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知識就是力量
秦王所說的話，覺明和尚自然是聽不懂的。
但身為穿越者的寧毅卻輕而易舉地理解了他的意思。
教員的這首《沁園春·雪》，不僅立意豪邁，後半闕還提及了秦皇漢武、唐宗宋祖，甚至是仍未出世的一代天驕成吉思汗。
秦皇漢武，乃至唐宗，其實都還好。
但宋祖可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物，更不要說還未出世的成吉思汗了。
從這個角度來看，這首詞的下半闕確實有些不合時宜。
不過寧毅知道，秦王口中的不合時宜其實還有另一重意思。
畢竟這首詞是教員所作，這家夥把教員的詞搬出來，還盯著他說什麽‘不合時宜’，這是在暗喻後世的那一套放在現在不合時宜啊！
……他想做皇帝！
而且是傳統封建王朝的皇帝！
寧毅腦海中瞬間冒出這樣一道想法。
想通了這一點，秦王對他下殺手的動機，也就不那麽稀奇了。
不，說是下殺手，那就有些看不起秦王，甚至是看不起寧毅本人了。
在寧毅看來，長江上的那次截殺，頂多是秦王的一次試探，警告或者說攤牌。
要說秦王真有必須要殺他的心思，寧毅是不信的，不然的話，上次江麵截殺之人，就不是那群梁山泊的烏合之眾，而是帶著鑄鐵火炮的水師精兵了。
想到這裏，寧毅心中歎了口氣，麵上則露出惋惜的神色。
“是嗎……那真是太可惜了，如此豪邁之詞，竟無法窺得全貌，當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覺明和尚聞言點了點頭，似乎深有同感。
秦王緊緊盯著寧毅，忽然笑著說道：“其實……也不是不行。”
“哦？”
覺明和尚精神一振，麵色略帶期待地望著秦王。
寧毅也是興致勃勃，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秦王笑道：“本王素來喜愛寧先生的詩詞，若寧先生真想一窺詞作全貌，不若隨本王回府，本王願為寧先生破例，取來那位長輩的墨寶，與先生一同品鑒！”
“……”
此言一出，覺明和尚終於意識到不對了。
他雖然不清楚穿越者之間的默契黑話，但對社交中的政治性和目的性還是很敏感的。
秦王剛剛說出這樣的話，覺明和尚便立刻窺探到了對方的最終目的——
雖然不一定對，但看這意思，秦王這是打算挖相府的牆腳了！
就是不知道秦王從哪裏得知了寧毅的名字，又是從哪裏知道了他的能力……
覺明和尚微微蹙眉，旋即露出笑容：“秦王殿下，貧僧一向喜好詩詞，這首沁園春立意豪邁，乃貧僧生平僅見的豪邁壯詞，貧僧見獵心喜，如若有緣，實在不願錯過，不知……”
覺明和尚沒有將請求說完，而是留了些餘地。
果然，秦王臉上露出為難的神情，稍加沉吟，他苦笑道：“王叔，非是本王不願，實在是本王那位長輩生前最……最討厭佛道兩教，您……”
“阿彌陀佛，原來如此。”
見秦王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覺明和尚隻好遺憾地雙手合十，不再言語。
寧毅一直在旁邊默默地看著，見秦王用長輩的喜好堵死了覺明和尚的請求，便笑著說道：“秦王殿下屈尊相邀，寧某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請殿下先行！”
秦王臉色欣喜，哈哈大笑：“不不不，請先生先行！”
當著覺明和尚和諸多相府下人的麵，秦王擺足了姿態。
寧毅也沒有什麽拒絕的餘地，隻能隨他離開了相府。
來到相府門外，望著華麗的鑄鐵馬車，以及馬車旁的百餘名宮中護衛，寧毅不由得微微咋舌。
上京之前，他就聽說當朝皇帝極為寵愛秦王這位嫡次子，現在一看，果然如此。
“寧先生，請吧！”
秦王笑著招了招手，示意寧毅登上馬車。
寧毅瞥了眼秦王身後那三位極為雄壯的披甲護衛，忽然微微一笑，抬腳登上馬車。
很快，龐大的車隊開動起來，秦王坐在寧毅對麵，抬手掀開簾子，示意隨行的護衛離遠一點，而後才麵帶微笑地望向寧毅。
“寧毅，終於見麵了。”
“是啊，終於見麵了……”
寧毅發出與秦王同樣的感慨，旋即笑著問道：“江寧城外的截殺，是你安排的吧？”
聽到寧毅如此直白的話語，秦王並未感到驚訝，隻是若有所思地望著寧毅。
“看來那天南三雄，確實也是你我這樣的天人……”
“……天人？”
寧毅啞然失笑。
秦王也不惱，瞥著他說道：“不然呢，難道我要直接說出那三個字嗎？”
寧毅笑道：“有何不可？”
秦王搖了搖頭：“還是入鄉隨俗吧，我需要這重身份來維持自己生而知之的聰慧與神秘。”
寧毅不置可否，旋即問道：“那殿下又是如何得知，天南三雄也是……天人的呢？”
“寧毅，別裝了！”秦王笑了起來，“你殺死了六扇門總捕陳亞元，此事隻有聞人不二知道，按理來說，你本不該猜到本王身上，但你卻猜出是本王將消息告訴了陳家，且並未因此感到驚訝，那就說明天南三雄也是與本王一樣，對未來先知先覺的穿越者……”
“唔，這麽說來，你應該已經知道自己未來的命運了吧？”
寧毅點了點頭，麵露讚許：“確實……所以江寧的截殺確實是你做的嘍？”
秦王坦然地點了點頭，而後又搖了搖頭：“你殺死陳亞元的消息，確實是我透露給陳家的，不過之後的一係列動作，便都是陳家自作主張了，與本王無關。”
寧毅搖頭道：“不是這麽算的吧？”
秦王瞥著寧毅臉上的表情，忽然笑道：“本王知道你對此心懷芥蒂，不過既然你已經從天南三雄那裏知曉了未來，那應該也清楚，你未來會弑君造反吧？”
“本王乃父皇嫡次子，武朝秦王，地位之顯赫，堪稱二人之下，萬人之上。”
“提前針對你布局，是本王身為皇族的立場，與本王自身的好惡無關。”
“更何況，本王亦知你身邊有‘河山鐵劍’陸紅提，還有號稱‘三人破千軍’的天南三雄，區區陳家絕不可能至你於死地……”
寧毅笑著說道：“所以這是一次試探，或者說警告？”
秦王坦然點頭：“差不多吧……大家都是成年人，就不要說什麽虛話了！”
“本王確實有試探你的意思，原因主要有兩個，一個是那已經不可能到來的弑君世界線，另一個便是你自身的能力和所謂天命主角的命運了！”
“若你因區區陳家而死，那本王也就沒什麽可惜的。”
“但若是你真的能逢凶化吉，展露出本王印象中那位寧人屠的才能和手段，那本王願意以秦王相之位相授，並與先生永結同盟，共治天下！”
說著，秦王臉上神情越發嚴肅，渾身的氣勢也變得豪邁睥睨。
換成其他土著文人，麵對秦王這般態度，或許立刻就納頭便拜了。
但寧毅畢竟是穿越者，他驚訝了一下，旋即笑道：“大家都是唯物主義者，誓言這麽虛的東西，還是算了吧，況且寧某對殿下也不夠了解……”
秦王笑道：“你不了解本王，但本王了解你。”
“本王知道，隻要本王足夠賢明，你便是能托孤的臣子。”
“寧毅，考慮考慮吧！”
“這天底下除了本王，還有誰能完全信任你，理解你？”
“是我那位父皇，還是太子，亦或右相秦嗣源？”
秦王搖了搖頭，眼中流露出一絲輕蔑：“寧毅，看看外麵的汴梁城吧，不過是一堆碎磚爛瓦，便被那群人稱作什麽繁華盛世……嘿，井底之蛙，何其可笑！”
“整個天下，唯有你我才知道，或者說見過什麽是真正的繁華盛世！”
秦王說得豪邁，寧毅也知道他說的都是實情。
不過他也明白，這一切都是建立在秦王成為皇帝，並掌握絕對權力的基礎上。
這家夥是有雄心壯誌，也有足夠的果決與行動力，但對權力的占有欲也異常強烈。
寧毅斟酌了下語言，輕聲道：“說一千，道一萬……你想讓我幫你謀權篡位？”
秦王聞言笑了起來，搖頭道：“不，本王不會篡位，本王會順理成章地接手這個龐大的帝國，然後任你為相，你我合力複興武朝，讓萬國朝邦，如此，豈不快哉！”
寧毅從他話語中聽出了極度的自信，於是好奇道：“你對太子做了什麽？”
秦王瞥了他一眼，稍加猶豫，還是笑著說道：“沒什麽，去歲年初，本王麾下的西域商隊回京，進獻了一套精美的銀質茶具，本王甚是喜歡。”
“恰逢太子來本王府上做客。”
“太子一直嫉妒本王受寵，自幼便喜歡搶奪本王的心愛之物，他見本王鍾意這套茶具，便以太子的身份將其從本王手中搶走，並因此沾沾自喜，愛屋及烏……”
“據本王聽聞，時至今日，那套茶具依舊擺放在他的書房，時時烹茶，引以為樂。”
寧毅聽完後，不由得長歎一聲：“自作孽，不可活啊……如果寧某沒有猜錯的話，那套茶具應該不是白銀所製……而是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