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九章 圖謀
“眾土地、井龍王聽令!”
“……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
“……故建國君民,先命立社……”
魏昊神念傳音,乃是以自身魂魄為核心,震**傳音,四周所屬陰神,無不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此時魏昊傳達命令,先行告知土地神、井龍王,他們原本的職責、權力,並非是孱弱無用,而是源遠流長。
凡是祭祀土地神的地方,遠古之時,統稱為“社”。
如此曆朝曆代所說的“江山社稷”,其中的“社”,就是土地神神力的源泉,是他們存在的本質。
魏昊這麽說,就是要讓土地神、井龍王們知道,他們誅仙不是不告而誅,而是師出有名,且非烏合之眾。
但以小神而誅大仙,無異於以卵擊石,魏昊自然還要武裝他們。
“凡有鬥戰勝之心者,配以甲兵,決一死戰!”
話音剛落,凡是神魂共鳴的井龍王、土地神,不論男女雌雄,皆是感受到厚重磅礴的力量突然降臨。
就像是天降戰甲,包裹住了全身。
有條井龍王化作十丈大龍之後,渾身熊熊烈焰不說,更有恐怖的星光戰甲虛影,宛若一道道尖刺,保護著它。
而這星光戰甲,竟然好似府君化身,讓井龍王覺得充斥著無窮力量。
“明日,諸君皆為法場衛戍!”
此言一出,所有井龍王、土地神,都感覺到微妙神韻加諸身,冥冥之中的規則,讓他們得以成為一日斬龍台前的法場衛兵。
與此同時,皇城內“十仙奴”已經領了太後懿旨,準備明日竭盡全力。
“那魏昊還不知道我等算計,隻要掠走濟水龍神魂魄,便是成功!”
“他為府君,若是打開鬼門關,以陰兵遮掩,我等怕也是要吃些虧。”
“這裏是都畿之地,他要是打開鬼門關,還能控製鬼氣肆虐?到時候數百萬百姓遭受陰氣入體之害,他就是罪孽深重!”
“還是要小心行事。”
“再請袁洪卜算吉凶吧。”
盡管自忖實力絕對壓製,但還是謹慎,“金鴉仙”認為小心無大錯,便還是命人前往“護國大法壇”,請袁洪作法卜算吉凶。
“十仙奴”哪裏曉得,不需要他們請,袁洪原本就在那裏卜算,隻是不管多少次,給出的結果都是撲朔迷離。
實在是算魏昊就是變數多多,根本算不準。
可越是混沌,越是讓袁洪心中警惕:魏大象並不簡單,他行事一向粗中有細,明日監斬龍神這樣的大事,怎麽可能不小心應對?
他有一種感覺,魏昊一定在暗中籌備什麽。
可掏出寶物窺視魏昊所在,卻發現一片汙濁,酒色財氣將魏昊的氣韻全部攪亂,要精準找到,隻能抽絲剝繭。
“他必然有什麽打算……”
袁洪此刻已經心生退堂鼓,想要勸說太後三思而後行,忍一時沒什麽大不了的。
等到他功法大成,自有鎮壓天生神人的辦法。
這個念頭剛起來,外麵就有小黃門過來通稟,說是有事相求……
……
“酒色財氣遮蔽神韻,難以推測?”
“的確,之前確實有收到稟報,說是魏昊留宿‘添香閣’。”
“安康坊的確不是卜算的好地方……”
“會不會他借安康坊遮掩?”
“被我‘青鹿角鍾’震懾,他或許已經考場失意……”
“要是能早點知道此番大考成績就好了,如此,也能判斷出他是不是真的在算計。”
有個手托缽盂的仙奴忽然開口道:“此次主考官,乃是李懷柔,可以差人前往打探。”
“李懷柔心機深沉,而且是理官之後,隻怕不會跟我們暗中交結……”
“可惡,就差一天時間,要是能提前知道魏昊成績,那就更有把握了。”
在仙奴們愁惱的時候,大元宮中傳來聲音:“太後駕到。”
不多時,太後高居上座,鳳眼淩厲,盯著一眾仙奴道:“諸位仙卿,明日龍神可有把握救下?”
“金鴉仙”正待回稟,卻聽太後接著道,“予已讓皇兒在太廟禱告祖先,更差遣內使於天壇地壇宣旨,若真如諸位仙卿所言,這天地自有冥冥規則,那當真能聆聽人主所求?”
一個個疑問,都相當精準淩厲,切中了緊要之處。
手托缽盂的仙奴上前一步,頓首道:“太後容稟。”
“滄海仙卿,你能為予解惑?”
“太後,隻要太後執掌社稷鼎,我等皆為太後驅策,這一點,太後應該沒有疑慮。”
“不錯!”
“太後有問,我等皆為奴婢,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將手中缽盂一拋,裏麵有七種海水在交織,水花組成了各種形象,當場演示給了太後看。
那是在模擬天地變化,風起於青萍之末,而後不知幾千萬裏,形成颶風、狂風,摧枯拉朽,山林粉碎。
如此簡單粗暴的演示,頓時讓太後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禱告祖先也會產生變化,祭祀天地也會有回應。
但是這種回應會有什麽結果,卻是不可控的。
“十仙奴”給不了正確答案,但這種解釋用嘴來說,太後未必聽得懂,然而海水演示的種種畫麵、可能,讓太後理解了。
“原本欽天監準備重聚‘國運化身’,隻是苦尋不得合適神獸,若以龍神為基礎,當有幾分把握?”
此言一出,“十仙奴”為之震驚,他們麵麵相覷,完全沒料到夏室竟然還有這種謀劃。
若是成功,隻要神獸扛得住劫數,的確可以給夏室再延續國祚。
這種操作,曆朝曆代也不是沒有過。
比如東西二朝並立,南北梁朝分治,延續百幾十年國祚,也是一番功德,因為也讓一方百姓維係了幾十年太平。
以夏室的底蘊,大禹王之後多少也有麵子,有上古異獸前來合作,此事其實能成。
不過一想到“水猿大聖”“十仙奴”多少又覺得古怪。
很快,“十仙奴”發現了一個問題,恐怕夏室並不清楚袁洪的真身是哪路仙神……
既然並不清楚,那麽,就繼續不清楚下去吧。
想到這裏,“金鴉仙”為了避免露出馬腳,順著太後提問回道:“若以龍神為基礎,可安大半江山,有五六成把握。”
太後接觸的神神鬼鬼多了之後,也有自己的一番見識,於是蹙眉喃喃道:“加上‘凡胎神血’,傑兒怎的也算是有了雄主的基業……”
收了七海之水的仙奴神色微動,心中暗忖:這雖是個深宮婦人,卻並非蠢物,實有決絕之心。
他已經判斷出來,這位垂簾聽政的當朝太後,竟然有了“不破不立”的念頭,而非“中興夏室”。
其中區別,就在於“中興之主”需要諸多妥協,但“破而後立”的國主,幾乎可以等同於改朝換代。
隻不過,這個改朝換代,是新的夏室替代舊的夏室,姒姓皇族,依然保持不變。
但到了那個時候,國主姒傑可稱新朝太祖……
“金鴉仙”並未體會到其中的微妙,但手持缽盂的“滄海神君”,卻是誕生了的另外想法。
待散會之後,一身赤紅絲袍的仙奴同“滄海神君”並立,此仙奴眉心有火焰印記,須眉皆似焰火,手持一枚異形珊瑚,周遭靈火環繞源源不絕。
“炎靈官是有話要說?”
“適才殿上,吾見道兄有些變化,不知是為何?”說罷,此仙奴微微頷首,“道兄勿怪,既然降世謀求進階之法,自然是任何機會都不能放過。”
“無妨,跟炎靈官說一說……也正好。”
隻見“滄海神君”便跟“炎靈官”神念交匯,種種猜測全部說了出來。
神仙見微知著,隻要抓住一個微妙變化,就能推演種種可能,但太後掌握社稷鼎,他們作為仙奴,是不能“以下犯上”來推演的,因此,所有猜測,都是“滄海神君”根據種種可能的推敲。
然而“炎靈官”聽了之後,頓時沉默不語,半晌,才傳遞神念給“滄海神君”:“道兄,若是如此,明日劫法場,須留些法力,以備不測。”
“‘凡胎神血’……也的確能增長神力,這一點,並不錯。”
“若有差池,濟水龍神當棄則棄,若實在是舍不得它此生功德,得了血肉即可,不必跟魏昊糾纏。”
眼神肅然的“炎靈官”更是道,“吾有一種預感,魏昊或許在等著我們送死……”
“送死?不止於此吧?我等又不離開夏邑,他縱使有天大的本領,也滅不了我等神魂。”
“小心無大錯。”
“這倒也是……”
一旁“炎靈官”接著道,“而且,若太後有‘破而後立’的決心,小皇帝的確有稱宗道祖的資格,憑他獲得龍血神力,加上夏室之主的號召,指都畿之地,就能堪比神國。若如此,吾等何必跟魏昊決一死戰,徐徐圖之,總能重修功德,而後淬煉神器!”
“言之有理啊……”
跟魏昊火並,爭一口氣?
真要說打贏了,將魏昊滅殺,那自然是最好,可要是做不到,以過往無數個歲月中天生神人的表現來看,這隻能促使神人進一步爆發,變得更加凶猛。
他們這些仙奴,原本在人間就有限製,上限是固定的,但神人並不是如此,隻會越挫越勇,然後突破極限。
此消彼長,最後的結果就是他們演變成墊腳石,成就神人威名的一部分。
……
“‘七海黑玉缽’,竟然內藏七海之水,還能演化法則,真是了不得的法寶。”
身在“添香閣”的魏昊,對“十仙奴”的些微變化都了如指掌,當“滄海神君”用法寶給太後演示天地法則時,其變化引起了魏昊的注意。
被魏昊標記的“十仙奴”,其神通法寶的特性,不動用,還是無法徹底了解,而動用之後,展示多少特性,就會被魏昊察覺到多少。
“要是讓他解脫‘鼎鎮’,隻憑他手中的‘七海黑玉缽’,就足夠滅世……”
神仙有滅世之能,還真不是說說。
有的神仙靠自身修為法力,而有的神仙,一套法寶就能讓乾坤顛倒。
跟“七海黑玉缽”比起來,《汝水水圖》多少顯得有些寒酸,根本不在一個級別上。
“這‘炎靈官’也不簡單,掌握的‘炎池珊瑚’似乎能衍生出各種火焰,應該就是控火入道,掌握的權能,應該也是跟火焰有關。”
有水有火,這“十仙奴”還真是屬性齊全。
“想要奪走‘七海黑玉缽’,就需要抓住一瞬間的機會。他們一旦出手,就不會留有餘地,那個瞬間,就是法寶盡情發揮的時候。”
最自信的時刻,換個角度來看,也是最大意的時刻。
此時,夏邑的土地神、井龍王都是潛藏各自的神社神龕之中,香火飄搖而不食,皆如無用泥塑偶像,論誰叩拜,也不予回應。
水脈、地氣之中,土地神、井龍王都在抓緊適應著星光鎧甲的威能,那種殺意加身,讓他們底氣十足的同時,也是壓力倍增。
地府府君的殺意,讓原本平和的他們,血脈開始躁動,變得開始好鬥好戰,甚至進一步渴求一場戰鬥,彰顯他們的神力神威。
之所以渴求,不是為戰而戰,而是要持正誅仙!
“老爺、老爺,您是怎麽了?”
有個坊市的土地婆見自家老頭子從慈眉善目變得暴戾猙獰,嚇得魂不附體,急得手足無措。
而且原本還是佝僂三寸丁的模樣,結果開始變得肉身膨脹,原本的法衣都被肌肉撐爆,渾身皮膜血管隆起,雙目赤紅,氣息灼熱,甚至隻是喘息,都傳遞出了熱浪。
“老夫沒事——”
雙拳緊握的土地公身形膨脹,從三尺增高到一丈,很快又變成三丈,後背的肌肉像是鎧甲一樣厚重,緊接著真正的鎧甲從皮膜中誕生,由虛轉實,其上紋理特殊,充斥著死亡的意味。
“老、老爺……”
土地婆嚇得都不知道該說什麽,然而身形龐大的土地公,卻是盤膝而坐,沉聲道:“今日,老夫乃一老卒耳!”
聲音雄渾有力,好似悶雷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