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傷逝
西山遺跡,才穿越一道迷霧,李秀寧和徐問就呆立不動。
呈現在他們麵前的,是一個非常廣闊的天地,一眼看不到邊,山川河流、花草蟲魚一樣不缺。
如果不是身後的迷霧,已經完全看不出來這是一個秘境。
稍一感應,李秀寧臉色忽然一變,指著左側道:
“我們曾經鎮守過的那個陣眼,就在那個方向,好像還是完整的!”
徐問也不由愣了一下,他們當時鎮守的一片很大的火山區域,和眼下的青山綠水完全不同。
李秀寧祭煉過青銅小鼎,跟那件法器有感應,感知不可能出錯。
陣器與法器不同,驅動主要靠陣法之力,驅動者自身反而沒有那麽重要。
因此,後來者一般不會刻意抹去之前使用者的法力烙印,太費力氣也用不著,法陣之力的反複衝擊下,之前使用者的法力烙印自然會被吸收同化。
張湖海肯定沒有刻意祛除李秀寧的法力烙印,才能讓他現在仍能感知到青銅小鼎。
看向對方,兩人齊齊點了點頭,朝那邊飛遁而去。
任何一個陣眼都是一個小堡壘,雖然九鼎山河大陣主體已經崩壞,但陣眼也是可以單獨運作的。
如果能占據這個陣眼下來,無論攻防,兩人都能處於一個比較有利的地位。
半個時辰後,山林的青色漸漸變少,空氣開始彌漫著淡淡的硫磺味。
遠遠能看到股股淡淡的煙氣,火山區就在前麵。
但飛行這麽久,徐問卻有些扛不住了。
沒有築基,精氣神不夠凝練,雖然隻是通過佛陀煉鬼幡間接控製惡鬼,神魂消耗依舊很大。
見徐問的速度越來越慢,李秀寧稍一沉吟道:
“你慢慢來,我先過去看看,張湖海師兄和張九兒都在這個陣眼,不知道有沒有事情……”
李秀寧終究是放不下老情誼,徐問也隻能點了點頭,坐下恢複法力。
半個時辰後,徐問忽然覺得心頭一陣發緊,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慌之感油然而生。
師父有危險!
一個念頭忽然在心底升起。
毫無來由,沒有源頭、沒有起因、沒有征兆,卻清晰的仿佛能看見一樣。
“走!”
猛地找出惡鬼,徐問一聲怒喝,聲音中都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殺意。
似乎能感覺到主人的急迫,惡鬼少有地沒有拖拉,立即驅使鬼物結陣。
萬鬼衝山陣才成,徐問就迫不及待地架起雲頭,往陣眼處狂奔而去。
“快一點,再快一點,不要吝惜法力!”
心頭的警兆越來越濃,他猛地拔出青鱗劍,一邊連聲怒喝。
連過幾座火山,陣盤所在的那座火山依然在望,李秀寧的碧玉箭囊正高懸空中,道道玉箭狂風暴雨般往下射去。
轟隆隆的爆炸中,兩個人影正在箭雨中瘋狂逃竄,其中一人正是丘運長。
李秀寧自己則靠著一塊岩石上坐著,咽喉、丹田各有一個大洞,鮮血噴泉一樣湧出。
“不~~~~”
看到這一幕,徐問頓時目眥欲裂,狂吼一聲,青鱗劍電射而出。
看到徐問,李秀寧慘白的臉上猛然露出一個笑容。抬手一招,碧玉箭囊光華大作,所有玉箭齊齊衝出。
震天的爆響中,兩個人齊聲慘叫。
青鱗劍猶如一道青色閃電,從一人脖頸處飛掠而過,一個滿臉驚恐的頭顱衝天而起。
青色閃電去勢不停,直撲丘運長。
法器、防護法術猶如紙片,紛紛碎裂。
利刃及身,丘運長猛然一聲狂吼,左臂上猛然燃起熊熊烈火,烈火熊熊,隱隱形成一個人臉一樣的盾牌。
“轟”地一聲巨響,青鱗劍狠狠刺在盾牌上,盾牌竟然沒有第一時間碎裂。
他則趁機倒躍而出,在空中連點幾步,往遠處狂奔而去。
惡鬼急掐法訣,一枚射魂錨激射而出,沒入他丹田消失不見,卻沒能阻止他奔逃。
有心想追,但李秀寧的情況非常緊急,徐問隻能憤怒地狂吼一聲,飛速衝了回去。
拿出靈乳就要喂李秀寧服下,李秀寧卻按住了他,輕輕搖了搖頭,隻是這一個動作,喉頭的鮮血就更多了。
抬手拿出一把黑色的小刀,絳黑色的刀身在他手裏不斷扭曲,散發出極強的不祥之氣。
屈指一點,一個留影術附著在一枚小石子上,將他自己、徐問齊齊映照其中。
“噗通”一聲,徐問重重跪倒在李秀寧麵前,瞬間淚流滿麵。
那把黑刀極為惡毒,有某種催發鮮血的法術,看起來不大的傷口,李秀寧的鮮血卻幾乎流光了。
再加上丹田處的重傷,和自爆法器的神魂之傷,已經是回天乏術,再多的靈乳,也無事於補。
“沙沙沙”的聲音不斷,李秀寧雙目圓睜,竭力不墜最後一口氣,在地麵急速書寫:
尤虎戕殺張湖海,奸殺張九兒,吾與之交手,忽招丘運長用黑魔刃偷襲。
大道棄吾,本無怨憤,唯恨未死於敵人之戰,而命喪同門之手,請有誌之士主持公道,為至元門正本清源,不使吾教門規置於虛設!
身後事及產業皆托付於吾徒徐問,任何人不得插手……
寫到這裏,他一口氣已經無論如何也提不起來,隻是直直的盯著徐問。
“師傅……”
哀傷地喊了一聲,徐問上前握住他的手。
李秀寧雙眼落下淚來,但看著徐問,又露出一個笑容。
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都從金丹真人手下逃脫了,最後竟然會死在兩個築基手中。
一輩子小心翼翼、戰戰兢兢,竭力不得罪任何人。
這時陡然覺得有些荒謬,早知如此,何不痛痛快快一場。
唯有收下徐問這個徒兒,是他這輩子做得最正確的事情。
死亡將近,兩儀八卦契旋轉得飛快,一股玄之又玄的意念出現在腦海,他陡然從中窺探到某些畫麵。
他相信,他不會白死,這個徒兒也一定會薪火相傳,延續他這一脈的榮光。
用盡最後的力氣往儲物袋一指,解除上麵的法力烙印。
而後他就頭一歪,軟軟倒在徐問懷中,一身的血液已經完全流光,重量都輕了許多。
機械地將他放好,整理一下儀容,淚水止不住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