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母子談心
劉姨娘還不願意坐下,卻被周姨娘一把扯了坐下:“難得太太也在,我們還能坐下吃飯,姐姐,你又何必這樣拘束?”
“我是擔心,這些話傳回京城,老爺會說,不成體統。”劉姨娘擔憂地說著,張太太已經笑了:“有我呢,何必擔心老爺說什麽。”
周姨娘已經給劉姨娘碗裏打了一碗湯:“快喝口湯,今兒不但坐下吃飯,還有我服侍你,你就該好好享受享受。”
劉姨娘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端起碗小小地喝了一口湯。
“娘,這是您喜歡吃的。”張青竹見桌上有道油炸熏魚,急忙給張太太夾了一塊,張太太看著兒子:“你怎麽記得我喜歡吃這個。”
“娘難道忘記了,那年我八歲,有一天在娘房裏睡著了,娘和蘇嬤嬤說,原本晚飯那道熏魚,想留著夜裏餓的時候吃,誰曉得爹爹喜歡那道熏魚,讓把那道熏魚留下,他夜裏下酒。”
張青竹的話讓張太太想到了不那麽遙遠的過去,身為一個妻子,就算自己愛吃什麽,也要把自己置於丈夫之後,等成為母親之後,喜歡吃的,那就還要置於兒子之後。總要等熬到白發蒼蒼,做了老封君了,才敢說出自己喜歡吃什麽,因為那時候年紀已經老了,不用再去顧及別人,可以享一點福樂。
“要不是大爺說,我都快忘記了還有過這樣一回事。”蘇嬤嬤也愣了下,張太太伸手拍了拍兒子的手:“沒想到,那時候竟然差點吵醒了你,早曉得的話,我就不……”
“娘,您喜歡吃什麽,想吃什麽,和做兒子的說,兒子怎麽會笑話您?”張青竹看著張太太,十分懇切地說著。張太太看向兒子,眼淚都快忍不住了,卻強忍住眼淚:“好,好。”
“太太快吃,這熏魚啊,涼了就不好吃了。”周姨娘曉得張太太此時的眼淚快忍不住了,於是也在那笑著相勸。張太太點了點頭,夾起那塊熏魚咬了一口,接著點頭:“不錯,這熏魚炸得很好,又酥又香,果真是好手藝。”
“那我去告訴小鄭嫂子,她曉得了,定會十分歡喜。”蘇嬤嬤含笑說著,眾人也笑著打趣幾句,這頓午飯就在這歡歡喜喜的氣氛中吃完了。
吃完午飯,因著婉寧還在嗜睡,隻說了會兒話,婉寧就告辭去睡午覺去了,蘭竹和秀竹跟著婉寧去了,說要陪著婉寧。周姨娘拉著劉姨娘去花園裏瞧瞧,看有沒有梅花開放。
廳內隻剩下張青竹和張太太二人,蘇嬤嬤又上來換了一遍茶也就退下了。看著那茶碗上升起的嫋嫋白煙,張青竹才對張太太道:“娘和父親,因為我的事兒,起衝突了。”
“你怎麽曉得?”張太太看著兒子,張青竹笑了:“兒子從小跟在娘身邊,娘心裏想什麽,兒子都能猜到,娘今日雖然常常歡笑,但那眉間,卻有些憂愁。”
“那日,你父親讓我,不要對你太過偏袒。”張太太這句話說出口,張青竹就笑了,這笑,帶著幾分傷心,張太太見兒子這樣就道:“你父親的話,我並沒有放在心上。”
“我隻是覺得,原先偏袒我的,分明是父親。”張青竹這句話說得沒錯,原先張尚書對張青竹,那可不能叫偏袒了,幾乎一顆心都放在張青竹身上,說張青竹是張家的希望,張尚書指望的是張青竹接了這一脈書香。
“你的腿。”張太太看向張青竹的腿,摔斷了腿的人就再也不能入仕,張尚書十幾年的期望全都摔得粉碎。
“這些日子比原先好了些,天冷的時候沒那麽疼了。”張青竹盡量說得輕描淡寫些。摔斷了腿之後,遇到天冷,特別是陰雨天的時候,張青竹會感到腿縫裏傳來一種難以忍受的疼,像是有人用小刀子在那刮著骨頭一樣。
那時候,張青竹想要大喊大叫,想要讓這種疼痛停止,但這種疼痛,停止的時候,像它來的時候一樣,悄悄地走。
“你父親若曉得了……”張太太話沒說完,張青竹已經輕聲道:“父親就算曉得了,他也不會心疼兒子,隻會覺得,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所以我怎能不偏袒你,你都這樣懂事了。”張太太抓住兒子的手,聲音都哽咽了,張青竹拍拍張太太的手:“娘,我現在,對父親,已經很心平氣和了。”
不再像剛摔傷一樣,想要父親的關心,也不像剛知道秦家放棄自己,隻把婉寧嫁過來時候的難堪。
“娘,我成了家,就要做父親了,我自然會承擔起,屬於我的責任。”張青竹見張太太久久沒有說話,又補充了一句。張太太看著兒子:“你那滿肚子的錦繡文章。”
“不會因為我不能做官就消失的,而且我也不會……”張青竹頓了頓,接著,聲音很小的把後麵半句說出來:“不會為二弟,為二弟,”
張青竹停下沒有說話,張太太看著兒子,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你說過,你成了家,要做父親了,那你為了你自己著想,也在所難免,隻是你要記得,你和玉竹,是親兄弟。”
“娘,您放心,不會兄弟鬩牆的。”張青竹握住張太太的手,張太太看著兒子的眼睛,曉得兒子會說到做到,於是也笑了:“我曉得,你是我生的,是我養大的,你的品行,我再明白不過了。”
“不過就是避其鋒芒,以後,他在外麵做官,我在書院教書。”天各一方,那也不用爭什麽。至於張玉竹要不要爭,那也是張玉竹自己的事兒,張青竹不會去問,也不會去和他爭。至於父親,最初想的,是張青竹做官,張玉竹在一邊輔助,等張青竹摔斷了腿,張尚書想的就顛倒了一個個,但張青竹,自有張青竹的驕傲。
“你父親的打算,我也說過他許多次,說都是自己兒子,又何必這樣呢?他卻總是說我婦人之見,不曉得外麵的事兒。”張太太長歎一聲,張青竹笑了:“父親的心思,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