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烽煙四起
劉金枝苦澀的一笑,道:“孩子都這麽大了,還說這些幹什麽?怎麽說我們也是好幾年的夫妻了,有什麽苦不苦的?”
尚讓歎了口氣,妻子雖然依然是那麽年輕,可眉宇間時常有一絲揮之不去的憂愁,雖然她一直不說,可尚讓心裏清楚的很,她所愛的人根本不是自己,而是她的名義上的義兄朱溫。尚讓早就知道這一點了,可他一直都沒有說出口。
尚讓老來得子,十分高興,更是把劉金枝這個小嬌妻捧的跟鳳凰似的,生怕她受一丁點兒委屈。劉金枝對此也十分感動,可她臉上時常出現的一絲失落如何也瞞不住精明的尚讓。還有每次尚讓提到朱溫的時候她臉上總是有滿是關切的神色,尚讓就算是傻子也應該能看的出來。
可尚讓確實是愛煞了這個小嬌妻,他一直把這一切放在心裏,並一如既往的對她。尚讓也曾一次次午夜夢回,夢到自己的妻子跟隨朱溫而去,每次他都淚流滿麵,但卻沒有告訴劉金枝一次。
尚讓道:“過幾天我就要出征了,可能有些時日不在家,有什麽事情你就讓管家去找孟楷,讓他幫著解決就行。”
劉金枝猛的抬頭,眼中精芒一閃而逝,隨即又淡淡的道:“是為了對付三哥吧?當初我就說三哥困守夏陽的時候讓你懇求聖上發兵救援,你偏偏不聽,現在好了,三哥得不到朝廷的支援,不得不投靠李唐,連帶著華州都落入了敵手。現在你們又想起了同州的重要性,恐怕亡羊補牢,為時已晚了啊!”
尚讓聽了妻子的話,訕訕的道:“當初朝廷不是分不出兵力支援嘛……”
劉金枝哼了一聲道:“哼,分明是孟楷嫉妒三哥,這才想出了借刀殺人的計策,可他料不到會弄巧成拙吧?現在想攻同州,恐怕沒那麽容易了。老爺,咱何不把這個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推給孟楷呢?”
尚讓搖頭苦笑,當初孟楷找他商議的時候,他也讚同孟楷的想法,想借這個機會除掉朱溫,林言也曾蠱惑過孟楷。可他們都沒有想到和黃巢父女關係那麽密切的朱溫會如此不講情義的投靠李唐,真的讓他們始料未及。朱溫的這一舉動也打亂了他們原本的計劃,這才讓戰爭的形勢弄到現在這麽被動的局麵。
尚讓道:“你一個婦道人家就不要亂說話了,這種軍國大事,你還是莫要操心的好。這次大軍東進,不光是我一人領兵,趙侍中(趙璋)、黃揆、林言、王播等大將都要同去。雖然未必能生擒朱溫,想來也未必會輸給他。”
劉金枝搖頭苦笑道:“打仗是你們男人的事情,就不要跟我說了,畢竟我是三哥府上出來的人,總歸要避點嫌疑,這些事情還是莫要跟我說的好。”
尚讓把劉金枝攬在懷裏,愛憐的撫摸著她的秀發,輕聲道:“朱溫善能用兵,說實話這次勝算不大,如果我回不來的話,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兒子。萬一長安城破,切記不要跟人說你是我尚讓的妻子,你可以把兒子找一個妥當的人家撫養,然後自己去找朱溫。雖然人都說朱溫這人無情無義,可我知道他這個人還是可以信任的,至少他可以保住你不受唐軍侵犯。”
劉金枝心中一震,眼淚就啪嗒啪嗒的往下落,染濕了尚讓肩頭的衣衫,這一刻她心中再也沒有別人,隻有這個比她大了足有二十幾歲的老人,她感到這個老人真的很可憐。而自己卻一直在騙他,甚至那所謂的兒子都不是姓尚,確切來說他應該姓朱。
可是她隻能把這個秘密永遠的埋在心裏,就算是死她也不會說出來。
長安城正在如火如荼的對戰爭做著準備,這個新年注定過不踏實了。
王鐸等人占領華州以後,也把戰事告一段落,並飛馬稟報朝廷戰事的進展。戰報報到朝廷,皇帝李儇很是高興,正好快過年了,李儇想可以好好的過個年了。不料田令孜進言說這一切的功勞並不是王鐸的,王鐸久戰無功,幸虧楊複光招降了朱溫,戰事才有了轉機。並要求罷免王鐸諸道行營都統的職務,任命王鐸為義成軍節度使,命其即刻赴義成軍上任。
李儇有心不答應,可如今自己身在成都,三川又都是田令孜的心腹,即便是想不同意也不行,隻是能拖一天是一天。
蜀中阡能的叛亂已經被高仁厚剿滅,高仁厚利用阡能手下亂民一盤散沙的特性,從內部分解,並承諾隻誅殺首惡,其餘既往不咎。僅僅數日時間,盤踞蜀中的數萬亂民頃刻瓦解,阡能、韓球、羅夫子、羅渾擎、句胡僧皆授首。
高仁厚因功升為眉州防禦使,高仁厚還沒等到去赴任,陳敬瑄又才傳來將令,升高仁厚為西川行軍司馬,配合指揮使莊夢蝶、大將胡弘略圍剿盤踞長江三峽水道的水匪韓秀升、屈從行。高仁厚隻得在原地休整十日之後,帶領所部改道去峽州剿匪不提。
江南方麵也沒有消停,劉漢宏帥登高鎮將王鎮率兵七萬屯西陵,想一雪前恥,拿下杭州。不料又一次被錢鏐深夜渡江偷襲,傷亡萬餘人,王鎮帶領殘兵敗將退守諸暨。
一時間董昌、錢鏐占據的杭州名聲大振,也乘機開始擴張地盤。
相比之下占據淮南的高駢這些天沒有什麽動靜,隻是經常跟朝廷打打嘴皮子仗,坐擁大軍而不發。自己日夜在密室中研究成仙之道,淮南的軍政大權幾乎都落到了呂用之的手中,其餘將領根本見不到高駢的麵。呂用之又招攬當年在江湖上的兩個死黨張守一、諸葛殷一起裝神弄鬼,蠱惑高駢。
呂用之勸高駢建迎仙樓、延和閣,耗費數十萬緡,高駢年事已高,不免有些糊塗,整日在迎仙樓上煉丹,耗費的名貴藥材不計其數,錢財更是如流水般花出去。呂用之又在軍中選兩萬精銳為左、右莫邪都,由呂用之和張守一分別率領。又遍布密探於茶樓酒肆之間,有任何不利於己的言論者,立刻緝拿下獄,重者當場格殺。
淮南大地人心惶惶,百姓不知有高駢,隻知道有呂用之而已。
時間一久,高駢自然也發覺了不對勁,可這時左右已經都是呂用之的人了,呂用之羽翼已豐,想剪除已經是力不從心了。
年關將近,這日揚州城下起了一場大雪,白發飄飄的高駢獨自站在高聳入雲的迎仙樓頭,看著紛紛揚揚的雪花飄落,心中有些悔恨。這些日子以來他服用了很多呂用之給他煉製的丹藥,不但沒有感到身輕體健,反而感到體內的真氣有些不暢,原本矯健的身手也有了一絲呆滯。
高駢聳立在迎仙樓頭,俯瞰著漸漸被大雪掩蓋包裹的揚州城,心中思潮起伏,不由的脫口吟出了一首詩:“六出飛花入戶時,坐看清竹變瓊枝。如今好上高樓望,蓋盡人間惡路歧。”這首詩間接的說出了他在不知不覺中被呂用之逐漸滲透,漸漸的被呂用之掌控了淮南局勢的情況。都是自己的大意,才會造成“坐看青竹變瓊枝”的局麵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經中了某種慢性毒藥,他恨不得把呂用之碎屍萬段,可他也知道現在自己身邊已經沒有了可以信任的人了,幾員大將在幾度苦諫不從之後都心灰意冷,被呂用之掉到了各地州縣駐紮。現在的揚州城幾乎都在呂用之的控製之下,如果自己表現出絲毫的不滿,定然反會被呂用之殺死。
正是知道了這一點,他才在明知道呂用之的險惡用心之後,還一直與之虛與委蛇,裝作懵懂不知的樣子,他已經有幾天沒有吃呂用之送來的丹藥了。他一直在努力想把身上的慢性毒素逼出來,可他絕望的發現這根本就是徒勞的。
而呂用之之所以沒有殺高駢,主要原因也是忌憚呂用之的絕頂武功,在沒有發現高駢確切中毒的現象之前,呂用之也不會輕易出手。是以揚州城的高駢和呂用之兩人都互相忌憚,互相猜忌,這也讓淮南的局勢暫時平靜了下來。
揚州雖然沒有什麽亂子,可原本黃巢的降將秦彥卻不甘寂寞,秦彥投靠高駢後,屢立戰功,現在已經是和州刺史了。可素來有野心的秦彥怎麽會甘心做一個小小的刺史?他趁淮南局勢動蕩的時候突襲宣州,占領州城後上表朝廷請求讓自己擔任宣歙觀察使。
這時的李唐王朝正忙著對付黃巢,哪裏有心情關心南方的形勢,既然無力幹涉,索性賣個人情給秦彥,自此秦彥占據宣州,擴張勢力,一時間勢力大振。
而這時淮西的秦宗權也不老實,占領了附近各州縣,派大將孫儒把當時任光州刺史的李罕之給趕了出去,李罕之無路可走隻能投奔老上司諸葛爽。可現在諸葛爽自己都沒有地方可去了,河陽被魏博節度使韓簡占據,無家可歸。
精明的諸葛爽帶著李罕之直奔同華二州之間的前線,以出兵勤王為由和王鐸的大軍會合,軍餉、軍糧等東西自然有朝廷解決,也算是讓諸葛爽和李罕之暫時有了立腳之地,至於在於黃巢的征戰中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就不得而知了,最起碼可以搖旗呐喊,給唐軍壯壯聲威也是好的。
與此同時,韓簡的大軍還沒有打下鄆州,朱瑄、朱瓊、朱瑾三兄弟鐵了心的要守住鄆州,加上山東人為主的鄆州兵本就彪悍異常,韓簡對他也一時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