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恭喜你老太婆
丁安夏的信仰在崩塌,自我在潰散。
她的一切彷徨都來自於柳智才脫口而出的“收徒”。
如果不提再次學醫,她可能永遠將內心痛苦的一麵藏起來,繼續幹著打雜掙外快的事,然後和柳苗花一家鬥智鬥勇。
但柳智才偏偏提了。
他稱她為可造之材,甚至打破傳男不傳女的傳統也要收她為徒。
男師女徒,在這個時代都不知道會編成什麽**緋聞,而且他們還差著年齡,最是容易讓村裏碎嘴的大爺大媽展開聯想。
柳智才是真的想收她為徒吧,丁安夏想。
那種被選擇被肯定的感覺實在美妙,卻對現在走了彎路的她來說無異於穿腸毒藥。
仔細想來,丁安夏想過逃跑,想過報複,唯獨沒有想過逃跑報複後未來的自己要怎樣謀生。
現在這個問題卻是由柳智才變相提出來,他要收徒,必然是有一個長遠的打算,他想讓丁安夏未來成為和他一樣的大夫。
丁安夏看向柳智才,像個迷路的羔羊:“智才叔,如果醫者從醫卻傷人身體,這樣的人可以當醫生嗎?”
這個問題本身就有自爆的趨勢,柳智才看向丁安夏,蹙眉:“你害人了?”
丁安夏不知道怎麽說,害是害了,但柳苗花這件事算是雙方都滿意的結果,最多造成一個身體損傷,一個心裏內傷,但最終目的都達到了。
“我把婆婆補過頭,她好像是有了。”
最終丁安夏這樣說,反正柳苗花發現自己有了以後也會來找柳智才看的,她現在說出去也算給這位老大夫打個預防針。
“補過頭而已,”柳智才還以為是什麽人命關天的大事,頓時鬆了口氣,隻是這一口氣沒順下去:“你說什麽!!!”
有了?
什麽有了?
誰有了?
柳苗花嗎?
握草是柳苗花有了?
這踏馬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啊!!!
柳智才指著她,一張臉憋得通紅,好半天才問:“……你怎麽做到的?”
“不是你怎麽想的,苗花催你,你倒好,給人整懷孕了?!”
隨即他又壓低聲音:“你不知道計生委最近查得嚴嗎!你這孩子怎麽這麽胡鬧!”
數落一通後,他其實最想知道丁安夏是怎麽做到的,都絕經的人了還能懷上簡直奇跡。
丁安夏看了眼門口的位置,柳智才頓時意會,去把門關上。
丁安夏收起傷春悲秋的心思,挑挑揀揀,半真半假地告訴他,從這邊拿去給柳吉祥吃的藥有部分進了公公婆婆的肚子,畢竟一家人吃同一鍋飯,混在一起很正常,然後他們就……
柳智才聽得目瞪口呆:“所以你那些藥膳都進了這兩個老東西的口?!”
這算什麽,誤打誤撞嗎?柳吉祥早泄,結果造福了他爸媽……
完全不知道丁安夏險惡用心的柳智才不得不感歎這其中的陰差陽錯。
“叔,這件事還沒個定論,你當做不知道吧,省得惹麻煩。”
丁安夏指的是柳苗花還沒確定自己懷孕了,希望柳智才別摻和進去,當然他要是大肆宣揚,她也不介意,計生委的罰單越早到越好。
柳智才擺擺手,一臉諱莫如深:“我肯定不亂說,我當做沒聽過這回事,你家那位太厲害了,我可不想沾上一點。”
甚至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幫柳苗花看診確認她懷沒懷,就怕真懷了卻鬧得個人盡皆知,她反而懷疑他,訛上他。
他絕對相信柳苗花做得出來。
想到這裏,再結合丁安夏剛才的問題,柳智才突然明白了什麽。
甚至結合過往她在藥櫃來來去去,一些一開始還不知道用來做什麽的藥現在也有了思路。
再看丁安夏一臉忐忑,等待他審判的樣子,柳智才心中歎氣,是個聰明孩子,可惜被柳苗花扣著,否則這樣隱忍又能及時醒悟的心性,指不定是多好的學醫苗子。
實在可惜。
柳智才也不勸她拜師了,相反他想解開這孩子的心結。
“剛才你說苗花可能會來找我看看,我就盼著她別來找我,所以你看,我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人都會趨利避害,沒有人天生是聖人,我也不例外,如果這是你保護自己的一種方式,那一定是苗花做了對不起你的事。”
“咱們得先活成人,之後才被套上身份、責任。”
“隻要那人沒死,隻是懷個孕而已,那也是人家求仁得仁的結果。”
“你這孩子在他們家這麽多年竟然也沒學著自私點。”柳智才失笑。
在他看來隻有心底純淨的人才會因為一點汙跡就受不了自己,這樣的人通常非黑即白,過於恩怨分明了。
如果設身處地想一下,他要是丁安夏,別說不小心給婆婆補得老蚌生珠,他恐怕會幹脆利落地用自身所學藥死他們,中醫講究五行、五氣、五髒、五味、五色,哪些食物相生相克總知道吧,隨便喂幾頓,人也就死了。
所以說這孩子還是太有良心了。
因為有良心所以會反思。
“智才叔……”丁安夏囁嚅。
從來到這個世界,還是第一次有人對她做心理輔導,那堵住的心結一下就打通了。
“行了行了,”眼看小姑娘要眼泛淚花,柳智才擺擺手,“你可快點走吧,今天沒你什麽事了。”
“提醒你一句,你要是反悔想拜師了,下次就需要三跪九叩地求我了。”
第一次招攬徒弟失敗,他也是要麵子的。
丁安夏點點頭,抹了把眼淚:“謝謝叔。”
也很抱歉,不會有下一次了。
因為她哪怕不知道未來做什麽,也決定了絕不在這座城市久留。
他們注定沒有師徒緣分。
丁安夏飛快地跑回家,這次心裏是輕鬆的,愜意的。
活潑的丁安夏女士又回來了,哪怕麵對暈頭暈腦在**指著她罵的柳苗花也能擠出笑來。
甚至她還會好聲好氣都握住柳苗花的一隻手,兩指在她的手腕上按壓著,笑嗬嗬地告訴她自己從柳智才處學了診脈的法子,可以幫她看看。
這樣也算是她變相報答智才叔吧,至少沒了這個麻煩精。
聽到她說會把脈,柳苗花暫停呻.吟:“你能行?”
一張嘴滿滿的質疑。
丁安夏笑笑不說話。
其實滿打滿算才半個月根本查不出滑脈,但誰叫丁安夏看過母豬懷孕呢。
早說了催.情.促.孕.散是給畜生用的,它們懷孕什麽樣,她能不知道?
而且因為激素的原因柳苗花胖了一圈,她的孕早期會比尋常孕婦表現得更早,更嚴重,所以她才有六分的把握。
剩下四分如果不是,她就把自己的頭吃掉,從此再不談醫。
“您是不是惡心頭暈,不想吃飯?”丁安夏問。
柳苗花:“你不是說廢話嗎,你一天淨在我跟前晃悠能不知道嗎?”
那就說點她不知道的,丁安夏:“是不是常覺得胸漲,經常想上廁所,去的時候卻伴隨輕微出血。”
柳苗花想到上茅廁這種事她都知道,不由狐疑起來,才跟智才學了半個月好像是有點本事了。
“恩。”
丁安夏咧開嘴,“媽,雖然還不能肯定,但是我想你是懷孕了。”
恭喜你老太婆,我最出色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