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世子妃,您不能進去……”
薑黎充耳不聞,直奔內室。
這不是謝雋第一次夜不歸宿,卻是他第一次把人帶回府裏。
她強壓著怒火一把扯開賬簾,卻在看清那張臉時呼吸一窒。
“謝嫣?!你們兩個怎麽能……”
薑黎踉蹌後退撞在了屏風上,死死的盯著榻上衣衫不整的兩人。
他們一個是她的夫君永寧侯世子謝雋,一個是他的“好妹妹”謝嫣!
謝嫣無骨蛇一樣窩在謝雋懷裏,“哥哥,嫂嫂是不是誤會了什麽,我們又沒有血緣關係,她這麽凶幹嘛呀~”
“嫣嫣莫怕,”謝雋摟緊謝嫣,扭頭看見薑黎左臉上蜈蚣似的刀疤,頓生厭惡,“薑氏,你若識趣就該自請下堂了。”
薑黎攥緊了手心,“明天就是琅兒的升官宴,你亂來也不能影響琅兒的前途!”
謝嫣咯咯的笑,聲音嬌俏清脆,“薑黎,琅兒就不用你操心了,他是我的親生兒子,我們會好好照顧他的!”
什麽?!
真相猶如悶錘砸的薑黎眼前發黑,心疼如絞,幾乎快要站立不住。
這幾十年來,沒有爹娘的疼愛,沒有丈夫的喜歡,她都無所謂。
她把所有的溫暖都給了兒子謝玉琅,希望他不再受自己受到的苦,一生鮮花著錦,順遂無憂。
十九年來她苦心竭力,助他成了盛京大才子,為他謀來大理寺內一職。
誰知卻是給這對“好兄妹”做了嫁衣?
薑黎睜開血一般赤紅的眼,勉強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我的孩子呢?”
謝嫣笑眯眯的,薑黎越是崩潰她就越高興,“你和山匪所出的三胞胎孽種?一出生就被活活溺死啦,可真可惜!”
電光石火之間,那些薑黎曾經覺察的異樣齊齊湧上心頭。
當年她產後昏迷一日才醒,產婆說多胞胎難活,死了兩個,她雖萬分悲痛,也知道早產多胞胎存活率低。
卻不想,她的親骨肉竟是被這般殘忍殺害!
而且,謝嫣口口聲聲說她的親骨肉是山匪的……
謝雋盯著傻了一般的薑黎,冷笑一聲。
“我們會在合適的時候發喪,不會影響琅兒的前途的,你就放心地去吧。來人,將她拖下去!”
早候在門外的丫鬟婆子湧入,一把捂住了薑黎的嘴,將她拖拽回東院。
在一片黑暗中,她仿佛聽見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到底養育我一場,杜嬤嬤,以桑麻紙送世子妃上路,莫叫她太過痛苦!”
打濕了的黃紙一張一張的覆蓋到臉上,隔絕了口鼻能呼吸到的所有空氣。
胸腔悶脹的痛苦一點點蠶食薑黎的意識,狂跳的心髒也漸漸地弱了下來。
不到戌時,永寧侯府就重新歸於平靜。
大周一百三十年,二月上旬,天氣日日漸暖,柳枝新綠,桃花始開。
昨夜卻忽的來了一場鵝毛大雪,今早雖放晴了,窗外看去,天地依然一片雪白。
倒是與前世她死時一樣。
薑黎收回目光,披了件厚實的披風正欲出門。
庭前突然吵嚷,一個小身影怒氣衝衝的跑了進來,身後跟著一串丫鬟婆子,隻是他們沒敢跟著闖進門,都在庭前候著。
隻有那個小身影橫衝直撞衝到薑黎麵前,“我討厭你!你憑什麽擅自做主讓我去學堂!”
他憤怒道:“你趕緊將那老頭子趕走!我不去學堂!我也不喜歡那些同學!”
薑黎垂眸冷漠的看著眼前這個不過六歲半的謝玉琅,他對她的厭惡就寫在臉上。
他對她從未有過一絲的尊重,他甚至從未主動喚過她一聲娘親。
這是他初上學堂第二日,第一日謝玉琅就辱罵她耗費恩情請來的大儒弟子夫子,還打傷了不少同學。
前世她推了雍王府的宴會,親自上門向夫子賠禮道歉,又費了不少心思和力氣才將他惹出的事全平了下來,磨破了嘴皮才哄他重新去了學堂。
謝玉琅求學十三年,她就為他籌謀打算了十三年,終成就了謝玉琅學富五車的才子之名,最後卻被謝玉琅下令用桑麻紙活活悶死。
她養的,一直是條恩將仇報、狼心狗肺的畜牲。
“隨你,不去便不去。”
薑黎別開眼,再多看謝玉琅一眼,她都怕自己會直接勒死他。
她側頭看向丫鬟青竹,“車馬備好了嗎?”
青竹連忙道:“好了,世子妃。隨時可以出發。”
謝玉琅頓時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不敢置信的瞪著薑黎。
她居然真的不讓他去學堂,以往他不想按照薑黎要求做事,他隻要鬧起來薑黎都會想盡辦法哄他,最後非要讓他去做的!
謝玉琅隱約感覺薑黎哪裏不同了,一股莫名的惶恐湧上心頭。
故意道:“我是說真的!我要去找姑姑玩!哼!”
他知道,薑黎最不喜他和姑姑謝嫣親近。
她肯定會管束他,讓他乖乖的去上學堂,一切就會回歸正常!
薑黎扯了扯唇角,冷笑道:“送少爺去望春院。”
望春院就是謝嫣的庭院。
“我不要!”
謝玉琅頓時炸了,薑黎真的不管他了!
他猛地後退,又委屈又憤怒的衝著薑黎道:“我不去!”
謝玉琅不明白,為什麽,薑黎突然就變了,她不是最愛他了嗎?
薑黎蹙起了眉毛,被尖利的聲音吵得耳朵疼,瞥了謝玉琅一眼,然後轉身朝門口走去,直接忽視了他。
謝玉琅卻不依不饒,跟屁蟲似的黏上來,急急追問:“你要去哪?”
薑黎一聲不吭,腳步越走越快,謝玉琅的小短腿攆不上她,很快就被甩在了身後。
眼見薑黎從月洞門消失,謝玉琅氣惱的一腳踹在丫鬟身上,“都怪你們,走的太慢了!”
另一邊,薑黎坐上了馬車,青竹看了一眼薑黎臉上的麵紗,欲言又止。
“世子妃,您……怎麽突然決定參加雍王府的宴會了?”
自打七年前,薑黎被山賊所擄毀了容貌,匆匆嫁到永寧侯府後就再也沒有踏出過侯府了。
薑黎低垂眉眼,她抬手摸了摸麵紗,透過麵紗隱約能感知到左臉上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