂垂老矣的少女開始逐漸恢複過去的嬌妍——
顧青蘅的眼神都不曾為她的容貌而改變。
隻有……對她死亡和離去的恐懼。
他的心魔是什麽？
——被顧青蘅吻住的那一刻，沈群玉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