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之外

第239章 逐鹿(一)

呂蓁是很聰明的人,隻是半天的功夫,與徐時雨等人稍一聊天,就敏感地發現了機會。

一個築基高手,為什麽會突然返回望龍村這麽一個窮鄉僻壤,還一待就是十來年?

徐時雨夫婦說徐問經常離開外出,但有過修煉經驗的呂蓁卻明白,其實徐問一直就在附近。

孝敬父母有很多方式,從沒聽說有人放棄大道去孝敬父母的。

因此,她推斷,徐問要麽是得罪了不可抗拒的大仇家,要麽是練功出了什麽岔子……

而無論哪種,對她而言都意味著機會。

潛國雖然地處凡俗,但一國之地,總有一些珍稀之物,足以供養一位築基高人。

對正常的築基修士可能沒什麽吸引力,但對現在的徐問而言,卻未必如此。

這是她最重的籌碼,如果還是不行,她今天已經用了宮廷最好的魂香,衣袍裏麵什麽都沒有……

雖然已經三十出頭,但她常年練武,又兼養尊處優,她自信自己的皮膚、身材不在任何女人之下。

而她身為少婦,所懂的東西又絕不是任何普通女孩所能比擬的。

潛國三王子這十來年始終獨寵她一人,就是最好的明證。

十幾年的時光足以徹底改變一個人,更不要說身在皇家的她。

以前的她,為了大道可以放棄一切,現在的她,為了權勢也可以犧牲一切。

徐問定定地看著她,明亮的眼光仿佛洞悉了她每一個念頭。

就在呂蓁忐忑不安,在思索要不要幹脆利落,展現最後的武器時,徐問忽然微微一笑,淡淡道:

“我可以幫你救回你夫婿!”

巨大的喜悅瞬間充滿了呂蓁全身,但徐問接下來的話卻再次將她拉回現實:

“但也僅限於此,以這本傳承的下半冊作為酬勞。至於你們皇家爭霸的事,我不會參與,你也最好不要有將我拉進去的想法……”

說到後來,徐問的聲音已經不知不覺中帶上了一絲嚴峻。

雖然沒有明說,但呂蓁是聰明人,想必知道他的界限在哪。

等了片刻,見徐問不再說話,呂蓁深施一禮,出門而去。

門外不遠處,張誌明正躲在一個角落裏,死死盯著這邊。

呂蓁嚴厲地瞪了他一眼,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像拎小雞一樣往另一邊走去。

屋內,看著這手中的絹帛,徐問不由自主地露出一個苦笑。

他是不想介入凡間的皇權之爭,不想沾惹這些莫名其妙的麻煩。

奈何,有些東西的價值在麻煩之上,那就不得不走一遭了。

第二天一早,徐問就帶著劉慕仙一人到了黑崖山。

二階靈脈不能讓她進去,昨晚,徐問連夜調整陣法,在邊上劃出了一片方圓十來丈的區域,供她修行。

一階中品的靈氣濃度,足夠不過剛剛踏上修煉之路的劉慕仙了。

至於狹窄的空間、簡單的草蘆、單調的飲食,正是對她心性的考驗。

要是連這些都經受不住,還想著皇宮的那些,那她就不是修煉之人,連送到劉明和那去的事情都可以免了。

傳授了她海珍珠修煉的“葵水真訣”,指點了一些修煉要訣,留下一些辟穀丹和幾枚靈石,徐問悄然離去。

他已經設置好迷陣,每一個月會打開一次,讓劉慕仙能重回望龍村一次。

但每次開啟隻有三天,必須在三天內重返此地,否則就會不得其門而入。

這也是考驗之一,要是這點自律能力都沒有,同樣不是適合修煉之人。

等徐問重回望龍村,已經是三天之後,呂蓁身邊竟然多了五個滿臉精悍的部眾。

身為潛國的三王妃,呂蓁自然不可能是孤家寡人,前幾天事起倉促,才隻身逃命。

利用這幾天寶貴的時間,她和兒子四麵而出,連續數次往返邊界,已經召集了一些手下。

她已經將小兒子拜托給了徐家隔壁的一戶人家,那戶人家膀大腰圓的媳婦剛剛生了個女兒,奶水每天漲得嗷嗷叫。

呂蓁大把銀錢用下去,對方自然歡歡喜喜地答應了暫時幫她養育一段時間。

讓呂蓁幾人先走,徐問拜別父母和弟弟。

看著哥哥,徐慶有些擔憂,低聲道:

“哥哥,潛國現在亂成一窩粥,有五六個自稱的皇帝互相拚殺,您真要幫她?”

身為最受縣令看中的村正,徐慶知道許多一般人不知道的事情,不由有些擔憂哥哥。

“放心,哥哥我可不會做那麽無聊的事,隻是幫她救回夫婿而已!”

拍了拍弟弟寬厚的肩膀,徐問嗬嗬一笑道:

“安心看好家,少則一個月,多則三個月,我就會回來。”

……

拜別父母,來到村口,找個沒人的地方,祭出一艘飛舟,帶著呂蓁七人直上天空,往東邊而去。

望著外麵的藍天白雲,再看看腳下疾馳而過的山川河流,原本還一臉桀驁的幾個武士頓時作聲不得。徐問並不關心他們作何想法,隻是一個勁地往東邊疾飛。

很快,飛舟就飛出了隔絕兩國的群山,進入了潛國。

山脈之外是一片難得的大平原,潛國最精華的地帶以及國都都在這一片。

不過,這裏原本安定祥和的世界已經一去不複返,地麵到處都是焚燒後的斷壁殘垣,失去一切的普通老百姓拖兒帶女地四處流浪。

舉著各色旗幟的軍士正亡命廝殺,將一片片草地、良田染成血色。

照理說修煉之人,早就對凡俗之血毫無感覺,但徐問看到這生靈塗炭的樣子,還是極為不忍。

百姓何辜,隻求一處能安身立命的咫尺之地而已。

可惜,在這亂世之中,連這等微小的願望也不能滿足了。

越臨近潛國都城,戰事越是激烈。

很快,就遇到了一方軍士攻破了一個城池,正在城中大肆殺戮,赫然是最殘忍的屠城之舉。

震天的哭聲直上雲霄,連飛舟中的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呂蓁隻當沒有聽到,幾個武士也麵無表情。

政治,早已剝奪了他們的人性,將權利變成了他們生命的全部。

倒是還未長大的張誌明麵有不忍之色,看著麵無表情的徐問,他猛然上前噗通一聲跪下,大聲道:

“仙師,還請您憐憫世人,救救這滿城百姓吧!”

“哦?”

沒想到這個有些愣頭青的少年竟然還有這個心腸,徐問轉頭看向他,淡淡道:

“你可知道,如果在這裏耽擱了,也許你父王就死於非命了!”

“這…這……”

張誌明頓時有些發愣。

年紀輕輕的他,哪裏知道如何麵對這種選擇,頓時作聲不得。

“這樣吧,既然你有意救援眾人,那你就留在這裏吧!”

說罷,徐問也不問呂蓁等人的意思,一壓飛舟,飛入城市上空。

殺氣、煞氣、煙塵結成的濃雲下,一切都黯淡無光,佑皇城的居民的心裏,也如這濃濃的黑雲一樣,充滿了絕望和冰冷。

下一刻,一道明亮的光華猛然出現在城市上空。

一艘全體都由羊脂白玉組成的仙舟緩緩現身,明亮的光華仿佛一個白色的太陽,映照了佑皇城的每一處,百裏可見。

正在屠殺老弱的士兵放下了手中的兵器,任由被屠殺者逃走。

正在淩辱婦孺的士兵停止了身體的**,任由被施暴者逃離。

正在翻箱倒櫃的士兵也停止了手中動作,呆呆地看向空中。

……

光華一閃,一個高達百丈、麵目威嚴的神人出現在空中,手一揮,千百道火點出現,落到數百個還在四處屠殺的軍士身上。

強烈的火光衝天而起,數百人形火炬發出刺耳的慘叫聲四處狂奔。

火焰威力極大,從他們差點把腸胃吐出來的慘叫聲中就能看出,不管打滾還是跳到水裏,都照燒不誤。

但奇怪的是,這麽強烈的火焰,卻半天也沒燒死任何一人,隻是任由他們拚命掙紮、哀嚎。

更奇怪的是,火焰竟然不會蔓延,隻是圍著他們猛燒,其他再易燃的東西遇到,也不會被點燃。

神人冷冷的目光掃過全城,“噗通、普通”之聲響個不停,無論是屠殺者,還是被屠殺者,都紛紛放下一切,拜伏在地。

神人抬手一指,一道通天徹地的光柱陡然出現在城市上空,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沿著光柱緩緩下降,落到在城主府前的廣場上。

光華一閃,神人、光柱、飛舟悄然消失,沒有留下隻言片語,仿佛從沒有出現過一樣。

唯有依舊在四處哀嚎的火炬士兵提醒眾人,有一位天神剛剛從這路過,並降下了不可抗拒的天罰。

殘存的居民和士兵一個個本能地走向城主府,那片空曠的廣場上,一個極為年輕的少年正站在那裏。

明亮的光柱從他頭頂升起,直射數丈高的長空,即使在白天也清晰可見。

一個高有三丈,麵目猙獰的惡鬼站在他身後,一手托著一頂寶塔、一手舉著一個巨大的華蓋拱衛著他。

男孩有些緊張,不時緊握又放鬆的拳頭清晰無比地顯示出這一點,但卻強忍著,冷冷地看向眾人。

“神人欽點,授命於天!”

“神人欽點,授命於天!”

“神人欽點,授命於天!”

……

剛開始不知道是誰在輕輕呢喃,聲音很小。

慢慢地就傳播到了各處,聲音越來越大,漸漸連成一片,最終響徹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