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覆晚唐

第四十三章 韓建挾主

夏魯奇看著李罕之高大的身影慢慢的軟倒,他心裏暗自鬆了一口氣,李罕之的勇武他早有耳聞,可真正麵對的時候還是令他吃驚萬分,如果不是兵力懸殊,加上自己出其不意的伏擊,一舉消滅了李罕之大部分衛隊的話,恐怕這場仗未必那麽容易打勝,最起碼能夠殺掉李罕之的機會微乎其微。

如果自己正麵跟李罕之交鋒的話,雖然未必會必敗,可自己心裏也不知道有幾分勝出的把握,這時的夏魯奇才真正的知道什麽事真正的戰場,這一次伏擊雖然是出其不意的圍殲比自己人數少數倍的小型戰鬥,但已經讓他麾下的兩百騎兵當場身亡四十二人,重傷三十三人,輕傷二十五人,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真的跟李罕之正麵交鋒的話,會付出什麽樣的代價,可不管怎麽說,李罕之已經死了,李罕之的頭顱被裝到了一個事先準備好的木匣子裏,帶回汴梁,交給了氏叔琮,意外的是,氏叔琮隻是誇獎了夏魯奇幾句,並沒有給他任何承諾,臨走還嚴肅的道:“這件事不要對任何人提起,如果走漏風聲,將會引起一場軒然大波。”

夏魯奇心裏不由的感到一陣失落,本以為能夠憑借著一場血戰立下戰功,能夠在軍中博得一個更大的官職,卻不料會是這種結果。

卻說氏叔琮把李罕之的人頭秘密呈給朱溫,朱溫見了李罕之的人頭,心裏不禁感慨,自己來到這個時代後,第一次交手的對手就是李罕之,那時自己出其不意的用在部隊裏學的擒拿術把李罕之生擒,這才卷入了這場**的風波之中,一發不可收拾。也正因為如此,自己才能夠見到黃巢,成為黃巢的弟子,並逐步成為統領大軍的大將。

如果不是李罕之不甘寂寞的話,朱溫沒有想過要殺他,可他更不想讓李罕之去禍害百姓,反正他是罪有應得,朱溫在心裏安慰自己。

現在想想當初初次見黃巢時一起大塊喝酒的那些人,還有幾個健在?畢師鐸、秦彥、林言、張言(張全義)、李罕之……這些人中現在隻有張言還活著,其他人都已經魂歸天外,雖然他們每個人都有他們的取死的理由,可這一切都是因為這混亂的天下,如果是太平年月,他們也不會有那麽大的野心,更不會做出那麽出格的事情?到底是因為有了這些野心家和殘暴的將領才有了這個混亂的時代,還是因為這個混亂的時代才有了這麽多充滿野心的殘暴將領?朱溫不清楚,但他清楚一點,就是要想讓這一切結束,就必須讓天下統一,隻有統一了天下,才能夠徹底不再戰爭,讓百姓們休養生息,安居樂業。

可一統天下,真是談何容易,即便有數十萬兵馬,有先進的武器,想真正的一統天下,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更何況現在李唐還是天下共主,自己能做的就更少,如果冒然稱王稱帝的話,隻能讓天下各藩鎮群起而攻之。

朱溫這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人比別人更懂得“廣積糧,緩稱王”的道理,董昌就是榜樣,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稱帝,結果不到半年的時間就被他的好兄弟錢鏐剿滅,錢鏐吞並了越地,滅了董昌所謂的“大越羅平國”。

即便是當年的秦宗權縱橫淮西、攻下中原數十州,在稱帝之後也不過兩三年的時間就被朱溫帶領諸路藩鎮剿滅,押解長安,淩遲處死,並讓朱溫換來了東平王的帽子。

所以現在朱溫雖然兵強馬壯,也沒有什麽把握可以獨立對抗天下藩鎮。現在朱溫想一統天下,還要打著李唐的這一杆大旗才行。想做到這一點,就必須效仿曹孟德挾天子以令諸侯,或許隻有這樣才能做到這一點。

但即便是如此,也需要嚴密的籌劃,絕非易於。

如今包括李茂貞、李克用等人,哪一個不想著挾天子以令諸侯?就連韓建也躍躍欲試,韓建和李茂貞占有地利,近水樓台先得月,這一點是朱溫所沒有的。

朱溫與敬翔商議了很長時間,一邊讓張全義在洛陽修繕東都的宮殿樓宇,一邊居間胡真為金吾衛大將軍,以保護天子安全進入長安,並調散騎常侍謝瞳為宣義軍節度使,坐鎮滑州。並請天子遷都洛陽。

別的李曄都可以答應,可遷都的事情李曄心裏當然不會同意,李茂貞請他遷都鳳翔,李克用請他遷都晉陽,就連鎮節度使韓建也來請他遷都華州,可以說每一個人心裏的打算李曄都很清楚,無非是因為他這個皇帝奇貨可居。挾天子以令諸侯這種典故他當然知道,不用任何人提醒他自己都比任何人清楚。

有時候李曄就想,自己這個皇帝當的太窩囊了,簡直就是窩囊透頂,簡直比漢獻帝都窩囊。可他已經盡力了,幾番努力的結果除了讓幾路藩鎮兵臨長安城下,逼死了杜讓能、韋昭度、西門重遂等忠臣之外,沒有任何結果。

李曄感到很無力,作為天子,名義上天下的主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李曄冷笑了一下,他感到很是好笑。

祖宗傳下來的近三百年基業就要毀在自己手裏了,或許自己即便是死,以後也要落一個亡國之君的罵名,讓世人在千年之後嘲笑、唾罵……

但他改變不了這一切,他隻能盡力的不讓自己離開長安,離開這個李唐的最後一塊領土,這個李唐的龍興之地。可事與願違,自從上任以來,數次被逼著離開長安,被逼著賜死了幾位忠心耿耿的重臣,自己身邊還有多少這樣的重臣堪殺?他恨,恨這些兵強馬壯的藩鎮,逼著自己讓自己失信於天下,失信於重臣。

可他能做的也隻有在心裏麵恨,表麵上還要裝出一副人君的樣子,裝出天子所應有的儀表,就像這一次朱溫讓胡真做金吾衛大將軍,讓謝瞳出任宣義軍節度使,他就不能不答應,他沒有拒絕的能力,即便有再多的理由,也無法拒絕,因為朱溫手裏有兵,有比李克用的河東軍更加犀利的軍隊。

但遷都一事他以祖宗宗廟都在長安為由拒絕遷都,但他知道,這隻是權益之計,想真正的讓藩鎮們絕了挾持自己的念頭,唯有自己擁有重兵。各藩鎮之所以可以欺淩天子,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這個天子手裏沒有兵權。

所以在唐昭宗李曄從南山石門鎮回到長安後,就開始招募勇士參軍,與神策軍之外又增加了安聖軍、保寧軍,分別交給宗室各親王帶領,以確保對李唐皇家的忠誠。

這種大規模的招兵,當然瞞不過附近的各路藩鎮,首先感覺到危險的是李茂貞,由於這幾次興兵犯長安的都是鳳翔領頭,雖然最後所有責任都推給了王行逾,可他知道,最大的罪魁禍首是他李茂貞,所以李茂貞當然不允許李曄能夠組建自己的強大軍隊,他一定要讓這個軍隊組建完成前扼殺在繈褓中。

乾元三年六月,李茂貞率兵入長安,與覃王李允率領的禁軍在長安郊外大戰一場,覃王李允兵敗,新招募的禁軍不堪一擊,節節敗退,諸王統領著禁軍護衛著李曄準備北上逃往晉陽,尋求李克用的庇護。

剛過渭河,被鎮節度使韓建攔住,韓建威脅李曄道:“弱皇上過了黃河,到了河東,恐怕就永遠沒有了回頭的餘地,將永遠無法再回到長安。”

李曄雖然知道韓建的話有些危言聳聽,可自己投靠李克用就真的能夠太平嗎?

更何況韓建是帶著大軍攔截的,明顯的是有備而來,說是勸阻皇上北進晉陽,可李曄清楚的很,韓建這是來脅迫自己去華州,根本不容許自己不答應。

李曄無奈,隻得先進入華州韓建臨時建造的行宮中,華州的行宮簡陋不堪,與長安的宮殿簡直不可同日而語,可這些都不是令李曄不高興的原因,讓李曄感到難過的是自從來了華州以後,自己甚至連朝中的眾大臣都很少能見得到,所有政令都出自韓建這個大字識不了幾個的大頭兵出身的家夥。而韓建根本無視自己這個皇上的尊嚴,難道挾天子以令諸侯就是這個樣子的嗎?現在李曄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囚犯,毫無任何自由可言。

更令李曄無法忍受的還在後麵,韓建竟然讓李曄下旨把新招募的禁軍解甲歸田,讓統領禁軍的諸王交出兵權,雖然李曄和諸王都很憤慨,可眾大臣沒有人敢得罪韓建。開玩笑,現在皇帝行在的所有人的性命都捏在韓建手裏,哪個人不開眼的敢得罪韓建?那跟尋死有什麽區別?

令李曄感到欣慰的是幸虧身邊有一個朱溫剛剛舉薦來的胡真做金吾衛大將軍,胡真也是在戰場上征戰了十餘年的大將,手中也掌握著五千精銳禁軍,可以暫時保護自己的生命安全,而韓建懼怕朱溫,所以也不敢過分得罪胡真。

可胡真自己也清楚,僅憑現在手中這五千禁軍,根本抵禦不了韓建,如果韓建真想對皇上不利,他這個金吾衛大將軍即便是戰死也未必能保得住皇上。

更讓李曄生氣的是韓建竟然讓自己下旨調胡真為寧遠軍節度使,寧遠軍地處偏遠,治容州(今廣西容縣),容州瀕臨南海,西南緊鄰交趾,境內多是生番,境內多毒蟲瘴氣,是一個很難出政績的地方。李曄有心不答應,可見韓建竟然把一份寫好的聖旨遞了過來,讓李曄蓋玉璽,李曄把求助的目光看向眾大臣,眾大臣都目光躲閃,沒有人敢跟李曄無助的目光對視。他們作為大臣,讓君王受到如此委屈,是他們的失職,可現在命懸人手,不得不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