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0章 滄海自成塵（二十三）
至於光明山的來源，抱樸子等人的推斷多半是對的。
光明山清明神魂的力量，明顯是佛家手段，玉蟬子由鬼轉佛的法門，鎮鬼塔的本體，顯然也出自光明山。
至於光明山到底是哪位佛修大能的遺蛻，對方為什麽又會棄之不用，或者身死道消，就不是現階段徐問所能明白的了。
至於徐問等人進入琅嬛福地的模式，也像極了佛家所言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
琅嬛福地就在這小小的山丘之上，卻變幻無形，在這些花草樹木間不斷遊走變化，遊移不定。
不過，這等變化比掌中佛國還要玄妙，即使徐問，方寸山知道，也完全沒法破解，也就不能輕易進入琅嬛福地。
能不能進入琅嬛福地，誰能進入，其實不是方寸山決定的，而是福地本身決定的。
隻有金丹大圓滿和元嬰後期修士這兩類即將突破的修士，身上的氣機靈動活潑，才有可能觸發福地氣機，進入福地。
至於徐問幾個不符合條件之人，卻能進入福地，當然是抱約子暗中出手的元嬰。
但抱約子不是保姆，可不會這麽照顧其他普通弟子。
對於徐問，鳩斐章沒有半點隱瞞的意思，將琅嬛福地的底細和盤托出。
徐問也不吝嗇，也將自己在光明山之中的一切如實相告。
琅嬛洞天與方寸山的關係很是奇異，與其說琅嬛福地屬於方寸山，不如說方寸山是琅嬛福地的外在顯化。
修煉之餘，鳩斐章他們一個很重要的目的就是探索琅嬛福地，研究其中道理。
兩人這般互道有無，無論是對徐問還是對方寸山，都有很大的好處。
既然徐問已經出來，鳩斐章也就不急著離去，兩人開始暢談種種修煉世界辛密，對法寶、法術的感悟。
鳩斐章的眼界不用多說，化神之下就沒有人敢說一定勝過他，經曆橫亙兩界後，他對於法則更有一般人所不具有的認識。
寥寥數語，往往能解徐問許多疑惑不解。
而徐問也不差，雖然法力、經驗都抵不上鳩斐章，但思維活躍、不落窠臼，每個問題都發人深省，引發其他人思維的發散。
光明山一行，更是讓他神魂的澄澈遠勝一般人，有些問題才一提出，不等別人回答，他就自己先想到了答案。
稍稍交流了幾句，兩人都覺得大有收獲，幹脆坐了下來，開始坐而論道。
道道金光從兩人身上湧出，慢慢鋪滿了整個山穀。
很快，方寸山其他人就發現了這邊的情況，紛紛趕了過來，坐到一邊，傾聽兩人講解。
不時還有人加入討論，對雙方之言提出其他想法、思路。
這等討論，原本隻能在關係非常親近的同道中舉行，隻有這樣大家才會暢所欲言，不會敝帚自珍。
而在不熟悉的修士之中，大家都想占別人便宜，又不想被人占了便宜。
一方麵牢牢捂住自己所學，不讓其他人偷學，同時卻又拉長了腦袋，拚命想鑽到別人腦海中，把別人的東西掏出來。
這樣的方式，討論自然沒有多大意義，很快就會匆匆散場。
但方寸山卻截然不同，雖然與方寸山一眾元嬰認識時間不長，但雙方的信任感卻極高。
徐問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方寸山也絲毫不擔心自家法術被徐問偷學而去，該展示就展示，該演法就演法，沒有半點藏私。
秦三鑒坐在離徐問很近的位置上，看著與鳩斐章等人論道越來越深的徐問，時不時有恍惚之感。
再沒有人有他這麽強烈的感受了，一個曾經需要他指點進階築基的晚輩，這時候的成就卻已經遠在他之上。
不僅修為比他高，所說所思的很多東西，都是他不了解、聽不懂的內容，讓他如何不感慨。
另外，他也很想知道，徐問有沒有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卻又不好直接問。
隻能壓住心頭的焦躁，慢慢等待起來。
十天後，山頂人影一晃，儲殷悄然出現。
先是不敢置信地四處看了看，而後猛然臉露喜色，狂奔而下。
一道赤紅的光華環繞在他腰間，散發著一股極為犀利的氣息。
“看樣子道友對所獲還算滿意？”
看著儲殷，鳩斐章嗬嗬笑道。
“滿意滿意，多謝前輩！”
儲殷很是激動，衝鳩斐章等人重重一禮，轉身又衝徐問行了一禮。
那道赤色光華是一件異寶，品質達到了法寶元胎級別。
最關鍵的是，它能儲存、補益精血之能，與他的功法、情況完全吻合，是煉製為本命法寶的最好對象。世間法器不計其數，但能恰好與功法相合，仿佛量身定做一般的，卻極少極少，讓他如何不喜。
對鳩斐章等人行禮自然是為了感謝方寸山的大氣，而對徐問，卻是感謝徐問給了他這個機會。
要不是徐問特意讓他一起前來送還臧辟疆的禮物，進入琅嬛福地這種好事，哪裏會輪得到他。
三天後，聶老九也出了琅嬛福地，沒有別的變化，就是樣貌一下子年輕了五十來歲，仿佛服用了一枚延壽丹一樣。
聶老九本身年紀就偏大，幾乎是踩著線晉升的金丹，壽元不是很充裕。
有了這百來年多出來的壽元，他謀求元嬰之路會年輕許多。
當然，隻是壽元增加，法力之類的方麵沒有變化，他金丹的實力，根本不可能經得起時間線的衝刷，一下子就會化為飛灰。
這等收獲，一般人未必會滿意，他看他滿臉笑容的樣子，對所獲顯然非常開心。
鳩斐章笑吟吟地看著兩人，根本不在乎兩人所得，隻讓兩人將自己在琅嬛福地的所見所聞都敘述一遍。
所有的這些，都將成為方寸山探索琅嬛福地的經驗，為後來者提供便利。
三人都出來了，眾人繼續靜靜地等待起來……
另一邊，化神還被困在無數光影之中，動彈不得。
在碰到那片石斛葉的瞬間，他眼前的景象陡然大變，化作了無數扭曲的光影。
雖然不知道那片石斛葉有什麽特殊之處，但他也已經反應過來，自己正在進入琅嬛福地。
抬手一揮，秦三鑒的那枚精血立即飛出，化作一道虹光飛速消失不見。
雖然不知道激發這滴精血會發生什麽，但很顯然，絕不會有利於自己。
琅嬛福地這種寶地，徐問並不想浪費在秦三鑒身上，便將這枚精血交給了化身。
化神現在的修為與他相差不大，如果他能做到，化身多半也能做到，如果化身做不到，他肯定也做不到。
因此，這並不違背他與秦三鑒之間的交易。
精血激發後，並無什麽異狀產生，四周的光影依舊飛速變化，讓人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外麵又是何地。
但很快，化身就感覺不大對。
他是乘坐過傳送陣的，自己也精通大陰陽五行遁訣的傳送之法，傳送過程雖然很難說清楚具體的時間，但一般都不會太長。
但眼前的這些扭曲的虹光，卻一直在扭曲變形、扭曲變形、扭曲變形……沒完沒了，根本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
化身嘴角抽搐了一下，果然，秦三鑒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
他交出了一件五階寶物，所獲就絕對不會低於這個。
幸好本體將精血交給了化身，隻是浪費他一點時間，要是在本體那裏，估計連這次的氣運都要轉移了。
不過，這琅嬛福地的規則非常穩定，並不會因為這個變動而產生危險，化身也不急，幹脆就在各色流光中等待了起來。
這一等就是十幾天，徐問、儲殷和聶老九都已經出了福地，他卻依然被困在時空夾層中，動彈不得。
這時，正在某個冰雪之地緩步前行的抱約子忽然停下了步子，微微一笑，屈指一彈，一點光華猛然飛出，鑽入虛空消失不見。
下一刻，化身眼前流動的虹光陡然一動，世界陡然清晰起來，他已經到了某個海灘邊。
遠處是一望無際的海洋，根本看不到盡頭，綿綿不斷的海岸線之後，是茂密的紅樹林，再往遠，就能看到許多高聳的山峰。
陣陣海風吹拂著海水，海浪湧動，拍打著沙灘，發出一連串沙沙的聲響。
遠處的山林中，一道道凶猛暴躁的氣息此起彼伏，不時發出數聲憤怒的嘶吼。
那股氣息，就連徐問都不敢忽視，赫然是元嬰境界的妖王。
感知了好一會，這裏生機勃勃，並無絲毫荒涼之感，但不知道為什麽，化身卻感覺到一陣陣說不出的顧忌。
細細思索了一下，他猛然明白了孤寂之感的由來。
他在這片天地中，沒有發現任何人族生靈的氣息。
這裏有山有水、有蟲有魚、有鳥有獸，唯獨沒有半個人影。
這個世界是虛幻的，還是說人族還根本沒有誕生，或者遷徙過來？
與此同時，一道道奇異的牽引之感在心底升起，似乎有什麽東西在遠方召喚他。
他知道，這多半就是秦三鑒的謀劃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衝天而起，往召喚所在方向的高山騰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