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二章 神器易主
數十萬厲鬼,百十萬精靈亡魂,頃刻間如潮水一樣湧了過去。
蟻多能食象,密密麻麻的厲鬼的確像是螞蟻一樣,爬上了龍魂,開始啃食。
食其肉、寢其皮、飲其血,也不能解恨!
因為過去的生活不會再回來,過去的,就徹底過去了,不會改變。
“住口——”
“停下——”
“孤乃天命龍神,不——”
掙紮的龍魂像是一條扭動的蛆蟲,想要將身上的螞蟻抖落下來,然而無用,做不到。
這一幕太過震撼,數百萬都畿百姓中的大半,竟然直接被驚醒。
這是噩夢嗎?
是,又不是。
府君的威嚴、霸道、狂暴,固然是嚇人的,但卻沒有讓他們心生恐懼,因為府君的憤怒,隻為公道。
“賤人!!賤人!!你違背天意,你違背天意啊——”
自知無法掙脫的“濟水龍神”瘋狂地吼叫著,天意是斬龍,是魂飛魄散,但魏昊隻斬了肉身,沒有把它的魂魄消滅。
“給你一個痛快,那實在是太過便宜了你。”
魏昊目光殘忍:“大巢州生靈的怨氣一天不消,你就要經受十八層地獄之苦,而後流放‘鴉鳴國’,再受化聻之苦!”
天意?
天聽即民聽,天心即民心。
厲鬼的怨念不消,天意又怎會違背。
“濟水龍神”根本不明白自己的冒險是多麽愚蠢。
同時,魏昊手中多了一把長刀,隔空一斬,這龍魂純陽之氣盡數崩潰。
“斬!”
“濟水龍神”的胎光粉碎,好似繁花枯萎,再也沒有天命加身的神韻。
“斬!”
魏昊再次揮刀,隻見“濟水龍神”爽靈逐漸混沌汙濁,原本厚重凝練,此時卻輕浮無形,再也無法維持,人間對其的庇護,也隨之煙消雲散。
“斬!”
第三刀,“濟水龍神”幽精崩壞,好似生來癡愚,全無智慧。
隻此三刀,斬去龍神頂上三花,再無抵抗痛苦的能耐,身上有多少厲鬼啃噬,就多少份痛楚。
一眾判官見狀,都是激動的渾身發抖,他們現在並不處於都畿京城,而是入夢現形。
但不管如何,他們看到了自家大王,竟然能夠削去神仙頂上三花……
就算是因為身負監斬官之故,但這可是削去神仙頂上三花,使神仙的精氣神徹底崩壞。
這是當初毆打“朱厭”都做不到的事情,甚至可以這麽說,讓天仙級數的大能親臨,也不可能做到。
鬥轉星移都比這個簡單,因為削去神仙頂上三花,是強行否定神仙諸世的修行,是強行抹去神仙的功德,是強行讓神仙不為人道所容。
不管哪一樣,六大天庭之中,有這般手段的天仙,屈指可數。
“不、不、不不不,不能這樣,怎會如此,饒命,饒命,魏昊、魏昊……不,大王,大王,寬恕小龍,寬恕小龍……”
恐懼在倍增,驚慌也在累積,那是前所未有的體驗。
“濟水龍神”一個瞬間,就曆經數十萬厲鬼過往的驚恐。
悔恨立即滿溢,“濟水龍神”瘋狂叫喊:“大王饒命!大王饒命!大王慈悲!大王慈悲!小龍知錯了,小龍知錯了!小龍願意改邪歸正,願意改邪歸正,讓小龍投胎做牛做馬,讓……”
“住口!!”
回聲響徹天地,魏昊的目光森寒,“你現在的懺悔、求饒,是因為真的知錯了嗎?!真是醜陋!真是無恥!你不過是因為淪為監下囚,想要減輕身上的痛苦,想要削弱自己的懲罰!你是因為被鎮壓才求饒,你是因為被囚禁才懺悔!你這個不知廉恥的爬蟲,你不配向數十萬冤魂懺悔,你不配!”
聲音震**著,回響著,魏昊再度喊道:“蔣判官,取‘孽鏡台’——”
“臣,遵旨!”
秦廣城的“孽鏡台”緩緩浮現,“孽鏡”麵前,無所遁形。
照射出來的,不僅僅是過往的罪孽,還有此刻的真實想法。
果然,當“孽鏡台”顯露之後,“濟水龍神”直接叫囂:“我已經認錯了還要如何——我乃天命神龍,已經向凡夫俗子低頭,還待如何——”
幽光照耀,瞬間顯露“濟水龍神”的真實麵目,它的內心世界,完全是另外一副嘴臉。
“……孤現在服軟,以待時機,總有脫困的一日……”
“……現在隻求保全意識,待天地變化之時,定要殺出地獄,將這賤人碎屍萬段,然後吞食人間百萬!不,千萬!億萬!不!孤要滅亡人族,絕人族血脈——”
內心世界的寫照,顯露出來之後,“濟水龍神”已經沒有了繼續狡辯的機會,因為看到這一幕的厲鬼,紛紛怨氣暴增,將百二十裏龍魂徹底包裹住,再也看不清龍魂麵目。
“蔣判官,宣判!”
“臣遵旨!”
蔣判官出列,抖開判決書,昭告陰陽兩界,“……茲有‘濟水龍神’,罪孽深重……”
“……永鎮冥界!”
永世不得超生,這是最後的判決,什麽改過自新,什麽洗心革麵,不會給的,想都不用想。
而且昭告陰陽兩界之後,這是人神共知。
判書一出,人間各地城隍廟,首先得了法旨,隨後城隍托夢同縣同府知縣知府,如此,人間也就盡知。
在這個判書出來的瞬間,天穹有仙韻翻滾,祥雲卷動之時,似乎是有仙人想要下凡,但察覺到判書之後,隻是一聲歎息,然後收了仙韻,不再下凡。
“大王……”
蔣判官頓時明了,剛才那仙韻翻滾,或許是天界的說客,是“濟水龍神”的舊友故交也說不定。
神仙級數的審判,換成任何一個仙神來判,都會慎之又慎,因為總要考慮對方的背景、傳承、關係。
但自家大王,完全沒有這種顧慮。
因為自家大王,隻是一介凡人。
“無妨!”
魏昊擺擺手,渾然不放在心上,然後道,“此次執法審判,諸方有功。‘赤眼白眉神’冒險傳訊,特賜風月場中賞善罰惡之權,昭告四方,人神共知。”
“夏邑一百零八坊土地神、井龍王協同誅仙,悍不畏死、前赴後繼,特賜‘死兆星光鎧’,可避壓勝汙濁之術,配享春秋社火,昭告四方,天地可鑒……”
一道道功績昭告四方,魏昊隨手又掌托“青鹿角鍾”,將它投入陰間,雙手盡力一扯,卻見虛弱星光被抓在了手中,那是“洪崖”小星的星光,魏昊將星光纏繞在“青鹿角鍾”之上,使得“赤眼白眉神”的神力,瞬間暴漲。
那種源源不斷的神力,讓“赤眼白眉神”欣喜若狂,頓時於夢中現形,披堅執銳,衝魏昊行禮道:“小神……微臣叩謝隆恩!”
魏昊並沒有阻止他的行禮,而是問“赤眼白眉神”:“洪崖,你不是之前疑問,風流藪澤之地,何來善惡?”
“微臣愚鈍,委實不知……”
“你為娼妓之神,見慣了風月,卻不曾經曆始終。”
手一揮,夢境中諸多畫麵直接誕生,“逼良為娼,惡中之惡,當嚴懲不貸,絕不姑息!”
畫麵中,諸多良善人家的女子,被坑蒙拐騙,最終淪為倡優。
隻這一幕,“赤眼白眉神”瞬間驚醒,他神魂不定,於洪崖星中發怔,許久,他才猛然想起來,為什麽自己是赤眼白眉。
他雙目發赤,正是因為久遠之前,他尚在人間時,看得太多如此人間慘劇,這才急紅了眼。
他眉毛花白,也是因為尚有人性之時,愁白了眉毛。
天界修行,飛升至此,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隻是為了這尺寸星光,隻是為了保住仙班地位,才蹉跎修煉。
他當初飛升天界的原因是什麽?
他的道心還在嗎?
當“青鹿角鍾”輕輕一響,“赤眼白眉神”一朝頓悟,當即衍生千萬道星光,並且開口誦念:“吾乃娼妓神洪崖,於此立下宏願,行走風月,賞善罰惡……”
此宏願一出,“青鹿角鍾”竟然神光綻放,從陰間凝聚出一本賬簿,一支狼毫筆。
洪崖提筆疾書,錄入過往不知百千年的風月往事,其中並無花前月下,也無兒女情長。
有的,不過是善惡諸事。
也正是當“青鹿角鍾”衍生了紙筆,還在皇城大元宮中的“木鹿大仙”,瞬間口吐鮮血,修為再次暴跌,竟然淪為鬼仙之流。
“木鹿道兄!”
冰魂元磁上仙趕緊上前捏了一個印決,穩住“木鹿大仙”的氣韻,“大事不妙,道兄三花盡除不說,如今五氣汙濁,難以梳理。”
歹毒,真是歹毒到了極點。
削去神仙的頂上三花還不夠,更是要讓神仙連住世長生的資格都沒有。
如此手段,得虧隻是監斬一時,這要是永為刑名天神,那還了得?
看到“木鹿大仙”淪落到這般田地,“天壤大神”臉色大變,須知道,十仙奴中,丟了功德神器的,隻有他和“木鹿大仙”,如今“木鹿大仙”修為竟然暴跌到鬼仙,那他難道會例外?
念頭剛起,不等自己想辦法自救,他突然就感覺到死氣纏繞、陰氣深重。
一顆“元始砂”,落入陰間歸墟,竟然一砂化島,一島成洲,其上突然出現一百零八符文,各有文字,諸如勝業、安康等等,儼然就是夏邑一百零八坊的名稱。
夢中,魏昊竭盡全力,在法場消散之前,雙手插入地脈,將地氣導引陰間,聯通歸墟新洲,刹那,諸多土地神盡管已經又恢成三尺佝僂老兒的模樣,卻容光煥發、精神飽滿。
“死兆星光鎧”都不大,每個土地公隻有一小塊護體,但正是因為這一小塊“死兆星光鎧”,便能接引歸墟新洲的陰間力量。
一旦發動,瞬間修為暴增,擁有萬夫不敵之勇。
有此實力,維護街坊鄰裏不遭邪祟侵襲,綽綽有餘。
“魏昊——”
大元宮中一聲慘叫,“天壤大神”的修為同樣暴跌,根本控製不住。
他們原本降世之後的形象,不是鶴發童顏就是飄逸俊美,可是現在,多位仙奴形貌變得蒼老,尤其是“木鹿大仙”和“天壤大神”,更是皮膚鬆弛褶皺,雙目黯淡無神,頭發花白不說,竟然掉了不少。
如此麵目,毫無祥瑞老者的福態,反而平添陰鷙奸猾的氣息。
“天壤大神”淒厲大吼之後,口中牙齒竟然也掉了幾顆,衰老的速度極快,若非尚有鬼仙境界,隻怕已經身死道消。
這種遭遇,萬載從未有過。
他們在天界,原本可是神仙!
神仙,已經是無比逍遙,謝絕塵世長生仙府,與天地同壽,跟日月同輝。
他們就是茫茫星海中的耀眼巨星,是諸多太陽星中的一顆。
現如今,卻是卑微如人間俗流,好似一粒無謂塵沙。
這種對比,讓“天壤大神”刹那道心崩壞,竟是要肉身死亡,魂魄遁走。
“天壤道兄不可!萬萬不可!”
一聲大喝,“冰魂元磁上仙”連忙阻止,“‘鼎鎮’的仙奴,就算想要屍解遁走,也不能啊。”
屍解後自行投胎,這是鬼仙的手段,隻要有人護法,度過無助的童年,終究能重新成長起來。
但這一切,前提都是要能自行投胎。
“鼎鎮”,鎮的就是魂魄。
舍了三魂七魄中的一縷,再去轉世投胎,那麽不是生而知之,而是天生癡呆、全無智慧。
因為“冰魂元磁上仙”的當頭棒喝,這才讓“天壤大神”反應過來,重新穩住法力,再次凝練修為。
剛才道心不穩,差點自絕於人間……
魏昊啊魏昊,真是歹毒至極啊。
這一幕幕慘相,讓太後瞠目結舌,她理解不了,也理解不能。
隻是片刻工夫,剛才還是自負無比的神仙,如今一個個猶如喪家之犬?!
而魏昊……
都沒有現身。
一時間,大元宮中哭哭啼啼聲此起彼伏,尤其是小皇帝,一會哭一會鬧,他先是被嚇暈,又在夢中被魏昊嚇醒,那種屈辱感跟現實中的地位,產生了極大的反差,便不依不饒,哭鬧得極為厲害。
“傑兒不哭,傑兒不哭,待‘聞喜宴’時,奪了那魏昊的功名,罷了他身上的官爵,也好叫他知道何謂上下尊卑……”
隻這般哄了許久,小皇帝姒傑這才止了哭泣,不過一想到那夢中的一聲“滾”,還是抑製不住焦躁,時不時都要抽抽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