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0章 家人

“有時候，做一個小孩，也是蠻好的。”李七夜看著窗外的雨，笑笑，淡淡地說道：“做一個不記得過往的小孩，那就更好了。”

此時，小璿趴在窗邊，看著瀝瀝下的雨。不知道是憂愁，還是迷離，過了好久，她不由輕輕地甩了甩頭，說道：“都不記得了，不記得自己的過去，也不記得自己家人，不記得自己的朋友了……”

說到這裏，她不由停頓了一下，說道：“在記憶裏，都已經沒有任何印象了。”

記憶，乃是浩如煙海，但是，在這龐大無比的記憶之中，沒有其他人的印象，沒有其他人的痕跡，不論是自己的家人，還自己的朋友，又或者自己所愛的人，愛自己的人……這一切都沒有記憶，這一切都沒有印象了。

一個曾經沉浮千百萬年的存在，跨越了無數的時光，曾經有過家人，曾經有過朋友，或許，曾經有過生死與共的人，又或許，曾經有過自己所愛之人，也可能是愛自己的人……

這些人都可以稱得上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但是，此時此刻，不管曾經讓自己有多麽刻骨銘心的人，不管是有多麽重要的人，在那煙雲浩海的記憶之中，卻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卻沒有了任何的記憶。

這究竟是重要，還是不重要呢？或許，在過去，有著自己的父母，也有可能是有著自己的兄弟姐妹，甚至有可能是有自己的丈夫，有自己的孩子，乃至是子孫後代什麽的。

畢竟，作為一個能被時血琥珀塵封的存在，背後一定是有著一個龐大無比的傳承，這並非是大道獨行。

不論是這些曾經在自己生命中重要無比的人，或許自己願意為他們付出一切的人，但是，在此時此刻，沒有任何的記憶，沒有任何的痕跡。

如果說，在生命中都重要無比的人，都沒有任何記憶，沒有任何痕跡，那麽，這些在生命中重要無比的人，對於自己而言，是不是真的那麽重要呢？

“大道漫漫。”李七夜望著遠處，淡淡地說道：“終究是自己獨行，大道越是漫長，走到最後，越是獨行。”

“大道漫漫呀。”小璿也不由喃喃地說道，在她那煙雲浩海的記憶之中，似乎，也的的確確是僅僅留下了大道的痕跡，或許，這才是在她生命中留下永不可磨滅的痕跡。

其他的東西，不論是至親之人，或者是至愛之人，最終都煙消雲散，最終都不複存在，但是，漫漫的大道，一切都是伴隨左右，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又或者是未來，大道依在，可以說，在她的生命之中，大道是無法磨滅的痕跡。

“都沒有了呀。”小璿不由輕輕地歎息一聲，在歎息之中，有著說不出來的悵然。

畢竟，隻是一個生命，在他的生命之中，一定是曾經出現過重要無比的人，不管是親人，或者是至友，又或者是最愛的人。但是，現在這些曾經最重要無比的人，都沒有了任何痕跡，他們也不再在這人世間，他們早就已經煙消雲散了。

最讓人可怕的是，這些重要無比的人，煙消雲散之後，在記憶之中，也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

此時此刻，在這個世間，她隻不過是形單影隻、煢煢孑立，世間的一切，似乎都與她沒有任何關係。

萬世獨一人，或許，這就是一種別人所體會不到的孤獨。

過了好一會兒，小璿回過神來，望著李七夜，輕輕地說道：“你的家人呢？”

“沒了。”李七夜淡淡地笑了笑，看著瀝瀝而下的雨滴，說道：“也不記得了，太遙遠了。”

“太遙遠了。”小璿怔了一下，回過神來，也不由點了點頭，喃喃地說道：“是太遙遠了，你比我更加孤獨。”說著，望著李七夜。

她也知道，李七夜活得比她更久更久，或許，在她出生之時，李七夜已經是活了無數的歲月了。

那麽，她今日的孤獨，李七夜早在很遙遠的歲月裏，就已經是經曆了。

“但，你是記得的。”小璿仔細去想，喃喃地說道：“我與你不一樣，我一定是大道之上的一個輪回，我不記得了前生過往，但是，你不是，你從來沒有輪回轉生過，所以，你還是記得過去的種種，你的至親，你的好友，你所愛的人，愛你的人……你都是應該記得的。”

說到這裏，小璿都不由為之失神了，她不記得了，並非是她忘卻了這些人與事，這並非是她主動去忘記，或者主動把這些人和事埋在記憶的最深處。

她隻不過是某一種的輪回，或許是一種重生，總之，是某一種的外在因素所導致的。

但是，李七夜不一樣，李七夜他沒有輪回轉生，就好像在這千百萬年之後，李七夜依然記得她，那麽，李七夜也是記得在那遙遠而漫長的歲月之中的人與事。

想到這裏，讓人不由心裏麵都為之一痛，在那遙遠的歲月之中，曾經那些人與事，現在都已經物是人非了，他們或許曾經是至親，是至友，是至愛，但是，在今日，他們都已經是煙消雲散了，然而，這些人與事，卻依然是銘記在記憶之中。

在那記憶的最深處，在這千百萬年之間，總會有一些時候，在某一個契機之下，會提醒著你，在你的記憶裏，曾經有過某一個至親，一個至友，一個至愛……

但是，他們都不在了，他們都已經煙消雲散了，卻偏偏在記憶之中曾是一次又一次提醒著你，這是一種刻骨銘心的痛，你所思的人，他們卻不在人世之間，他們早就已經煙消雲散，這樣的一種曆程，世人又焉能想象。

所以，小璿在這個時候，看著李七夜的刹那之間，她瞬間感受到了李七夜的孤獨，在那漫漫的大道之中，李七夜隻不過是一人獨行罷了，沒有人會能陪伴他多久，就算在這一條大道路上，有人曾陪伴著他前行，那也隻不過是一段很短的時間罷了，甚至，以他的人生長度而言，這樣曾經出現，曾經陪伴在他身邊的人，那隻不過是一瞬間而已。

大道獨行，在漫漫的大道之上，李七夜在更多的時間裏，都是一個人獨行，而且，在未來也依然獨行下去。

“有想過，找一個人同行嗎？”過了許久，小璿不由問道。

李七夜淡淡地一笑，說道：“修道，是很自我之事，世間，不會存在任何一個能與你同步的人，大道漫漫，千百萬年之久，甚至是跨越億萬年時光，一步之差，便是可以相隔千百萬年，又焉能同行。”

小璿一聽，也覺得是在理，在漫漫大道之上，又有誰與她同行呢？那怕是最愛之人，也不見得能同行。大道之漫，乃是以千百萬年之計，乃是以億萬年之計，隻要雙方有一步之差的時候，在這千百萬年之間，億萬年之間，一步之差，就會使得兩個人有千百萬年的差距。

“可曾想過，彼此之間，駐足以待。”小璿不由問道。

李七夜看了小璿一眼，淡淡地笑了一下，徐徐地說道：“千百萬年，億萬年之計，經曆過無數的起伏，經曆過無數歲月，所經曆之事，乃是多如牛毛，若是一步之差，便是讓你去駐守等待，那麽，在這漫漫大道之中，隻怕讓你停步駐足的事情太多了……”

“……若是什麽事情，都能讓你停步駐足，你又焉能修道無上大道，既是修練不得無上大道，又焉能活出千百萬年之久，既無千百萬年之久的歲月，又焉用得著去思考大道漫漫，根本就不會有這樣的漫漫大道。”說到這裏，李七夜不由淡淡地笑了一下。

“一步之差，便是可駐足，那世間，可駐足之事，也的確不少。”聽到李七夜這樣一說，小璿細細去想，也不由覺得在理，在這人世之間，有多少的事情呢，又經曆過多少的人呢。

自己的至親，至友，至愛，或許，總會有一些人，總會有一些事，讓你去駐足等待，那麽，都讓你駐足去等待之時，你又焉能踏得上無上大道，又焉能活得了千百萬年，或許，你也與至親、至友、至愛一同煙消雲散，早就不複存於人世之間。

所以，如果是這樣，大道漫漫，大道獨行，這根本就不需要去考慮的事情，那簡直就是杞人憂天。

“大道漫漫呀。”回過神來，小璿不由輕輕地歎息了一聲，有些說不出來的悵然，在她煙雲浩海的記憶之中，也的的確確隻有大道呀。

或許，她想知道在她生命之中，曾經出現過怎麽樣的人，至親，至友，或者是至愛，但是，今日，都已經是想不起來了，這一切都已經不複存在了。

當這一切都不在你的記憶之中的時候，或許，他們並沒有那麽的重要，或許，忘卻了就讓它忘卻了，又何必再去尋找呢。

“更何況，你也不是輪回轉世。”李七夜淡淡地笑了一下，看著小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