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晚安田老
“小羽子，照顧你二太師爺！”
“是，榮山師爺！”
榮山洪亮的聲音遠遠地傳來，龔慶連忙朝著榮山離去的方大喊一句，隨後關上房門，轉身望向房中僅剩的田晉中。
那張帶著雀斑的小臉上，還殘留著方才哭泣的淚痕。
但他的表情，卻已經從方才的驚慌轉變為波瀾不驚的平靜。
看到這一幕，田晉中不由得微微一怔。
“小羽子，你……”
“全性代掌門，龔慶，見過田老！”
龔慶沒有擦拭臉上的淚水，就這麽掛著淚痕，笑吟吟地朝田晉中拱了拱手。
田晉中睜大了眼睛，怔怔地望著麵前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似乎有些難以置信。
龔慶輕笑著說道：“怎麽，您不是很了解全性妖人嗎，全性掌門興致來了，到您龍虎山上當幾年童子，是什麽值得吃驚的事情嗎？”
“……”
田晉中臉色一沉，忽然道：“你派人抓走了小慶子？”
龔慶輕笑搖了搖頭：“當然沒有，他就在隔壁房間的床底下，我隻是命人打暈了他，並沒有真的將他抓走——畢竟，全性掌門的心也是肉做的，在這龍虎山上待了這麽久，小慶與我同處一個屋簷下，朝夕相處長達三年，您不會真覺得我能狠下心殺死他吧？”
田晉中冷笑一聲：“這可說不準！”
龔慶失笑一聲，淡淡道：“不管您信不信，我確實沒有抓走小慶子，您看到的小慶子是域畫毒偽裝的，這家夥除了易容術這個絕活外，斂炁方麵也是一把好手，沒有他，我還真沒法在榮山師爺眼皮子底下將小慶子掉包……”
說著，龔慶掏出一部對講機，輕聲道：“進來吧。”
話音落下，房門被推開，一名帶著眼鏡的龍虎山道士出現在門外。
隨著藍色的炁光退去，龍虎山道士變成了穿著綠色長袖與藍色牛仔褲的少年。
“呂家叛徒，呂良！”
田晉中瞳孔驟縮，臉色陰沉，內心如拴上了一顆巨石般不斷下沉。
全性的呂家叛徒呂良掌握著明魂術，能夠深入其他人的靈魂，獲取他們的記憶。
既然他出現在田晉中麵前，那麽龔慶與全性的目的究竟是什麽，自然不言而喻。
望著臉色陰沉的田晉中，龔慶輕歎一聲：“可惜了，要不是時間緊迫，我原本還想跟您好好聊上幾句，聊聊我是怎麽上得山，又是怎麽發現了您隱藏的秘密——說句實話，這種發掘到大秘密卻無法向人訴說的感覺確實不好，也難怪那些影視作品裏的反派都死於話多……”
龔慶麵露遺憾，隨後淡淡地說道：“呂良，動手吧！”
話音落下，身後的呂良卻沒有任何動靜。
龔慶皺了皺眉，轉頭望向愣在門口的呂良。
“呂良，你在等什麽？”
“……你說呢？”
略帶笑意的聲音從呂良身後傳來。
隨後，呂良的身軀直愣愣地向前栽去，露出後方那張黑發紅瞳的俊美笑臉。
左玉？！
他怎麽來了？！
龔慶瞳孔驟縮，猛然想起他與域畫毒在閣樓外的交談。
難道是那個時候……
龔慶臉色陰沉，內心如墜冰窟。
下一秒，龔慶猛地轉身，毫不猶豫地撲向輪椅上的田晉中，似乎打算先行擒下田老，以此作為要挾逃離此地。
但就在他剛剛縱身躍起的那一刹那，左玉的身影驟然消失在原地，如同瞬移般出現在田晉中的輪椅麵前，笑意盈盈地與龔慶對視著。
呼嘯的氣流化作狂風，席卷著房間中的一切雜物。
龔慶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望著身前攔路的身影。
這麽快？！
龔慶心中驚怒，隨後猛地一咬牙，右手化爪狠狠抓向左玉的胸膛。
就在這時，一隻鐵鉗般大手如同瞬移般出現，後發先至擒住了他的手腕。
左玉單手抓著龔慶的手腕，望著龔慶那張驚怒的麵孔挑了挑眉，輕笑道：“小子，懂不懂什麽叫尊老愛幼，恤廢憐疾啊，田老這種占了兩樣的人你也敢欺負？”
見左玉忽然出現，田晉中原本鬆了口氣，聽到這話忍不住滿頭黑線。
“臭小子，老頭子隻是殘了，不是廢了！”
“呃，抱歉抱歉，無心之言，田老莫怪。”
左玉笑嗬嗬地道了聲歉，隨後望著麵前不斷掙紮的龔慶，輕笑道：“田老，這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你們龍虎山的叛徒，您打算怎麽處置他？”
“……殺了吧。”
田晉中臉色複雜，語氣幽幽地說道。
左玉微微一怔，覺得田老不像是這麽心狠的人。
但緊接著他便反應過來，龔慶猜到田晉中隱藏著大秘密，田晉中想要繼續守護秘密，自然不能讓此人再活下去。
龔慶也明白這一點，當即急呼道：“別殺我，我知道田老的秘——”
話音未落，左玉一腳踹在龔慶的胸膛上。
刹那間，恐怖的肌肉力量瞬間爆發，龔慶的右臂從肩膀的皮肉部分開始撕裂，隨後整條右臂都被這巨力扯斷，身軀如同出了膛的炮彈般向著房門外激射而去。
“嘭——”
龔慶的身軀撞碎了庭院的高牆。
破碎的灰磚與白漆轟然塌陷，掩蓋了他那本就矮小的身形。
左玉掌中湧現出熊熊的烈焰，將手中的斷臂燃成灰燼，隨後神色淡然地邁開腳步，朝著庭院中的亂石堆走去。
田晉中坐在輪椅上，眼神複雜，但又一眨不眨地望著左玉的動作。
他必須要確認龔慶的死訊，才能真正地鬆一口氣。
終於，伴隨著庭院中升騰的烈焰，亂石堆中的龔慶被燒成了一具焦屍。
左玉收起烈焰，轉身步入房間，與輪椅上目光複雜的田晉中對視著。
“你聽到了……”
田晉中的聲音略顯沙啞與艱澀。
左玉點了點頭，輕笑道：“沒錯，我聽到了，但我不在乎。”
“我在乎。”田晉中似乎做出了什麽決定，神色平靜而又堅定地望著左玉，“小子，看在龍虎山天師府的麵上，幫老頭子一個忙。”
“什麽？”
“殺了我。”
“什麽？！”
左玉瞪大了眼睛，詫異道：“不至於吧，田老，我對你的秘密真沒興趣。”
“跟你沒關係。”田晉中搖了搖頭，神色平靜道，“龔慶是全性代掌門，既然他猜出了老夫在守護一個秘密，還製定了這樣一個計劃，說明他已經將這件事告訴了全性的其他人。”
“小子，你應該清楚，隻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
“與其日後疲憊地活著，不如現在就死去，這對我來說是個解脫……”
說到這裏，田晉中低下頭，望著自己的斷臂和斷腿輕歎道：“就像你剛才說的，老夫現在就是個廢人，若非如此，老夫必然會自殺，絕不會麻煩你，但現在，老夫不得不道德綁架，煩請你幫忙動手了。”
說著，田晉中又輕笑一聲：“幸虧來的人是你，如果是李雲，他肯定不會對老夫出手，但你不一樣，你能理解老夫，所以不會對老夫手下留情，對吧？”
“……”
左玉沉默地望著他。
田晉中則眼神懇求地與他對視著。
“真麻煩……”
左玉忽然歎了口氣，望著田晉中輕笑道：“田老，我敬佩您的為人，也敬佩您數十年如一日保守秘密的行為，所以我決定，您的秘密，我替您擔了！”
田晉中微微一怔：“什麽意思？”
左玉淡淡地說道：“我也有類似明魂術的手段，而且比明魂術更加高明。”
田晉中忽然反應過來：“你想刪掉我的記憶？”
左玉輕輕點頭：“沒錯……唯一的問題是，您願意相信我嗎？”
田晉中怔怔地望著他，忽然苦笑著搖了搖頭：“孩子，這秘密我擔了這麽多年，其中的痛苦與煎熬連我自己都難以想象，又怎麽可能再讓你再經曆一遍呢？”
左玉笑道：“您多慮了，您以為的大秘密，對我來說什麽都不是。”
田晉中微微一怔，隨後失笑著搖了搖頭，還想繼續說些什麽。
但左玉沒有繼續聽他解釋的打算，沒等田晉中開口，左玉便走到了他身後，伸出一隻手覆蓋在田晉中的頭頂。
田晉中瞪大了眼睛，連忙大喊道：“小子，別衝動！”
話音未落，道道灰霧細絲在左玉的操控下湧入田晉中的腦袋，其中蘊含的意識也在他的操控下主動接觸了田晉中堅固的靈魂。
刹那間，田晉中感受到了隱藏在灰霧細絲中的意識。
那浩瀚如海，深邃如淵的偉大意誌，令他陷入一種難以言喻的震撼，就好像從未聽說過世界上有海的人第一次見到了一望無際的蔚藍大海。
恍惚間，田晉中沒由來地明悟了左玉的真實身份。
“原來……如此……”
田晉中低聲喃喃，隨後終於不再反抗，任由左玉修改並刪除著他的記憶。
沒過多久，左玉收起灰霧，目光複雜地望著輪椅上低頭熟睡的田晉中。
這是他數十年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睡眠……
“睡個好覺。”
左玉輕笑著說了一句，隨後他轉過身，掏出水晶球，將地麵上昏迷的呂良收走，然後悄無聲息地走出房間，輕輕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