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公路馬戲團(25)
隨著“錚——”的一聲響,緊繃的鐵絲猝然斷開,穿著紅舞鞋齜牙咧嘴的鐵皮小人瞬間從高處滑落水中,發出“咕咚咕咚”沉悶的聲響。
它隻掙紮了幾下,就滿臉不甘地沉下水中。
【……】係統滋啦滋啦響了兩聲,然後沉默了下來,就連沒有情感的它都對祁究的操作感到了震驚。
【恭喜您,係統檢測到您已經成功堵住了「危險物」的嘴,其釋放的精神汙染無法持續,您已經成功脫離精神汙染危險處境】
真是難為了係統老師,它思考了好一會兒,才從係統貧乏的詞匯表裏拚湊出了“堵住危險物的嘴”這個說辭。
此時空間液化的綠色物體已經淹沒至小祁究的胸口,小鐵皮人落下濺起的水花糊在他的眼鏡片上,祁究取下眼鏡,在尚處於幹燥狀態的衣領處蹭了蹭。
看來因為自己剪鋼絲的“粗魯”舉動,這間「羅曼先生潘多拉盒子」加速了崩塌。
但祁究已經獲得了自己想要的信息,隻需要從「愚者」空間離開就好了。
可這裏並無離開的相關通道,難道要等空間徹底液化才能遊離嗎?
小祁究試著在綠色**裏快速探索了一番,並沒有發現類似暗道或機關的東西,他內心也傾向於認為,所謂的秘密盒子本身,應該是個絕對密閉的設計,否則就會有秘密泄漏的風險。
很快,浮滿苔蘚的**沒過脖子,小祁究在水裏移動變得費勁。
而且他發現,自己的道具和技能全都被鎖死了。
“係統老師,我隻能在此坐以待斃嗎?”小祁究的語氣並不顯得慌張,因為這些灰綠色的**讓他有足夠的安全感。
【滋啦…滋…您當前的空間已超出係統管控範圍…抱歉…係統無法給出確切…建議和…答案】
係統最後“滋啦”了一聲後,便徹底隱匿了聲息。
但已經足夠了,係統的回應印證了祁究內心的猜測,果然是那個被除名的家夥在“從中作梗”。
粘稠的**漫上他的嘴唇,祁究微微仰起頭,不動聲色地閉上眼睛,等待這場潮濕的審判降臨,這是海妖對於人類的審判。
在冷綠色的**之中,他甚至輕輕揚起了唇角。
冷冰冰的粘稠**浸泡著祁究,閉上眼睛的他已經在腦海中描摹海妖的模樣——
“那是屬於大海的詛咒…祂是擁有白色觸須長發的美杜莎,祂是隱藏在綠色沼澤裏、以馬戲團演職人員的願望和詛咒為食的海妖……”
海妖先生,你想要食用怎樣的詛咒和願望呢?
液化的空間漫過小祁究的頭頂,窒息感卷土重來。
小祁究放鬆四肢,像夢境中一樣讓自己隨波逐流,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低低的,像某種遠古神秘生物的呼吸聲,從遙遠潮濕的沼澤深處傳來。
與此同時,他的腳踝似被什麽粘稠柔軟的肢體纏繞,這種感覺實在過於真實了,可祁究掙紮著睜開眼睛查看後發現,水裏除了房間裏的破銅爛鐵、以及漂浮的苔蘚外,什麽都沒有。
“神父,是你嗎?”
隨波逐流的祁究開口問,但他的聲音很快就被細小的氣泡聲吞沒。
沉在水裏的他沒辦法發出聲音,但他知道對方能聽到。
有些話不需要用言語說出口。
彼此經曆過「感官共享」,雖然在副本裏他們的共享係統被暫時關閉,但彼此的連接似乎更深了。
雖然很難用言語準確描述,但祁究可以很明確地感知到,一種無形的、連接神識以及感官的羈絆,將他們纏繞在一起。
“或者說…海妖先生,你在這裏嗎?”
液化的空間開始搖晃,像是忽然掀起巨大風暴的海麵。
祁究詢問的聲音再次被淹沒,整個場景融化成無孔不入的粘稠**,祁究已經徹底沒辦法呼吸——
“小朋友,別怕,我幫你呼吸。”祁究在窒息帶來的暈眩感中,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他知道,他來了。
“放鬆,我來教你呼吸。”
他的聲音很遠又很近,似從遠古大海深處傳來,甚至讓意識逐漸迷離的祁究有種聽到了海浪拍打礁石的錯覺。
黎明時分冷綠色的大海,海麵掀起白色的月光。
可為什麽呢?祁究覺得這種被**浸泡的感覺很熟悉,對方聲音響在耳畔的感覺也很熟悉,就好像他曾如此度過了無數個黃昏與黎明一般。
在這樣平靜的熟悉感中,窒息感消失了。
就好像窒息不曾存在過一樣。
“睜開眼睛,尋找我留給你的寶藏。”
“你遠道而來,應得的寶藏。”
那家夥聲音落下的瞬間,小祁究就像水中生物一般,突然毫無障礙地在水底睜開了眼睛。
他的身體變得十分適應水下環境,就好像他本來就生存在大海深處一樣。
祁究知道,這也是那家夥給自己帶來的好處。
至於那家夥提到的寶藏——
在水底遊動的祁究扭轉身體,突然,他發現不遠處漂浮著一塊類似綠色水晶碎片的存在,碎片在漆黑的**裏散發著耀眼的光。
他加快動作朝發光體遊去。
那是一塊冷綠色的漂亮鱗片,屬於傳說中海妖身上的鱗片。
祁究將鱗片握在手裏。
*
在藍製服工作人員帶走“新猴子”之後,為了規避接下來的致命高空鋼絲表演,又有兩位去了九層的玩家食用了綠色食物。
和那位變成猴子的寸頭男生一樣,他們吞下綠色食物後便陸續發出痛苦的低吟聲,而後臉上神情開始極端扭曲,新的毛發皮膚蔓延生長。
最後,他們分別變成了鴕鳥和鸚鵡,很快,“新鴕鳥”和“新鸚鵡”都被再次進入帳篷的藍製服工作人員強製押入鐵籠,從特殊通道帶走了。
羅曼先生的臉色難看極了,他暴躁地用手中拐杖敲擊石階:“本來應該是最完美最精彩的表演,他們都是高塔最新鮮的雜技血液,該死的規則!該死的食物!他們這群惡魔毀掉了我的演出!”
可羅曼先生暴躁歸暴躁,他似乎對玩家們吞食綠色食物、以及藍製服工作人員擅自進入帳篷的行為束手無策。
可見眼前發生的一切都是合乎公路馬戲團規則的。
待高空表演告一段落,眾玩家都以為這件事就這麽結束了,誰知原本已經回歸死寂的高塔內突然傳**濕的腳步聲,並且腳步聲逐漸朝舞台處靠近。
好不容易鬆了口氣的眾人立刻警覺起來,他們驚疑不定地看向聲音來源處,隨著“咯吱”一聲響,高塔的門被人從裏向外推開了。
“祁究?!真的是你!”秦讓喜出望外衝了過去,“你終於出來了!”
“誒誒?你沒事吧?怎麽這副鬼樣子。”他很快注意到,祁究全身上下都淌著水,狼狽得仿佛落湯雞。
小祁究不停用衣擺擦他糊掉的眼鏡:“沒事,就是看不清楚。”
“祁哥,用這個,”路執同樣走了過來,朝小祁究遞來紙巾,有點抱怨道,“你這麽操作,我差點都想好該如何跟小年解釋了。”
“謝謝,”小祁究接過他遞來的紙巾,笑道,“放心,不會有事的,我心裏有數。”
就在這時,羅曼先生揚起手中的拐杖,看到小祁究從高塔走出來後,他臉上陰沉的麵色瞬間變得明朗。
羅曼先生朝笑祁究裂開嘴:“恭喜你,親愛的小朋友,看來你已經成功破解了「愚者」的秘密。”
小祁究真誠地抬起頭:“羅曼先生,我可以向您請教一個問題嗎?”
羅曼先生定定地看了他兩眼,笑:“請說。”
“您是如何找到那位海妖先生的?又是如何與他交換籌碼的?”祁究開門見山問道。
羅曼先生的笑容僵在臉上,就這樣僵持了足足五秒鍾,他突然不可抑製般大笑起來:“看來聰明如你,已經知道我內心最深處的秘密了。”
祁究點頭:“對您經曆過的一切我表示很抱歉,羅曼先生。”
羅曼先生搖頭:“恭喜你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但我不得不遺憾地告訴你,我沒辦法回答你的問題,你必須在後續的觀演過程中找到這個答案,找到流淌在馬戲團裏詛咒的血液!”
“很高興認識你,小朋友,你讓這場平庸且不完滿的表演充滿了驚喜,”舉著拐杖的羅曼先生站在舞台最中央,“今天的《驚聲尖叫》表演雖然不圓滿,但已經接近尾聲。”
在羅曼先生話音落下的瞬間,從高塔內部瘋長的苔蘚很快蔓延整座高塔,綠色的植物像毛細血管一樣將高塔密不透風包裹其中。
紅色帷幕徐徐拉下,瘋長的苔蘚像某種會傳染的病毒,迅速蔓延到降落的帷幕上,原本紅得令人視覺不適的幕布很快變成灰冷的綠色。
苔蘚似乎並不打算停止它瘋長的腳步,它們像是有自主意識一般,自覺繞開手足無措站在台下的觀眾,蔓延至雜技演員帳篷的每一個角落,它們甚至攀上羅曼先生的身體、像寄生物一樣汲取羅曼先生的血肉肌膚,將他變成一個人形苔蘚培養皿,與身後被苔蘚覆蓋的高塔幕布融為一體。
“再次感謝各位光臨我的舞台,《驚聲尖叫》表演正式落幕。”
“諸位,午安。”
羅曼先生說完最後一句話時,整個人連同他的拐杖被吸入身後潮濕的綠色裏。
除祁究以外的所有玩家幾乎都看呆了。
畢竟眼前覆蓋視野的綠色過於駭人,它們濃稠、瘋狂、以難以抑製的速度蔓延整個帳篷,吞噬掉這裏所有的一切。
玩家們站在被吞沒的帳篷裏,甚至聽到無處不在的苔蘚在呼吸、低語。
“叮鈴鈴、叮鈴鈴——”
隨著遊覽車上鈴鐺的聲音響起,整個爬滿苔蘚的《驚聲尖叫》帳篷消失了,卷土重來的濃霧將一切覆蓋。
透過白色濃霧,以人類形態幸存下來的十二位玩家看到一輛藍色遊覽車朝他們駛來。
這一次過來接他們的,是藍製服工作人員。
剛才秦讓已經快速將整個《驚聲尖叫》表演過程告知祁究,祁究看向濃霧中下車的工作人員,很快有了猜測——
難道是因為表演過程中有遊客變成了動物,所以過來接他們的旅遊車是藍色的、駕駛員也是藍製服工作人員嗎?
秦讓:“祁究,你覺得靠譜嗎…?”
祁究從鈴聲中回過神來:“什麽?”
秦讓:“變成動物這件事,真的代表‘安全’嗎?”
祁究:“代表‘安全’沒錯,但那隻是藍色工作人員所謂的安全,是不是玩家想要獲得的安全…就不好說了呢。”
秦讓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路執也覺得很不靠譜。”
藍色遊覽車停在了眾玩家麵前,一位藍製服工作人員從駕駛座上走下來迎接他們:“親愛的遊客們,恭喜你們順利獲得了《驚聲尖叫》帳篷的觀演徽章,現在已經中午十二點了,想必你們也餓壞了,接下來,請隨我到休息區食用午餐,我們已經為遊客們準備了最豐盛安全的午餐,請放心食用。”
眾人驚疑不定地交換視線,最後都在藍製服工作人員催促的目光中上車。
小祁究依舊選擇了副駕駛的位置。
他目光飛快瀏覽過駕駛艙附近的標誌,發現這輛接遊客的遊覽車上並沒有禁止動物和綠色食物的標誌。
相反,車上多了禁止小醜、雜技演員和魔術師的標誌。
這是什麽意思呢?難道這三種演職人員象征著某種團體嗎?
另外,祁究還在藍色遊覽車裏發現了一個“可疑”的東西,他微微眯起眼睛,朝座椅下方的地毯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