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商

第六十五章 叢林曆險記

跑了一大圈,兔子毛都沒撈著,楊雄鞍橋上卻掛了三四隻錦雞、野兔什麽的。這些指不定是他手下獵獲,全掛他馬上了,馮虞酸酸地想著。

楊雄看他兩手空空,笑道:“賢弟,方才我看你在前頭一馬當先左右開弓,身法那是極矯健的,隻是……”

馮虞一聽這話裏有話,忙問道:“所謂騎射,不就是這般嗎?”

楊雄聽了忍不住仰天大笑:“這個麽,可不叫騎射,喚作奔射,縱是塞外韃子自幼弓馬嫻熟,也未必個個皆有準頭,講的是人多箭急,攢射敵陣。更不用說我們漢人了,立定於地若能百步穿楊,便是高手。賢弟若是見著獵物,為何不勒住馬從容據弓,覷準了再放箭,自然沒有箭箭走空的道理,好歹能有些斬獲。”

馮虞一聽恍然大悟,原來所謂騎射便是騎在馬上射箭,不必真就跑起來。嘿嘿,望文生義要不得哩。低頭看看箭囊裏已是所剩無幾,便又象楊雄親兵要了一筒,喊了一聲“多謝楊兄”,撥馬便走。

在山林間晃蕩了半個時辰,鞍橋上已掛了一隻野兔,這一帶想來先前已是給緹騎掃過一回,明顯難見什麽野物,不過好歹算是開張了。馮虞想了想,往山裏望去,要不再往裏頭走些。前頭一大片林子,地勢平緩些,馮虞下馬牽著大雪一頭就紮了進去。

看樣子這片林子日常還有人走動,茅草不算高。馮虞左手執弓右手牽馬,輕手輕腳,眼睛四下張望。有人活動的地方,一般熊、虎什麽的來得少,小東西反而多些。

正往前走著,大雪忽然立足不動了,噴著響鼻,腦袋亂甩,很是煩躁的模樣。馮虞心中一緊,側耳細聽,林木深處似乎有什麽不妥,卻也說不出所以然。馮虞鬆開韁繩,右手便往箭囊探去,想了想,又縮了回來,背起弓,伸手打馬鞍上抽出倭刀,斜指身前。

隻過了片刻,動靜大了。飛鳥驚散,樹倒枝折,還有什麽野物的悶吼聲,轉眼間林裏竟躥出一隻黑熊來。隻見它胸口白月牙邊上插著兩柄半截的箭杆,身上還有幾處傷,一時間也分不清是利器所傷,還是逃命時慌不擇路在哪出磕撞的。看著前方一人一騎攔住去路,那熊一下子收住腳,血紅的雙眼死盯著馮虞,嘴角流沫,呼哧呼哧直喘。

馮虞此時心髒狂跳,汗毛倒豎,腦子裏一片空白,遙指黑熊的刀尖不住的搖晃。

僵持片刻,那隻熊騰地立起,足有一人高。隻聽它嘶吼一聲,透著幾分慘厲決絕,揮舞著巨掌便朝馮虞撲來。一年下來,那套十八式秘傳刀法馮虞已練得精熟,可惜如今到了用時卻是一招都想不起來。看黑熊撲來,馮虞趕緊往邊上躲閃,舉刀亂舞,一邊繞著樹木閃避。要說這倭刀果然鋒銳,就是這般沒頭沒腦亂揮一氣,也給那黑熊身上添了幾道口子。

生死關頭,馮虞也是超水平發揮,在林木間健步如飛,閃轉騰挪,一時之間那熊還真拿他不住。黑熊氣得狂性大發,將巴掌掄圓了,直接將擋路的樹木一根根拍折,一路銜尾追殺。跑著跑著,馮虞突然覺著腳下有東西一絆,登時仆倒在地,倭刀也撇在一旁。

馮虞倒也利索,一骨碌翻過身來,順手就著靴筒裏抽出那三棱軍刺,想起身卻是來不及了。那黑熊已追到近前,嚎叫一聲便作勢要撲。馮虞這時已是懵了,雙手攥著軍刺奮力向前一刺,雙眼卻緊閉起來。

誒?怎的什麽都沒紮著?那熊掌也沒拍下來?馮虞慢慢睜開眼睛,隻見那黑熊還立在身前不遠,腦袋耷拉著,兩眼盯著肚子上多出來的一截矛尖,似乎怎麽也想不明白。隻聽後頭弓弦響動,緊接著“噗噗”幾聲,想來是都招呼在熊背上了。

這熊本來就受了重傷,方才一陣狂奔又大耗氣力,加劇傷勢,如今在挨上這麽幾下,眼見得搖搖晃晃已是撐不住了。馮虞給這廝追得喪魂落魄,這會兒緩過勁來,頓時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右手握緊了軍刺,瞅準黑熊胸口的月牙,大喝一聲飛身上前猛紮了進去,這一下力道之猛,刀身齊齊沒入黑熊體內,隻餘個刀柄在外頭,三股血箭頓時激射出來。

一擊得手,馮虞不敢絲毫停留,一骨碌便連滾帶爬躲出老遠,怕黑熊不死,又抓起還扔在地上的倭刀,護在胸前,這才抬眼定睛觀看。卻見那熊再也支撐不住,下肢一鬆轟然倒地,抽搐了一陣便不再動彈了。

看到這兒,馮虞方才長出一口氣,往邊上樹幹上一靠,沒力氣動彈了。

這時從黑熊背後方向氣喘籲籲奔來幾人,皆是緹騎校尉服色。看到眼前這番場景,一個個臉都白了,愣在當場。還是領頭的一個小旗醒得快,趕忙招呼一聲,過來見禮。

馮虞這會兒渾身脫力,隻能是點點頭作為還禮,那幾人上來扶著馮虞靠著樹坐下,又取下水囊讓馮虞喝幾口壓壓驚。歇了一會兒,馮虞才張口發問:“你們幾個怎麽尋過來的?”

那小旗尷尬一笑,支吾著說道:“稟大人,那個,這孽畜原是……原是我們兄弟幾個在山頭盯上的,可惜弟兄們箭法那個……那個,差了些個,讓這孽畜跑了,哥幾個便在後頭攆著,原想是若能拿下它,這回冬狩頭名隻怕是沒跑了。哪知追到這裏,卻眼看大人,那個,那個三招兩式,便格殺此獠,著實是英明神武勇冠三軍。”

馮虞聽到這兒不禁好笑。明顯是這幫家夥手腳不利索,放跑了獵物卻險些危及上官,為了開脫,方才狂拍馬屁大贈高帽。“屁話,就我這模樣還勇冠三軍?方才哪個投矛給這廝來個對穿的?”

聽著副千戶大人問話,邊上一名校尉趕忙叉手施禮。“是小人投的矛。”

馮虞上下打量此人,挺高壯的一個小夥,二十出頭的年紀,樣貌倒是樸實,一身腱子肉。

“你叫什麽名字?”

“小的名喚嶽海。”

“嗯,方才那一下若是投得不準,不怕將本官戳著?”

“嘿嘿,那個,咱有數。”

看這家夥三棒槌打不出一個屁,那小旗慌忙在邊上幫著分說。“這嶽海原本是獵戶出身,一身力氣,使得好叉矛,這三五十步,準頭是從沒偏的。年初員額有缺,這小子給老鄉帶進來的。老實巴交一個人,不會說話,大人千萬擔待則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