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棋子
張玉竹被押解進京,擱置了許久的案子又重新開始調查。張尚書雖說閑居在家,但總是能通過各種各樣的方式打聽到一些消息,而越打聽,張尚書的心越發發涼。
事情剛剛發生的時候,張尚書還在想,自己的兒子不過一個小官,就算牽扯,也不過就是想要升官,情急了些,牽涉並不大,但現在隨著那些來往書信被翻出來,張玉竹雖說隻是一個小官,但從中起得作用並不小。
“他怎能如此,膽大妄為。”張尚書看著別人傳給自己的信,雙手都在顫抖,這已經不是張玉竹的身家性命了,而是整個張家的身家性命了。
從龍之功,就這樣虛妄的從龍之功,就能讓自己兒子忘掉一切,一門心思地想要助人奪嫡,簡直是,太……張尚書罵不出來別的話。
過了很久,張尚書才把那封信在蠟燭上燒掉,看著那些灰燼,張尚書的麵色也和那灰燼的顏色差不多,此時,屋內十分安靜,偶爾,門外會傳來說話聲,也不曉得是下人們在說什麽。
張尚書坐在這間屋子裏,想要抓住些什麽,卻什麽都抓不住。
入仕二十幾年,張尚書在仕途上一向順利,這有部分是出自張尚書能看清局勢,怎麽偏偏就是兒子看不清局勢,一頭栽了進去。
三皇子蠢,自己的兒子就更蠢了。畢竟三皇子就算奪嫡失敗,他也是皇子,天子再氣惱,也不過就是貶為庶人,關起來不讓出去。
而跟隨三皇子的那些人,就要承擔天子的雷霆之怒。這一次,還不曉得有多少人沒了命。張尚書頹然地伸出手,想要去抓住什麽,但什麽都抓不住。
“老爺,老爺,太太送晚飯過來。”管家的聲音在外麵響起,張尚書嗯了一聲,就對門外道:“我不吃晚飯了,你讓人去把大爺請來。”
現在,眾人都避開張府,那自己所能依靠的,隻有自己的兒子。
張尚書又長歎一聲,隻能依靠自己這個兒子,而不是幾年前,那個在自己看來,給自己帶來許多榮耀的次子。
才華和才華,果真是不一樣的。
管家命人去張青竹那邊請張青竹,張青竹那時候剛在燭上,燒掉了一封信,聽著小廝在外麵說張尚書請自己去,張青竹隻輕聲道:“今兒天晚了,我的腿有些疼,還請父親好好歇息,等明日,我再過去請安。”
小廝應是,把張青竹這句話,原模原樣地說給了張府的管家,管家吃了閉門羹,卻也不敢多說一個字,隻應是離去。
管家離去時候,遇到婉寧帶著人走過來,管家急忙恭敬行禮:“大奶奶。”
“這麽晚了,怎麽過來了?”婉寧這是故意問的,管家雖然知道婉寧是故意問的,但還是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婉寧哦了一聲就道:“大爺這些日子,腿又有些疼了,我這會兒正送藥膏過去呢。”
“老爺若曉得大爺的腿又疼了,定不會讓大爺這會兒過去。”管家也恭恭敬敬地說著,二人敷衍過了,管家也就看著婉寧往書房那邊去。
管家不由輕歎一聲,親父子又如何,這會兒遇到大事,也是各人念著各人的事兒。
婉寧已經走進書房,見張青竹在寫信,婉寧把藥膏放下,洗了手就拿著藥膏走到張青竹身邊,給他挽起腿上著藥膏。
張青竹感到腿上傳來清涼,再也不像原先那樣密密麻麻地癢,張青竹也就舒了口氣,對婉寧道:“還是你惦記著我的腿。”
“今晚公公心急火燎地來尋你,你沒有去,公公定會認為是你在拿喬。”婉寧給丈夫敷好藥膏,輕聲說著。
“就算我去,也無濟於事。”張青竹說著就搖頭:“陳良娣,倒是個聰明人,順勢而為。”
“若不聰明,在陳家那種地方,哪裏能活到長大那天。”婉寧想到這些日子以來,聽說過的陳家後院的事兒,婉寧也就搖頭。女子想要丈夫一心一意,這原本是天經地義的,但也沒有拿別人的命不當命,甚至,不敢對陳老爺說什麽,卻對那些被寵愛過的妾室,孩子們下手。
“那可不一定,你看二弟妹,就活到這麽大了。”張青竹開個玩笑,婉寧啐他一口:“呸,你也曉得,她是有人護住的。”
“陳良娣也有人護著。”張青竹掃了眼桌上放著的東西,陳家的那些事兒,雖然京中都有些傳聞,但那些傳聞,並沒有坐實,而現在,傳聞坐實了。
等到天子的嘉獎出來,那揭開的,就是陳家不為人知的麵目。
“陳老爺膽子也真大。”張青竹搖了搖頭,把腦中那些念頭搖掉,竟然想把陳良娣送進東宮,博一個榮華富貴的念頭。
而這一切,都握在另外一些人手中,陳良娣的聰明,就在於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想要為生母複仇的心勝過一切,這樣的人,是最好用的棋子,是能為天子所用,鏟掉一些會阻礙新帝上位的。
張青竹看著窗邊的棋盤,上麵還放著些棋子,婉寧順著張青竹的眼看過去,已經笑著道:“你想下棋了。”
“不,我以後,再也不下棋了。”張青竹這句話讓婉寧看向他,接著張青竹就輕聲道:“身入棋局,還何必去想下棋的事兒。”
天地之間,仿佛有張巨大的棋局,誰是執棋人,誰又是棋子,或許,有人認為自己是執棋人,其實,終究隻是棋子。
天恩難違,天子為了自己的兒子,真是,張青竹敲了敲棋盤,讓婉寧把棋盤收起來,天家父子,終究也是父子而非其他,隻是他們父子之間的爭執,會卷入更多的人。
婉寧看著張青竹的舉動,什麽都沒有說,畢竟,張青竹心頭的那把火,已經燃起來了,而婉寧,隻能跟隨丈夫,他好,婉寧就好,沒有別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