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他怎麽會食言?
宋溫惜就這樣,靠著蠶蛹和野菜,帶著村民又扛過了三天。她帶來的藥材早已用完,隻能反複煎煮,重複利用。
自從那日爆發過之後,桔梗似乎對宋溫惜也沒有那麽抗拒了,居然有些既來之則安之的感覺。她也終於開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讓宋溫惜能有時間休息。
宋溫惜便解開了拴著桔梗的繩子,讓她能夠自由行動,為村民送藥。
吳崢那日夜見到了桔梗發飆的場景,他不由得有些欽佩這個看起來嬌滴滴的姑娘,居然能鎮得住一個村的人。
他們三人依舊十分謹慎地掩好口鼻,同染病的村民保持著距離,盡量減少接觸。有幾個好轉的輕症村民,也自發地加入他們,幫他們照顧其他病患。
已經去世的那些村民,宋溫惜堅持要用草席卷好,將他們接觸過的物品和屍體一起,在遠處焚燒殆盡。
村民們不是對此沒有怨言,但桔梗很凶,不容他們質疑。
就連吳崢也站在宋溫惜這邊,畢竟吳崢先前帶著一隊弟兄們劫了不少船隻,才讓村民沒有餓死。眼下見吳崢也信任宋溫惜,村民們隻好同意。
可是,已經第四天了,晏望宸卻始終沒有再來。沒有糧食,沒有藥,也沒有任何消息。
宋溫惜心緒有些不安,頭有些昏沉沉的。
雖然說,他要她等五日,可是她以為至少許皓能先將藥材送來。眼下藥材的藥效明顯減弱,已經燒了不少屍體,又有人病倒,發熱不止。
“在擔心什麽?”吳崢見宋溫惜滿臉憂慮地坐在地上發呆,走過來問道。
“沒什麽,你娘怎麽樣?”宋溫惜收起思緒,關切地問道。
她來了此處,才知道原來吳崢的娘也染了瘟疫,這就是他義無反顧要回來的原因。
吳崢眉心微皺,眼底湧起深深的擔憂:“她喝了藥剛躺下。被水患害得失去了住所,她本就倍受打擊。此時又染上了疫病,愈發消瘦了。”
宋溫惜歎息一聲,不知該如何安慰他。
事實上,不知道是餓的,還是太過於疲憊,宋溫惜隻覺得渾身發冷,無力說話。
吳崢見她臉色發白,額頭微微有些冒汗,他想到了什麽,立刻抬手撫上她的額頭。
他冰冷的手觸及到她滾燙的額頭,又縮了回來:“溫淮兄,你在發熱,莫不是你也染上了疫病?!”
宋溫惜微怔,她立刻起身想要同吳崢拉開距離,可是不知道是起來得太猛還是怎麽,腿一軟,險些昏倒。
吳崢連忙扶住了她。
“離我遠些……我,咳咳……”宋溫惜嗓子一幹,咳嗽了起來。
她一直用帕子遮著臉,不知是何時疏忽了,染上了病。
“說的什麽話,我若是能染上,早就已經發病了。”吳崢說著,還未來得及將她扶著坐下,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
宋溫惜心中一喜,難道是晏望宸來了?
她踉蹌著便要去村口,可眼前一黑,險些栽倒在地上。
“溫淮兄,你還是休息一會兒吧,我替你去看看。”吳崢按住她的肩,讓她坐下休息。
宋溫惜實在是覺得乏力,便乖乖坐在石頭上,輕咳著朝村口張望。
離得太遠,什麽都聽不見,宋溫惜覺得頭越來越沉,她忍不住將頭枕在膝蓋上,準備眯一會兒。
忽然,遠處一片驚呼聲,隨著劈裏啪啦的火花聲響起。宋溫惜猛地驚醒,意識到不對勁,她連忙起身,拖著虛弱的身體朝村口走去。
看到村口發生了什麽,宋溫惜瞳孔驟縮。
隻見村口處一片火光。
一堆官兵守在村口,將弓拉滿,對著水汶鎮的村民,防止他們跑出。
為首的官兵手拿火把,點燃了另一邊的棚子。
棚子瞬間燃起火焰,躺在棚子裏的病患也瞬間被火焚身,發出淒厲的慘叫。還能動的村民四處逃竄,時不時撞到宋溫惜的肩頭。
宋溫惜卻還未回過神,依舊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
官兵這是要將瘟疫同災民們一同燒死!
可是,怎麽會?晏望宸怎麽會食言?不是說好要她等五天,為何第四天便突然反悔?要連她一同燒死?
吳崢抱著一個哭喊的小女孩朝宋溫惜跑來,邊跑邊喊:“愣著幹什麽!還不快跑!路過水缸那,把衣服全都潑濕!”
宋溫惜立刻轉身跑去,她喘著粗氣,隻覺得頭越來越疼,呼吸也越來越急促,胸口仿佛要炸開一般。
偏偏這個時候,染上了疫病。
宋溫惜來不及感歎命運的捉弄,她還想拉著桔梗一起逃跑,可她四處尋找,卻找不到桔梗的身影。吳崢也不知去了哪裏,一時間沒了人影。
一個村民將宋溫惜撞倒在地,她的手和膝蓋在滿是石子的土地上,狠狠搓了一下,頓時一陣劇痛。她的手掌被石子劃出血道,褲子膝蓋處也染上了血跡。
火焰躥得很快,已經將她包圍。到處都是村民們的哭喊,場景仿佛人間地獄。
宋溫惜捂著嘴,止不住地咳嗽著。她嚐試著站起來,卻屢次被逃跑的村民撞倒。
她終於體力不支倒在了地上,身邊炙熱的火焰無情地燃燒著一切,冒出滾滾濃煙。
難道,她終究是錯信了?宋溫惜逼著眼,迷迷糊糊地想。
小魚該怎麽辦?他還那麽小……
“沈溫淮!”
宋溫惜的眼皮一跳,她似乎出現了幻聽。
“沈溫淮!你在哪?!”那聲音竟然愈發清晰。
宋溫惜緩緩睜開眼,隻見火光中,一個高大的人影正四處尋找著什麽。
那人一身青衣,麵容焦急,就好像完全不畏懼肆意燃燒的火焰。
下一瞬,他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清瘦人影,心一緊,飛快地跑了過來。
宋溫惜久違地趟進了晏望宸的懷中,他的心跳劇烈地跳動,在她耳邊“砰砰”作響。她聞著他身上獨有的檀木香氣,莫名覺得有一絲安心。
可是他是天子,不能同染病的她待在一處。
於是宋溫惜虛弱地推著晏望宸的肩,有氣無力道:“陛下……遠點……臣……病了……”
晏望宸卻絲毫不在意,他狠狠將她攬進懷中,怒聲道:“該死的,沈溫淮,我說了,你若是沒死,我便命人將你亂杖打死!”
或許她馬上就要死了。
這是宋溫惜昏過去之前的最後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