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八章 碭山趣聞
卻說朱溫派了三百名親軍帶著車駕儀仗去碭山接王氏和朱昱,這三百人一路上不敢耽擱,索性距離也不是很遠,五六日的路程也就到了。
他們先到了碭山縣的縣衙,亮出了朱溫親筆寫的公文。這縣令聽說是宣武軍的節度使來老家接母親,急忙吩咐衙門裏的書吏、師爺都出來迎接,並親自問了碭山縣午溝裏的位置,讓縣裏的衙役跟著,縣令親自陪同朱溫派來的這些親兵一同前去迎接。
這縣令很是健談,一路上嘴就沒停過,嘰嘰喳喳的說個沒完。這縣令確實很高興,因為這碭山縣窮鄉僻壤的,幾百年來就沒出過什麽像樣的人物,如今出了一個節度使,他自己也感到與有榮焉。
在他想來,朱溫當了節度使少不得要關照一下鄉裏,再說了,這碭山縣可是宋州的治下,宋州又歸宣武軍管轄,說白了這朱溫可是自己的上司,這一下如果把老夫人伺候好了的話,少不得升官發財。
縣令已經打聽清楚了,這個朱溫一家人這些年一直在劉崇家裏幫傭,朱昱也是劉崇家裏的長工,自己也暗自後悔為什麽不早點知道這朱溫的底細,如果早點知道的話就可以事先把老夫人安排妥當,或者大張旗鼓的親自給送到大梁,那樣的話節度使大人一高興自己升官發財指日可待呀。
一眾人等好幾百人浩浩蕩蕩的翻山越嶺的來到午溝裏,一進村,村裏百姓一陣驚慌,還以為是來了強盜呢,等到大家看到是大唐的人馬,這才放下心來。
這時候正是當午,劉崇和朱昱兩人正從田裏幹活回來,正好碰到這幫人,朱昱是讀過書的,雖然沒有功名在身,可也算得上是書香世家,認得前麵幾個是縣裏的衙役,還簇擁著一個穿著綠袍的縣太爺。
而後麵緊跟著的是幾百名鎧甲鮮亮的軍爺,一個個膀大腰圓,出奇的是還趕著幾輛豪華的馬車,車旁邊還跟著一大幫丫鬟仆女。讓劉崇和朱昱一時間摸不清這幫人的來路。
他們雖然沒怎麽出過遠門,可縣太爺還是見過兩次的,他們也不費什麽心思去想這幫人的來路了,反正跟自己沒什麽關係,兩人遠遠的就跪在路旁,頭也不敢抬。
兩個衙役快走幾步來到劉崇個朱昱跟前,大聲道:“你們兩個抬起頭來,我問一下劉崇家怎麽走?”
劉崇一聽是找自己,又看看後邊有這麽多軍爺,連縣太爺都來了,這縣太爺連轎子都沒有坐,看來是急衝衝來的,一定是有什麽急事。
劉崇心裏害怕,渾身抖的跟篩糠似的,哪裏說的出話來,嘟嘟囔囔的不敢吭聲。倒是一旁的朱昱接口道:“不知二位官爺找劉大官人有何貴幹啊?”
這兩個差役也隻是知道縣太爺是跟著那幫當兵的來劉崇家來找人,並不知道具體情況,一個差役道:“哪裏那麽多廢話,讓你說就趕緊說,耽誤了時間縣太爺怪罪下來可不是好耍的。再說了,這次是節度使衙門來的人,耽誤了時辰就是咱們縣太爺也吃罪不起。”
朱昱心裏也有些納悶兒,到底是因為什麽呢?前些日子他也聽在外邊做小買賣的老鄉回來說老三在外邊跟了黃巢,做了賊將,莫不是官府發現了自己跟老三的關係,這是來家裏拿人了?
他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心裏也是一陣害怕,可他畢竟是讀過幾年書的,當即平複了一下心情,深吸了一口氣道:“既然是急事,我帶官爺們前去就是了。”
兩個差役聽說他知道路,急忙回去跟縣太爺稟報。
朱昱乘機跟劉崇小聲道:“東家,你趕緊先回家去,可能是老三在外邊做強盜的事情發了,人家到家裏來抓家屬來了,請東家趕緊回家去告訴我老母和我的妻兒,讓他們趕緊找地方躲起來,千萬莫要出來。有什麽事情我一力承當,絕對不會連累東家您的,拜托了……”
劉崇一聽腿軟的更厲害了,話也說不出來,連滾帶爬的就往家裏趕去。
劉崇跌跌撞撞的跑到家裏,一頭就裝了進來,腳下被門檻一拌,摔了個狗吃屎。這時正值七月,天氣炎熱,一家人都在院子裏的大樹下乘涼,劉母和劉崇的妻子正樹下在逗著孩子玩兒。朱昱的妻子正在縫補衣服,旁邊蹲著一個四五歲的孩子看,卻不見王氏,想來正在廚房做飯。
劉崇的妻子見丈夫慌慌張張的闖進來,有些生氣的道:“你這時怎麽了,火燒屁股了還是怎麽的?趕著去投胎啊!”
劉母見了劉崇的樣子也很是納悶兒,看了看他身後,卻不見朱昱,急忙問道:“崇兒,你這麽著急是幹什麽?朱昱呢?”
劉崇急忙道:“朱昱現在可能已經被官差抓了,我剛才臨來的時候朱昱對我說可能是朱三在外邊當強盜的事情被人告發了,節度使衙門親自派人來抓人來了,朱昱在後邊說拖住他們一會兒,讓我先回來說一聲,讓他的妻子和母親趕緊躲起來。可他們若是躲起來的話官府的人肯定要拿我們劉家要人的呀!”
他一著急三兩步上前一把抓住朱昱的妻子的袖子道:“劉氏,你們娘兒仨可不能走,你們若是走了我們劉家怎麽向官府交代呀……”
朱昱的妻子也慌了神了,不知所措的道:“這……這可怎麽辦啊!萬一要真是三叔在外邊出了什麽事情,可是要株連九族的呀!東家,我兒友諒年紀還小,望東家開恩先藏起來,萬一真是來抓我等,我們朱家也能留一脈香火下來……”
正在廚房裏做飯的王氏也聽到動靜,急忙出來觀看,還沒走出廚房,就聽到大門口呼啦啦進來一大群人。沒見過世麵的她嚇的急忙躲到廚房的柴堆裏不敢出來,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倒是劉母有些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她畢竟是那個世界過來的人,當然也更見過世麵一些,起身道:“不知各位軍爺光臨寒舍有何貴幹啊!”
那縣太爺不知劉母是誰,還以為是朱溫的母親王氏,倒頭就拜,一連磕了幾個響頭才道:“卑職碭山縣令見過王氏朱太夫人,願老夫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劉母雖然不怎麽害怕,但見到縣太爺給自己下跪,一時倒也有些不知所措,急忙道:“我不是朱王氏,我夫家姓劉。”
縣太爺一聽認錯了人,臉上有些掛不住,嘟囔了一句:“怎麽不早說,害的老爺我白磕了幾個頭。”
縣太爺正想發作,為難這劉崇一家一番,最起碼也要怪他們虐待朱太夫人之罪,讓他們吃點苦頭。
卻見朱溫派來的一眾人等呼啦啦跪下了一大片,紛紛道:“見過劉太夫人,還請劉太夫人快快請出朱太夫人和朱大老爺,我們家大人在大梁日夜想念老夫人和大老爺,我等是奉命來接老夫人和大老爺去享福去呢。我家大人說劉太夫人平日對我家老爺很是照顧,也請劉太夫人一同前去大梁,我家老爺要報答您的大恩大德呢。”
劉母這下知道定然是朱溫派來的人,急忙道:“眾位快快請起,老身就是一介民婦,哪裏經得起你們跪拜,我這就去請朱太夫人出來。”
那縣太爺一看,心道:幸虧我剛才沒有發作出來,萬一不長眼得罪了這個劉太夫人,恐怕頭上的烏紗帽該不保了。別說升官發財了,能保住小命兒就不錯了,看來我還是多磕頭少說話的為妙。
劉母來到廚房,見王氏躲在柴草堆裏哆哆嗦嗦的不敢出來,趕緊的道:“老姐姐,大喜啊,老三在外邊當大官兒了,這是來接你享福去啊,你怎麽還在這裏躲著啊,趕緊的出來呀……”
王氏哪裏相信,心道:“老三自小無賴,偷雞摸狗的什麽事情都做的出來,前些日子聽說在外邊跟了黃巢做強盜,現在定然是被官府抓了,夫人你就莫要誆我了吧!”
劉母好說歹說才終於把王氏給勸了出去,王氏抖抖索索的跟在劉母的後邊亦步亦趨的出來,手還緊緊的抓著劉母的衣襟,不肯鬆開。
他們兩個剛一出門,外邊的眾人就呼啦啦跪了一地,高聲道:“卑職參見朱太夫人、劉太夫人!”聲音高亢,震的院子裏的大樹上的樹葉都有些搖晃,聲音最響亮的當然是那個愛說話的縣太爺了。
王氏這才有些相信是真的,朱昱也急忙上來攙扶著母親,道:“娘,是真的,三弟如今做了大官了,聽說做了節度使呢,汴州、宋州、亳州、潁州都歸他管,三弟可厲害呢!”
王氏一聽也十分高興,見大家都跪著不起來,一時間不知所措。
還是劉母比較見過世麵,還以為是這些人第一次見老夫人想討些賞錢,哪裏知道是因為朱太夫人不發話他們不敢起來啊!劉母急忙吩咐劉崇拿了幾緡錢來,讓劉崇一人發了十個銅板,還到:“大家都起來吧,頭一次見麵,我們也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東西,讓弟兄們沒人能打兩碗酒喝也就是了。”
這碭山縣的縣太爺跪在地上看著手裏的十個銅板愣愣的發呆,心道:“十個銅板也想喝酒?哪裏的救這麽便宜?就是街上擺攤的地方摻了水的酒也要四個銅板一碗,到酒樓裏那是半碗酒也未必能買得到。”可心裏雖然這麽想,嘴裏卻急忙高聲喊:“卑職謝過朱太夫人、劉太夫人賞賜。”
其他人拿著手中可憐的十個銅板,心裏正嘀咕著呢,聽到這縣令的呼喊,一個個也都反過了神來,急忙也都跟著喊,心道:“沒想到這縣令還挺有眼色的嘛,有前途,有前途……”
這時王氏才知道讓大家趕緊起來,眾人這才一個個站起身來,丫鬟仆女們也都一個個捧著朱溫給王氏定做的十分華麗的袍服,簇擁著老夫人到後堂去換衣服去了。當然劉老夫人也有幾套衣服和首飾,朱昱也有。由於朱溫走的時候朱昱還沒有娶親,所以沒有準備朱昱妻子的那一份。
朱溫對這個劉崇本就沒什麽好感,但還是讓人給了他一百兩紋銀,說是當年那十兩紋銀連本帶利的還了給他,劉崇哪裏能想到當年借出去的十兩銀子今天能十倍的還回來,高興的跟什麽似的。一百兩可不是什麽小數目,二兩銀子就夠他們一家吃上大半年的了,一百兩,三十年都吃不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