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版boss重歸無限怪談後

第233章 偷數據的賊(3)

祁究從沙發上坐起身,隔著小夜燈曖昧的光線,他一瞬不瞬地凝視神龕裏有了五官的神像。

屋裏原本留了盞小夜燈,此刻就連小夜燈的光線都被看不見的海綿吸掉了。

四麵牆上無序懸掛的鏡子射出五顏六色的光,仿佛昨晚燃燒成灰燼的戲服將顏色藏在鏡麵裏,在演奏旋律響起的瞬間,錦緞的色彩轉化成鏡麵光線從四麵八方照過來,最後所有光束都匯集在神龕裏的神像上。

此時的場景讓祁究想起「流放一中」神父的告解室,那間被漆成純白色的房子裏,也有一麵朝西的彩繪玻璃,在向晚時分,黃昏的光線透過彩繪玻璃灑在神父身上,透過閃爍的塵埃,兩人在流動的色彩裏對視。

就如同此刻一樣,他在絕對的寂靜中與這尊神像對視,隻不過告解室裏是審判世人的神父,神龕裏的是給世人帶來厄運的邪靈。

唯一的相同點,是這家夥永遠高高在上。

鏡麵的光線在流動,本該麵無表情的神像也因此有了情緒。

坐在沙發上的祁究打了個哈欠,他用餘光瞟了眼手機屏幕,看時間到了,便不慌不忙起身,按照念念所言虔誠地點燃四根香。

神三鬼四,香的數量也很有講究,況且祁究用來點香的打火機還是那家夥托念念給的。

待香點燃後,祁究在香灰裏又插了一個木偶戲小糖人,還是稀有的綠色款。

“在正確的時間,遠道而來的客人會變成家人,把正確的神像歸位…”祁究一邊上香一邊重複念念告知的規則,而後故意頓了頓,掀起眼皮看向居高臨下的神像,彎起唇角,“小外甥,我做得還不錯吧?”

現在他裝備著許家雙生子的身份卡,而這位邪靈也在扮演許之念亡子的身份,從輩分上來論,祁究是那家夥的小舅舅。

原本空無一物的鏡麵開始出現神像的倒影,仿佛這些懸掛在牆壁上的並非鏡子,而是無數個監控攝像的顯示屏。

祁究不用扭頭也知道,這些鏡麵裏的神像在笑。

他虔誠地握住香,與供奉的邪靈許下願望:“我想要回到十九年前,無論付出任何代價。”

許太太提到過,念念是從十九年前開始供養這位邪靈的,所以十九年前是副本故事的開端,對這家人而言,邪靈是一切噩夢的根源,如果回到十九年前的時間點,阻止這一切發生,那就等同於從根源上讓邪靈從許家、從這棟公寓裏消失,所謂因為bug影響及廢棄角色幹擾導致副本登出入口無法開啟的情況,也就獲得了解決。

這樣一來,許太太和她的家人也得到了真正意義上的團圓。

就和「404溫泉街」裏回到鬱子小姐所在時間線一樣,將危機解決在問題發生之前。

而許太太和念念也說過,在這個副本的範圍內,邪神可以滿足一切願望,在這裏無所不能,所以,何不利用這位邪靈本身來解決問題呢?

既然祂無所不能,那麽跨越時間線想必也能做到。

“你是想讓我消失在十九年前嗎?”

神像距離他明明有一段距離,但祁究卻聽到對方的聲音響在耳畔。

祁究也不藏著掖著,坦然道:“沒錯。”

“當然,除了讓你消失在十九年前外,我還有其他的打算,相信你一定會感興趣的。”

說完,祁究抬起臉,將徹底燃燒起來的香插進香爐裏 。

“你知道要達成你的願望,要付出怎樣的代價嗎?”

鏡子明明是固定在牆上的,但此刻神像上彩色的光線卻在流動。

祁究不動聲色地與神像對視:“我就不胡亂猜了,我們都清楚交易的原則,明碼標價,利益均等,不過我知道,邪神的十九年,一定不會便宜。”

香火燒得旺,香灰很快就灑了下來,被無數道來自鏡麵的光線染成彩色。

祁究耐心地等待對方說出交易的代價,就好像等待一場審判。

邪神的十九年不會便宜,而恰恰好,連同被孕育的時間算起,他也恰好隻有十九年的生命。

“沒錯,我需要你的身體作為我的容器,彌補這十九年的空缺,不僅僅是感官共享,而是更深層次的連接。”邪靈給出了他的條件。

祁究故意沉默了一瞬,而後問道:“那是什麽?”

“人類的身體是靈魂的容器,我需要獲得你的允許,讓我作為寄宿在你身體裏的第二個靈魂,我不僅僅可以感知你所感知的,而且可以暫時擁有你身體的掌控權,當然,我在行動之前,會提前告知並獲取你的同意。”

079扮演的邪靈給出了解釋和承諾。

“這樣一來,我也能感知你的感官體驗,並且可以隨時對話了,對嗎?”祁究問道,他似乎對邪靈提出的代價很感興趣。

邪靈:“是的,你願意嗎?”

“我沒有理由拒絕,你明明很清楚,”祁究笑了笑,“079,距離你的人設數據被盜,剛好過去了十九年,不是嗎?”

很顯然,對方同樣注意到了這一點。

“小舅舅,等我們的交易完成,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了。”079賣關子道。

祁究:“那,我很期待——”

在他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周遭的彩色光柱以一種爆炸的姿態刹那間彌漫開,過於強烈的光線瞬間吞沒了祁究的感官,強光浪潮撲打而來,他被卷入明亮的旋渦中,無數碎裂的玻璃鏡片讓光線疊加,祁究有種錯覺,任何生命體被卷入其中,都會被這樣的強光融化、然後重塑。

細微但密密麻麻的刺痛感傳來,還有刀刃劃開皮膚的觸感,祁究感覺似乎有誰把他的軀殼切開了,將一個古老、強大且相似的靈魂塞了進來。

很擁擠,但擁擠得讓他滿足,仿佛長久以來缺失的部分被瞬間填滿。

充盈感遊走於每一個感知細胞,融進血液裏,血液因此變得滾燙,直湧向胸腔最深處。

“撲通、撲通——”

心髒恢複跳動,能把人融化的光線終於退潮,喧囂的人聲從周圍傳來。

在「年」副本裏待久了,現在聽到有煙火氣的人聲都覺得稀奇。

隨之而來的還有人造皮革的刺鼻氣味,祁究掙紮著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趴在汽車方向盤上,這是一個潮濕燥熱的夏日午後,周圍蟬鳴不斷,空氣裏充斥著水果腐爛的氣味。

他身處一輛紅色的老式小轎車裏,轎車停在一處老小區值班室的門口,似乎在等什麽人。

值班室的吊扇在嘩啦呼啦轉個不停,值班門衛昏昏欲睡,他身旁的塑料袋裏放著半個切開的西瓜。

時不時有販售冰棍的小攤販騎車走過,在小區樓下吆喝綠豆冰。

大鐵門上方掛著寫了“歡度暑假”的彩色燈籠,透過鐵門,那棟熟悉的老公寓進入到祁究的視野,隻不過現在眼前的公寓沒有那麽破敗,走廊上來來往往是生活在此的人。

他已經回到了十九年前的公寓小區外。

“喂,小外甥,在嗎?”盡管穿越回十九年前,祁究的身份卡已經失效,但並不妨礙他占一占那家夥的便宜。

“嗯。”079的聲音從祁究身體裏傳來。

果然,那家夥住進來了。

祁究彎了彎唇角:“我現在的身份不會是出租車司機吧?”

他認出來了,在這個年代,這種型號顏色的小轎車幾乎都是出租車公司用來載客的,何況駕駛座旁還有個計費器。

“你猜對了。”

祁究皺眉:“那糟了,我沒駕照,也沒開過車。”

079:“是嗎?真巧,我也不會。”

祁究半開玩笑說:“但你是無所不能的邪靈,想必學開車也不是難事,待會要開車的任務隻能交給你了。”

“所以我們的客人什麽時候來?”發現在出租車駕駛座上醒來後,祁究就已經猜到,待會要載的客人很可能就是當年的念念和許太太。

079答非所問,若有所思道:“那個小販賣的綠豆冰,會比你冰箱裏的蛋糕難吃嗎?”

祁究愣了愣,隨即笑了:“可上次你還說蛋糕味道不錯。”

說著,他再次朝鐵門後的小區看了眼,注意到年輕的許太太正從樓梯口轉出來,她身後跟著一位戴著帽子和口罩的少女,少女低著頭躲躲閃閃的,似乎不願意讓人看到她現在的樣子。

“小外甥,看來綠豆冰隻能下次再給你買了,我們的客人來了。”

祁究說完沒多久,年輕的許太太就拉著不情不願的少女坐進了車裏:“師傅,麻煩載我們去市婦幼醫院,謝謝。”

“沒問題,請您係好安全帶。”祁究從後視鏡看了眼許太太和那位少女,少女的眼睛哭得通紅發腫,盡管上車後她已經極力控製情緒,但眼淚還是止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用蒼白的手拽住車座椅,似乎正通過這樣的動作獲得力量,而後滿臉懇求地看向許太太:“媽,我們可以不去醫院嗎?不要拿掉他,求求你,我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我也查閱了很多資料,了解到很多事例,所以並非一時腦熱,我會對他還有自己負責的,我真的很想留下他可以嗎?”

許太太的嘴唇繃成一條平直的線,她沉默了好一會才回答:“念念,我該說的已經說過了,你現在年紀小,並不清楚這個孩子對你而言意味著什麽。”

少女的手十分蒼白,但因為過於用力,指尖和關節呈現不同尋常的粉色,她顫抖地捂住肚子蜷起身體,哀求道:“媽,我知道他意味著什麽,也知道負責的意義,我過完生日就二十歲了,也可以通過自己的勞動合法賺到錢,可以為自己的決定負責,求求你…”

“念念,聽話,我是為你好,也是為我們這個家好,”許太太稍稍拔高音量,深吸了口氣道,“不要在說這些沒用的了,市婦幼醫院的何醫生是我的老同學,無論技術人品都很可靠,你就放心去拿掉好了,以後你會感激我來替你做決定的。”

“是,你是為了這個家,為了活在別人的評價和你自己的麵子裏!我說的話你一句也沒聽進去!我做這個決定不是為了別人,是為了我自己,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少女歇斯底裏道。

許太太眉頭擰了擰:“但我是你媽,你必須按照我說的去做!”

話已至此,少女不再哀求自己母親了,她在沉默中流眼淚,整個人無助地蜷縮在汽車後座的座椅上,手卻按在了車門把手上,似乎在考慮要不要最後下一次決心。

聽到許太太和念念對話的時候,祁究已經想到這個時間點他可以改變的事。

——要想讓邪靈沒辦法進入這個家,切斷一切不幸的源頭,最快捷有效的辦法,就是彌補念念十九年來最大的遺憾,改變許太太一意孤行讓其拿掉小孩的想法。

而最容易說服許太太的辦法,就是讓她知道如果按照現在這個劇情線發展,未來十九年她將經曆什麽。

“喂,小外甥,你不是會托夢嗎?待會我要拜托你一件事。”祁究在心裏問079道。

079明白他的意思:“你要讓許太太在夢裏看到未來十九年她將經曆的噩夢嗎?”

“是,因為你的到來招致的噩夢,她是這麽說的。”祁究回答說。

讓許太太收回自己的想法,讓這個念念已經做好充分考量的孩子降生於世,將成為這個副本故事最大的轉折點。

“既然我們是合作關係的話,自然沒問題,不過,祁究,我想到一件事。”

079突然笑了笑說,“如果念念的小孩在副本裏生下來的,那這小孩是不是和現實裏的你同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