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烙印
他曾經是一名邊軍的統帥，這種事情，他並不陌生。
這個時候。
臥龍山莊外，一片死寂，除了蟲鳴聲，再無一絲聲息。
山莊內，除了那些隱藏在暗處的哨兵之外，其餘的人，都聚集在了莊園的院子裏。
偌大的院子裏，到處都是士兵。
太陽曬得大地火辣辣的。
空氣都是變得滾燙了起來。
眼前的一切，就像是霧裏看花，讓人看不真切。
然而，在這宛如火焰地獄般的院落之中。
一千多名士兵，全副武裝，如同釘子一般，站在那裏，紋絲不動。
屋簷下，唐劍也是一身鎧甲，目光空洞。
“殺!”
他厲聲喝道。
士兵們揮舞著手中的長槍，像是來自於地獄的死神，瘋狂地衝鋒。
“幹掉他們！死！給我死！”
上千人齊聲呐喊，響徹雲霄。
“止!”
唐劍又是一聲大吼。
所有士兵都停了下來。
灼熱的金屬板緊貼著戰士的身體，在巨大的衝擊力下，冒出了一連串的水泡。
但是這些人就像是沒有知覺的僵屍，沒有任何反應。
唐劍在走廊上走來走去，一飲而盡。
殘餘的冷水從他的頭上潑了下來。
陽光下，他渾身冰涼。
那叫一個爽啊。
然而，這些士兵就像是釘子一般，一動不動，連看都不看一眼。
這是一種完全不符合常理的酷刑。
唐劍雙眼輕蔑地看著士兵們，似乎很享受這樣的酷刑。
在他的背後，是一條寬敞的走廊，大門緊閉，將陽光擋在外麵。
隻有窗戶是虛掩著的。
屋內。
書桌前。
一道人影，正襟危坐，飛快地寫著什麽。
不是別人，正是許祁。
外麵的戰鬥聲驚天動地，震得屋頂都在顫抖。
許祁卻像是沒有聽到一般，自顧自的寫著。
在他身邊，一個穿著長袍的中年男子，正在為他磨藥。
這人不是別人，就是孫仲謀。
許祁收留了他，帶著他的家人搬到了臥龍山莊。
孫仲謀奉皇上之命，專研火藥之道。
四十年的沉澱，在這一刻，展現出了它的光芒。
僅僅半月時間，他就將火藥改良了三次。
如今他研究出來的火藥，比以前強大了十倍不止。
萬物滋養身體。
精，養神。
在這段時間裏，孫仲謀不僅在槍械上有了長足的進步，而且身上也有了一股儒雅之氣。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一位身經百戰的老將。
房間裏，還有一道身影，如同蛟龍一般在房間中遊動，正是之前的十三名烈女之一，東方曼倩。
他一身白袍，麵容豐神俊朗，看著就像是一個翩翩公子。
此時，他的手中，正拿著一柄折扇，翩翩起舞。
他雖然沒有停下腳步，但目光卻是一刻也沒有離開過窗口，窺伺著唐劍的訓練，嘴裏還發出了“嘖嘖”的聲音。
“唐將軍當真是人才濟濟，才華橫溢。”
“在下以為，他的練兵之法，可以用十個字來概括，就是‘畏我者，不懼敵，畏我者，不懼我’！”
他來回踱步，自言自語。
許祁安靜的坐著，認真的寫著字，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孫仲謀卻是一頭霧水，忍不住抬起頭來，道：“東方大人，您這是何意？”
東方曼倩嘻嘻一笑，很是開心。
他慢條斯理地喝著茶水，似乎在等著這個問題。
“簡單來說，就是十殺一人，號令三軍。十人斬三人，足以震懾敵人。”
“軍人上了戰場，未必就一定要戰死沙場。”
“有句話說的好，仁慈之人，不能統領軍隊，最重要的，就是心狠手辣。”
“你是將軍，練兵的時候，能把十個亭子裏的士兵都訓練到死，剩下的都是訓練有素的士兵。”
“十座涼亭，我能殺三座。那就是精銳中的精銳。”
“不然，怎麽能訓練出一支勇猛的軍隊，征戰天下？”
“我聽說秦國的軍隊是所有國家中最凶殘的，十亭之中，就有一個可以訓練出這種軍隊。”
“能在這種非人的折磨下活下來的，都是意誌堅定之輩。”
“他們就像是野獸，悍不畏死，所向披靡，所向披靡。”
“這也是為什麽，各國都害怕秦兵的原因。”
聽到這句話，孫仲謀臉上的肌肉狠狠地**了兩下，眼中浮現出一絲震驚之色。
對於他來說，每一個人的生命都很珍貴，特別是士兵的生命。
他從未想過，部曲並不是全部都會死在戰場上。
這些士兵，都是被自己的將軍訓練出來的，他們的死法，都是無辜的。
東方曼倩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孫兄。”
“仁義不能掌握錢財，仁義不能帶兵，此乃古往今來的道理。”
“戰場上，人命第一，命最不值錢。”
“士兵不能悍不畏死，就不能打仗，也不能保護國家。”
“你難道不知道，秦國覆滅六國的時候，秦將軍白起，在一場大戰之中，屠殺了四十萬大軍，那是多麽的霸道，多麽的凶殘。”
“四十萬人的性命，就這麽沒了！”
“當年趙將若是有你今天這般狠辣，就算操練十萬大軍，也能有三十萬精銳之師對抗秦國。
“這樣的話，我們就不會全軍覆沒了。”
“用兵如斯，當如是。”
“所謂的慈悲，不過是殘酷罷了。你覺得很殘酷，但實際上，你可以救很多人。”
他談笑風生，似乎對這片土地充滿了無限的向往，對這片土地上的殺戮，對這片土地上的無數屍骨，都充滿了憐憫和憐憫。
孫仲謀悚然一驚。
東方曼倩對戰鬥的描述，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疑惑之下，他停了下來。
就在他被戰場上的血腥所淹沒之時，許祁的聲音突然在他的耳邊響起。
“墨已經足夠了。”
孫仲謀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嚇得跪倒在地。
“我是被東方所說的那一戰給嚇破了膽，還請陛下責罰！”
許祁繼續埋頭奮筆疾書，頭也不抬。
“你無罪。”
“這不是東方的問題。”
“真實的戰場，何止是殘酷千百倍。”
“屍山血海，絕非虛言。”
“鮮血染紅了天空的雲，染紅了大地。被鮮血浸透的屍體，永遠都是血跡。隻要你還活著，這個烙印就會一直跟著你，直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