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無休止煎熬
“粗鄙！”
陳瑛憋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從牙縫裏擠出這兩個字。
平日裏，他們還真沒有見識過像李承影這般直白且鋒芒畢露的人——隻因意見不合就能立刻口不擇言地爆粗口，這樣的言行與傳統中文人間應有的文雅含蓄格格不入！大家都應該保持一種更為婉轉細膩、富有層次的溝通方式才是。
“你說我粗鄙？難道我說錯了嗎？陳公子，你有沒有利用你爹的關係為南逃做打算呢？如果你覺得自己問心無愧的話，那麽就讓錦衣衛好好調查一番吧！周公子，你現在心裏頭盤算著回老家參加科舉吧？恐怕早已無心再關心前線戰事了吧？”
李承影越說越生氣，仿佛每一個指責都刺向了對方靈魂深處。
他毫不客氣地質問道，每句話都如針尖般銳利，直指眾人內心的最柔軟處。
不論老子有沒有你們那樣的功名顯赫，沒有你們那種優越的家庭背景，可在麵對瓦剌那數萬大軍的鐵蹄之際，老子就從沒露出過後背！爾等隻知道整日沉醉於鶯鶯燕燕、花前月下之中，寫些自以為高人一等的歪詩，就覺得已經站在了天下的頂峰。
嗆啷！”
李承影話語未落，便猛地一把抓向了徐永寧腰間所掛之寶劍，動作之快令在場所有人皆措手不及。
“李承影，你這是什麽意思！”
陳瑛見狀，麵色霎時變得蒼白如紙，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躲到了一旁，雙腿顫抖不已，仿佛下一刻就會軟倒在地般驚恐不安起來。
李承影並未將視線投向這幾位才子身上，甚至連正眼也不願意給這些平日裏自視甚高的書生看一眼，“真是令人惋惜啊，這麽一把上乘的龍泉寶劍，竟然隻能終其一生靜靜地躺在劍鞘裏而無法出鞘，更談不上讓它飲盡敵人的鮮血了。”
他語氣中透露著無盡遺憾與不甘。
接著冷冷道：
“不過就是吟詩作對而已嘛。”
語畢，他大步流星般地走到暖亭中央那張擺滿文房四寶的小桌之前。
“沙沙”幾聲輕響過後，李承影手中握緊毛筆，在鋪好的宣紙上揮毫潑墨。
不多時，一首字跡瀟灑靈動卻飽含憤懣之情的新作躍然紙上。
最後，他將手中的毛筆隨意地丟棄在桌麵上，“楚兄今日突然感到身體不適，應該是舊病複發的緣故，還望各位多多包涵。”
言罷，不待身旁之人有任何反應的機會，已然轉身向門外疾行而去。
等徐永寧反應過來，已經完全看不到李承影的蹤影了。
隻有空氣中還殘留著淡淡的書卷氣息和一股不易察覺的鋒芒，讓人不禁回味。
四周的人群都在這一刻凝固，連風聲都仿佛變得輕微起來，是為了襯托出這份不同尋常的寂靜。
他緩緩地低下了頭，目光在那張攤開的紙張上遊移。
墨跡尚未幹透，字裏行間流淌著的是詩人的才情與誌向。
“十年驅馳海色寒”，每個字背後都能讀到無數個風雨交加的日日夜夜，還有那份即使身處逆境亦不言棄的堅韌之心。
“孤臣於此望宸鑾”，簡單幾筆就勾勒出一位遠眺皇城、期盼歸宿的身影，孤獨卻又不失尊嚴。
“繁霜盡是心頭血，灑向千峰秋葉丹”，這是怎樣一種心境啊！它不僅表達了對家國的深切眷戀，更隱喻著哪怕生命耗盡最後一滴血也要留下燦爛如秋山般壯美的誓言。
這樣的作品怎能讓任何讀者無動於衷？徐永寧不由得輕輕念出了詩句，並隨之讚歎道：
“真乃千古絕唱也。”
隨著他的話語落地，旁邊聚集起來的學子們這才從最初的震驚中恢複了一些思緒。
他們開始逐一細細品讀起這些躍然紙上的文字，試圖從其中找尋更多隱藏著的意蘊或是未曾察覺的情感流露。
每個人臉上皆是滿滿的驚訝之色——的確，這無疑是一首極具魅力且難以超越的好詩詞，但此時此刻，這份藝術之美卻被另一種複雜的情緒所取代。
因為就在剛才，那位名叫李承影的年輕人用如此直白而又不留情麵的方式揭穿了所有人內心深處不願承認的事實，使得本來自詡高雅之士不得不麵對現實的冷酷打擊，一時間竟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正如人們常常說的那樣，在文人墨客之間的交往過程中，‘含蓄’是一種極為重要的品質。
無論討論何事都習慣采用迂回委婉的語言表達形式，即便是批判對方觀點時也不例外。
然而今天，在這群自認為擁有較高文化素養的年輕人麵前出現了一個徹底打破傳統禮節束縛的存在。
而最關鍵之處在於，盡管李承影所說之話直接得讓人心悸，卻每一點每一處都說得無比準確到位。
這讓原本還想辯駁幾句的人頓時啞口無言，隻能沉默以對。
尤其是那句讓錦衣衛查查，簡直就是最強獨白。
不服？可以，咱們查，當時你們都在幹什麽！這一番話擲地有聲，宛如驚雷般在眾人頭頂炸響，將所有懷疑和質疑瞬間粉碎。
沒有人再敢輕視這位年輕的將領，所有人都在心中重新評估眼前這位年輕人的能力與手段。
李承影此時也很尷尬，剛剛光顧著發火了，一氣之下這樣離開，也忘了這是什麽地方。
他根本不認識路！他的心情如同被烏雲籠罩，臉上泛起一層薄薄的紅暈。
在這座陌生的徐府中，每一棵樹、每一條小徑都顯得格外陌生，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力感。
他努力回憶進入花園的路線，卻發現自己腦海中一片空白。
在徐府的花園轉了半天，不僅沒有找到出口，反而轉迷路了。
花香撲鼻而來，鳥鳴聲此起彼伏，但這一切對李承影來說都變成了無休止的煎熬。
他仿佛被一座無形的迷宮困住，每一步都充滿未知和迷茫。
他在曲折的小徑上來回穿梭，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心中越來越焦急。
就在李承影像沒頭蒼蠅一般亂轉的時候，看到前方出現幾個侍女，她們身著精致的服飾，腳步輕盈，仿佛是這花園中的點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