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拆遷風波
豫省,平市。
湛河南街道。
雨虐風饕,一場拆遷衝突如箭弩在弦。
湛河區區委秘書周子從來沒有見識過這樣衝突拆遷現場,這是他在中學當老師時看不到的場麵,就像看一場警匪大片。
防爆警察擺成一排,大型推土機跟其後,塵土飛揚,不遠處停放救護車和消防車,現場大約出動了100名防爆警察。
平市位於魯縣東南,湛河區是平市老城區,區東郊湛河下遊以前分布眾多國有企業,隨著城市發展,國有企業或者破產倒閉、或者遷移,這塊沿江風景秀麗的東郊,成了湛河區商品房開發黃金地帶。
湛河區政府先是采取株連策略,凡是在政府供職回家做工作,否則就不要上班,然後中間突破。
因為補償還房達不到原湛河鋼廠住戶的要求,部分拆遷戶拒絕簽協議,湛河區政府采取先拆遷那些已經做通工作的周圍住戶,左右包抄,斷電斷水,逼迫那些強硬戶妥協,來個聲東擊西,卻遭到那些強硬釘子戶多次阻擾,最終引起這次大規模衝突。
組織抗議拆遷原鋼廠子弟小學退休教師唐建軍,高聲召集所有下崗職工排成一排,也有幾百號人。
鋼廠宣布破產賤賣給房地產開放商,逼迫買斷工齡,工作沒有了,生活窘迫,還得四處漂泊,按市場價買多餘的麵積,心裏窩著火,偏偏破屋又逢連天雨。
唐建軍帶頭挽起身邊人的手高喊:“大家不要後退,為了自身利益手挽手。一旦斷電斷水,我們就困死了。不答應我們要求,誓死維護權益。”
鋼廠職工所有的人自動手挽手形成一道障礙,他們在絕望中手挽手麵對步步前逼近防爆警察,阻止推土機向前推進。
人牆中有人起頭唱起團結就是力量歌,歌聲形成一股磁場,所有人齊聲高唱:“團結就是力量這力量是鐵這力量是鋼比鐵還硬,比鋼還強...”
現場充滿悲壯激昂的氣氛,歌聲引來越來越多圍觀者。
溫暖的春風從空曠的湛河河麵上刮過,天陰沉沉的,抗拒拆遷始終不退縮,推土機開到人牆前猶豫地停泊下來,雙方正處在僵持狀況,防爆警察每前進一步,人群**起來,這時黑壓壓抗議拆遷的群眾中有人向防爆警察扔石頭,從四周向張牙舞爪的推土車突進,並試圖靠近推土機車,突然,一瓶汽油瓶扔向靠近最前沿的推土機,汽油瓶爆破後,一股刺鼻汽油濺灑滿車身,很快有人扔了點燃的火棍,推土機燃燒起來。
天空濃煙滾滾,司機趕緊從駕駛室跳下來逃生。
唐建軍試圖阻止暴力行為,但他已經控製不了這混亂現場,他知道一旦失控在法律底線,這場維護自身利益就會失敗,在這場利益博弈中,最終是弱勢群體失利。
唐建軍昨晚還反複強調不要有違犯法律行為,一定要合理合法維護利益,保持克製和冷靜。
誰知現場卻出現戲劇性的變化,好像有人在導演一場血腥衝突,還有一些莫名其妙人混雜其中煽風點火,拆遷戶職工家屬無法控製情緒。
唐建軍大聲喊道:“皮定國,你快點帶人去製止非法過激行為,否則我們很被動。”
皮定國大聲回答:“我已經沒有辦法阻止了,很多人已經失去理智,我們上當了。”
皮定國一籌莫展盡量往前衝,想製止一些人過激行為,不該發生衝突還是發生了。
春日裏的柳絮隨風飄**,火勢凶猛燃燒起來,部分鋼廠職工與防爆警察發生肢體衝突,場麵十分混亂。
消防車呼嘯而來,白色泡沫衝天而噴,現場一片狼藉。
呼喊聲,還有憤怒聲呼天喚地。
小孩哭喊,以及女人驚叫。
防爆警察保持克製冷靜排成人牆,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很快被撕開口子,有人衝過去與防爆警察扭成一團。
周子緊跟湛河區區委書記柳從誌身後,柳從誌是後來知道今天拆遷動用警力,他馬上帶著魏斌和周子來到現場,區領導眾星捧月分布在柳從誌的四周,他們處在製高點,一座六層樓的涼台,正在一個風暴眼中心。
在場有湛河區區長傅興、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局長龔為民、區分管城建常委副區長譚笑、區委紀委書記魏斌、新世紀房地產開發公司兼平市皇宮娛樂總經理廖凡等人。
柳從誌皺緊眉頭,這樣拆遷不是亂彈琴,好在及時趕到現場。
傅興戴著一副金絲眼鏡,一米八個頭,被稱為學者型官員,他看到柳從誌書記來到現場,心想這是天賜良機,把衝突勢態擴大,萬一出事,責任全推到這位剛上位不到半年的區委書記身上,說不定屁股沒有坐熱就滾蛋。
傅興悄悄走到廖凡身邊嘀咕著,暗示事態搞大點。
傅興馬上轉身又把龔為民拉到靜僻處,授意他假傳柳從誌指示,出了流血事情嫁禍於人。
一場更大拆遷風暴正在醞釀之中。
風吼人怒,春寒逼人。
現場各方利益在博弈,一場更大的衝突一觸即發,成千上萬老百姓在柳絮和春雨彌漫中圍觀。
在這千鈞一發時刻,柳從誌毅然轉身告訴所有人說道:“要克製,不容許抓人,讓拆遷職工選代表來協商解決問題。”
柳從誌感覺到武力衝突如離弦之箭,而在這類拆遷中,又常能看到暴力衝突,以及帶有拚死決心的抵抗,他作為一把手,要是引起流血事件,他這剛上任區委書記當到頭了。
柳從誌上任伊始感覺有兩股勢力最難駕馭,一股來自官場上看不見幫派體係,以傅興區長為首的政府派,形成一個圈子抱團取暖。
還有一股勢力來自官商勾結,以及黑社會勢力猖獗,這幫人為了私欲鋌而走險。
廖凡走過對柳從誌說:“柳書記,鋼廠的釘子戶已經違法,我租來的車都燒了,這成本也太高了,政府可要賠償我的損失。”
廖凡故作心痛看著燃燒的推土機車,開在最前麵推土機馬上要報廢,這是他精心策劃一場衝突事件。
他吩咐那些爪牙混在混亂人群中,借機來個煽風點火。
廖凡跟柳從誌工作有交集,兩人是熟悉陌生人,麵和心不和,他當初在市委給原市委韓安書記開車,柳從誌甚至還在那個鳥不拉屎的魯縣打轉轉呢。
後來廖凡跟幾個朋友下海,靠著官場盤根錯節關係,很快發達起來,公司再後來被他一個人侵吞,他成了掌控新世紀地產的大老板,集地產娛樂為一體,資產上千萬,是湛河區納稅大戶,區人大代表。
分管城建常務副區長譚笑也說鼓動道:“柳書記,趕緊下命令,讓防爆警察抓人,要是不抓人,這些鋼廠拆遷戶一定會做出激進的事情。”
譚笑不想僵持下去,他心急如焚,一天不把東郊全部拆遷,他自身的利益就要受到損失。
龔為民也風風火火跑了過來對傅興大聲說:“擒賊先擒頭,打蛇打七寸,已經掌握他們幾個為首的人,隻要抓住他們,其他人一定作鳥獸散。”
傅興深知地方財政愈來愈倚重“賣地”的收入,房價年年漲,而隨著城市經濟規模不斷擴大,城郊的農田和宅基地都在不斷升值。
城內建設用地日益緊張的城市,對城中村的集體土地表現出愈來愈強的渴望。
要是把這城東早日征遷下來,區裏財政就會結餘上億,明年剛好換屆,他已經幹了兩屆區長,再不上一個台階,隻怕仕途到頂了。
紀委書記魏斌提出反對意見說:“我不同意武力拆遷,各街道還得深入下去做工作,區政府組織對話,盡量滿足拆遷戶要求。”
魏斌最近不斷收到舉報信,舉報區政府某些領導在舊城拆遷改造中收受賄賂。傅興不滿說道:“說得那麽容易,現在隻有刁民,很多家都是連夜加建違章房,都要滿足要求,政府利益不就要受損害。不當家不知油鹽貴,坐著說話不覺得腰酸。我管著全區財政,哪一個口子不需要用錢,我當這區長容易嘛。”
傅興當然還有鮮為人知原因,政府在一征一賣土地交易中,不僅增加政府收入,其中到底有多少得利,瞎子吃湯圓,心中有數。
拆遷現場又一陣騷亂,天怒人怨,群情激憤鋼廠職工與廖凡黑道上的人廝打一片,接著就是武警出動抓人。
龔為民以維穩名義命令出動防爆警察衝進人群抓捕鋼廠職工,現場騷亂起來,有人高喊:“警察打人啦,打破頭了。”
緊接著鋼廠職工與武警發生更嚴重肢體衝突,防爆警察蜂擁而上,職工自發拿起棍棒自衛,很快有人被抬了下來,救護車呼嘯而去。
幾個五大三粗市井潑皮圍困住唐建軍和皮定國,他們早就盯上兩個人,混亂一開始就製服唐建軍和皮定國,把兩個人扭送到警車裏。
皮定國沮喪低下頭說道:“我們上當了,一定是廖凡的人搗鬼。”
唐建軍在警車裏高聲喊道:“大家不要泄氣,誓死不讓步。”
衝散人群又聚攏起來,有人高喊:“人民警察愛人民。”
防爆警察在後退,鋼廠職工手挽手又組成一道鋼鐵人牆,老幼婦女都加入行列。
龔為民有些瞧不起新來的區委書記柳從誌,在常委班子孤掌難鳴。要不把柳從誌排擠走人,他日子也不好過。
龔為民,人稱火車頭,羅圈腿,聲大嗓子粗,人未到,聲音已到,他頗為得意說道:“這些拆遷戶已經違法,我已經安排人去抓了幾個為首的,其他人就會成鳥散。”
柳從誌大聲指責龔為民道:“你這是先斬後奏,出了事你負責。”
龔為民也不示弱回答柳從誌:“我負責!”
柳從誌處在矛盾激流的中心,如果處置不當,就會引火燒身,他支持那方,天枰就會頃刻間發生逆轉,他知道老百姓和黨的關係,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而作為執政黨,為了黨和政府的利益,他不得不考慮國家的利益,而國家利益常常跟老百姓利益發生衝突,是與民爭利還是讓利於民?
他常常處於進退兩難地步,眼前混亂現場好像都是精心布局棋眼,他要是下令強拆出了人命,他這個區委書記就得滾蛋。
拆遷現場最冷靜莫過於周子,旁觀者清,他作為區委書記的秘書,隻不過是一個小人物,看到這些領導勾心鬥角,他無力改變利益雙方博弈格局,隻是靜靜注視事態的發展,靜觀其變,從事態發展來分析,這顯然是一場有預謀衝突事件,以往大量拆遷衝突,混雜黑道和白道勾連,故意製造混亂,然後抓人,讓老百姓在維穩大局下讓步,周子憤世嫉俗,好打抱不平,他天性善良耿直,同情弱者,他小心提醒柳從誌書記說道:“柳書記,現在有很多拆遷衝突報道,一旦出了人命,事情就難以收拾,這是某些別有用心人策劃的局。”
柳從誌掃了周子一眼,他很滿意魏斌推薦來的秘書,關鍵時刻還是比較清醒的,有一股正義感。
柳從誌轉身對傅興十分嚴肅下了死命令說道:“傅興同誌,我以區委名義命令防爆警察和拆遷公司人馬全部撤回,暫停拆遷,召開常委會統一意見,要是出了事,你傅區長吃不了兜著走,你看著辦吧。”
柳從誌說完就趕到市委參加會議去。
柳從誌走後,傅興想到這位柳書記可能會把責任推到他身上,馬上通知龔為民撤回防爆警察,又讓廖凡把他的人叫走。
一場更大拆遷流血衝突很快消滅在萌芽狀態。
雨落無痕,街道行人稀少,一場貴如油的春雨,把整個城市籠罩在薄霧當中。
柳從誌從拆遷現場騎自行車趕到市委開辦公例會,平市委辦公會傳達了中央《關於開展掃黑除惡專項鬥爭的通知》,猶如一股清新的春風,喚醒了柳從誌內心強烈的憂患意識,仿佛給他打了一針強心劑。
柳從誌已經過了知天命年齡,再幹一屆就到站了,他要站好最後一班崗。
毛毛雨匯聚成溪,他下車踩著淺淺的水窪走回區委,身上都冒出了汗,路上打電話通知周子,下午上班時間在區委小會議室召開常委會,乘《關於開展掃黑除惡專項鬥爭的通知》春風試探性向前走,首先解決常委班子成員統一認識。
“文山會海”也成為形式主義一大病垢,有些幹部會上不說,會後亂說,有些領導武斷專行,會議成為聾子耳朵:擺設。
當權力失去監督,常委會形同虛設,甚至少數人操縱班子成員,大搞封建家長作風,把個人淩駕組織之上。
通常是一把手絕對真理、二把手相對真理、三把手服從真理、其他腳掌沒有真理。
區委小會議室裏兩台高分貝空調呼呼吐出熱風,金碧輝煌會議室熱氣騰騰,常委一班人有說有笑,龔為民嗓門最大,喜歡開些葷玩笑,見人三分笑,人沒有到會場,就聽到他大嗓門,走到哪裏像個火車頭。
譚笑卻有些話癆,見人滔滔不絕,好像他總是有理,別人都不好,像個婆婆媽媽叨嘮別人不是,好像世界就他最完美。
傅興少言寡語,嚴謹得有點刻板。
傅興與任何人搭班,不輕易表露自己觀點,當麵不說,背後打小報告,精通搬弄是非。
魏斌顯得有些落寂孤立,在常委班子裏不很合眾,低頭看報紙是魏斌沉默為金的習慣,其他常委附和火車頭龔為民和話嘮譚笑,特別有磁性,彼此保持一團和氣,在常委班子抱團取暖。
柳從誌到場後會議室裏沉寂起來,大家對這個新來區委書記還有些摸不清底細,通常要有一個磨合期,要是來路不大,各自為政,以傅興為首政府派還有些抵觸情緒,認為柳從誌善於作秀,弄得配了公車各級領導有車不敢坐,撈到錢都買了私車。
除了周子遠離會議桌作會議記錄出會議紀要,十三名常委,就像梁山泊一百零八將排座位:各就各位。
柳從誌居中打開了筆記本,他習慣開會前列個提綱,具體自由發揮。
常委們左右依次排列是魏斌、傅興等十三人。
柳從誌掃了一眼全體常委,他再幹一屆就到了站,在官場上四平八穩看風使舵,也許還能上一個台階,到了市廳級還可繼續再幹一屆。
要是積極進取大刀闊斧改革懲治腐敗,就有可能就得罪權貴,弄不好本屆沒有到站就回家種紅薯。
柳從誌經過深思熟慮,那怕前方有險灘,也要站好最後一班崗幹出一番事業,這是《關於開展掃黑除惡專項鬥爭的通知》賦予他強烈的曆史使命感。
柳從誌沉吟一下開門見山提出常委會的議題道:“今天召集班子成員開個務實會,一是傳達市委辦公會精神;二是解決處理好拆遷衝突事件。”
喝了一口茶提高嗓音:“市委主要傳達強調了《關於開展掃黑除惡專項鬥爭的通知》,希望大家回去好好學習領會,並帶頭遵守,誰分管口子出事,誰就得問責。魏書記要製定一個巡回檢查製度,發現一起就得處理一起,絕不姑息養奸。紀委中心工作從查違章違紀轉移到加大查處腐敗案件中來。”
柳從誌嚴肅掃了一眼在座的常委,隻見常務副區長譚笑望著天花板,有些心不在焉樣子,柳從誌剛調來湛河區就聽到很多有關譚笑的風言風語。
所謂無風不起浪,傳說中的譚笑三玩區長,玩權、玩錢、玩女人。
譚笑隻有低調夾起尾巴做人,每當反腐、掃黑風聲鶴唳便草木皆兵,他都有點膽戰心驚,最近晚上總做惡夢,好在他早就準備了退路,跟老婆蔡金華辦了假離婚手續,成了名副其實的“裸官”。
老婆蔡金華到新西蘭陪兒子讀書,受賄來的錢,他讓蔡金華在國外一家跨國公司入股,風聲緊就到國外當寓公。
柳從誌傳達完市委辦公會《關於開展掃黑除惡專項鬥爭的通知》的精神,好像大多數人心不在焉想心事,柳從誌突然提高音調道:“同誌們,腐敗、黑惡勢力亡黨忘國,古今中外教訓已經敲響了警鍾,我們身邊有沒有腐敗?我們有些官員整天忙於迎來接送,白天文明不精神,晚上精神不文明,沉溺於吃喝玩樂,生活奢靡,管不住上身,也管不住下身。老百姓中流行過這樣一個具有諷刺意味的段子。‘喝壞了黨風喝壞了胃,喝的老婆背靠背,老婆告到紀檢委,紀檢委說:該喝不喝也不對。’舌尖上浪費、車輪上腐敗、公款旅遊三公消費,嚴重敗壞黨在群眾中的威信。我們有些大官員根本就不把百姓冷暖放在心中,同有錢的老板勾肩搭背,信仰丟失,已經喪失了一個幹部人基本的底線,這是很危險的啊!人民政府人與腐敗分子水火不容。下一步工作重點,減少三公經費。紀委牽頭拿出一個縮減經費方案來。老魏,你負責督促區政府辦公室製定三公經費預決算。確保經費減少三分之一。”
魏斌回答道:“這項工作我已經著手進行,阻力比較大。”
柳從誌強調說:“阻力再大,也要落實下去,誰不執行,誰心中有鬼,這些費用很多水分,虛開發票,采購拿回扣,已經成了一些人斂財方式。”
繼而轉過身對傅興說道:“傅區長,你匯報一下上午拆遷衝突處理的情況。”
傅興也覺得上午事情有些鬧大了,事情既然發生,就得爭取多數常委支持。他心裏清楚不過,中央精神到了縣區級一陣風就會過去,上麵有政策,下麵有對策。
至於反腐、掃黑,幾十年官場見多了光打雷不下雨,這種體製本身就是腐敗溫床。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柳從誌這小子不知基層水有多深,也太較真,剛來還沒有根基,他常委中的人占多數,隻要順利拆遷,各方利益才能平衡,今年財政收入才能達標。
傅興扶了扶眼鏡看了一下匯報材料,慢條斯理事把主要事情先拎出來匯報道:“拆遷衝突很快控製住,衝突中輕傷以上,鋼廠群眾三人,防爆警察兩人,其中一名重傷住院,醫療費由誰出?另外,兩名組織破壞拆遷首要人員已經觸犯法律,公安局拘留了兩名帶頭暴力抗拆的職工,拆遷戶群龍無首,隻要組織者答應回去做好疏導工作,這些天就能順利拆遷。再就是燒毀一台推土機,拆遷公司隸屬新世紀房地產開發公司,董事長廖凡要求賠償損失,是讓拆遷戶共同賠償,還是由拆遷款補償,看看大家的意見。”
傅興表麵上尊重柳從誌,背地卻拉幫結派,區委區政府要害部門基本是平市廖家幫的餘老,都是他這圈子裏人,官海沉浮,他練就左右逢源,兩屆一把手都被他排擠走了,本來繼任一把手水到渠成,誰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也不知柳從誌是那路神仙,到省委黨校學習半年就搶了他的位置,他還不敢明目張膽與柳從誌抗衡,傅興拿出意見等待班子會最後定奪。
又是廖凡,柳從誌對廖凡十分反感,當初他給市委韓安書記開車,根本不把他這個魯縣縣長放在眼裏,韓安升遷到省裏當常務副省長,廖凡突然辭職下海開了公司,並很快飛黃騰達起來,是個黑白兩道玩得轉的人物,也是個很難纏的人,看來這塊風水寶地又被廖凡的公司中標。
柳從誌大腦清晰理清處理拆遷事件的思路,並很快拿出了處理意見來說道:“醫療費由政府和公安局協商解決,把兩名拘留的人放了,推土機不存在賠償,拆遷公司沒有處理好就貿然強拆推進,由他們自己承擔損失。”
龔為民聽到處理意見立馬提出異議:“我不同意放人,違法者必須受到法辦,國家利益重於泰山。推土機政府不賠償說不過去嘛,將來誰還做賠本買賣,政府也要有公信力。”
龔為民也知道那是一台快要報廢的推土機,廖凡承若政府賠償會給他好處,他聽到柳從誌空談反腐、掃黑就反感。
自從柳從誌調到湛河區,大會小會談反腐、掃黑,他耳朵都聽出老繭,清王朝晚期腐敗至極不是也支撐了一百多年,就像本山大叔小品裏“扯蛋”,越扯越腐敗。
這年頭拚的是金錢和背景。有金錢,沒有背景可以高升;沒有金錢,有背景也可以升官。
有金錢加上背景那才是雙保險,鬼才相信現在的官場還有一塵不染的人。
他柳從誌沒有送錢,會從一個國家級貧困縣的縣長調到中心區擔任一把手。
龔為民仗著自己政法係深厚的背景,根本就不把柳從誌放在眼裏,往往說得最動聽的人就是最大貪官。
有些兩麵人總把幹部做事做人要幹淨掛在嘴邊。
其結果呢?
既當了婊子,又要立牌坊。
這年頭說你行,你不行也行;說你不行,你行也不行。
說不定柳從誌這頂烏紗帽也是買來的,台上大談反腐,台下大搞腐敗,他見多了這樣官員。
龔為民大嗓門讓所有常委都大氣不敢出。
柳從誌沒有想到龔為民全部否定他的建議,公開跳出來叫板,所有常委都覺得班子成員的矛盾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