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姻緣天注定2
“汪處,冷靜,冷靜。”“孤狼”顯然沒有料到汪曼春是這樣一個膽小如鼠,或者說是一個謹小慎微的人。她必須馬上獲得汪曼春的信任,並有效地控製住她的情緒。
“汪處,我有一份極為重要的情報提供給您。上海明氏企業的董事長明鏡有共黨嫌疑。”“孤狼”開門見山,果然發箭得力。
“說下去。”汪曼春緊握著槍,情緒稍有好轉。
“明氏企業是以金融業為主的,原來在上海擁有兩家銀行,一家商業銀行和一家投資銀行。中日戰事伊始,明鏡就把這兩家銀行遷往香港,一家改為財務公司,另一家與香港秘密社團融資,開了一家合作銀行。而這家合作銀行的幕後老板,據查,就是中共南方局的金融才子曾進,當然,這肯定是化名,他的真實姓名待查。”
汪曼春終於收起了槍。
“中日戰事一開,有很多上海資本家都在轉移自己的資金,產業外遷也很普遍。明鏡把銀行遷到香港也無可非議。至於香港的什麽共產黨和明鏡紅色資本家的背景,我都不感興趣,她明鏡隻要不在上海抗日,我們就拿她沒有任何辦法。”
“汪處,您想必是投鼠忌器吧。”“孤狼”陰陰地笑起來。
“孤狼”笑得不懷好意,同時,也是告訴汪曼春,她知道汪曼春的底。
汪曼春猛地一拍桌子。
“你要能拿出真憑實據來,我第一個殺了她!在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像我這樣恨她!她毀了我的一生!你明白嗎?”汪曼春喘了一口氣。她盯著“孤狼”的眼睛,說:“拿證據給我看!我不聽誇誇其談。”
“證據有。不過需要您親自去核實。”“孤狼”很冷淡的口氣,“明鏡在上海銀行租賃了三個保險櫃,137、231、236三個號碼。”她伸手從懷裏取出一個白色的信封,放到小方桌上,“這三個保險櫃,明鏡隻使用了一個,其餘兩個提供給了上海地下黨存放活動資金。上海銀行在法租界,您不能明目張膽地幹涉顧客存放物品,但是,有存就有取,您隻需要花錢買通銀行裏的小職員,囑咐他如果有人來開保險櫃,就通知您的人。隻要跟蹤那個人,就能摸到上海地下黨的秘密巢穴……到了那個時候,汪處,您還怕沒有證據‘坐實’了您仇人的死罪?殺刮存活、剝皮抽筋,都在您談笑之間,一句話之下。”
汪曼春瞬間想到了明樓,若真是如此,明樓一定跪下來求自己,放過明鏡。到那時候,自己的心上人就被自己給牢牢地攥在手掌心裏。
明鏡是不是共產黨,明鏡的死活,對於自己來說,沒什麽特別意義。而明樓對自己的死心塌地,才是汪曼春追求的最終目的。
“汪處,我還想提醒您一句,您對明樓長官的感情需要有所收斂,南雲課長已對此人動了疑心。從‘櫻花號’專列護航的出師不利,到76號行動組、情報組的處處碰壁,說實話,明長官的嫌疑是最大的。”
“你說什麽?”汪曼春的臉上呈現出一縷驚惶之色。
“您不覺得他在利用您的力量,補充自己的情報能量,您不怕他虛晃一槍,到頭來卻是個感情陷阱嗎?您一定跟他透露過某些破案的線索和行動細節吧?我相信一個癡情的女人麵對心愛的男子,就喪失了最基本的防禦能力和超強的感知嗅覺。南雲課長希望您能把迷失已久的獵犬嗅覺給找回來。”
汪曼春霎時覺得心裏空蕩蕩的。
“愛得太深謹防傷著自個。”“孤狼”說。
其實,汪曼春曾經是一個打算“為愛獻身”的女人。
“南雲課長為什麽選擇跟我合作,而不是梁處長?”汪曼春終於沉澱下來。
“南雲課長是女人,女人有時也會欣賞女人,同情女人,幫助女人。特別是受過感情的傷害、孤獨的女人,這種女人的破壞力是最強大的。鑒於你和明樓長官的特殊關係,南雲課長相信您能把有預謀的連帶破壞降低到最低。”
“據我所知,南雲課長曾經色誘過明長官,她不會是為了嫉妒、泄私憤,而汙蔑明長官吧?”
“汪處,以明長官之位高權重,為什麽軍統密殺令裏始終沒有他的名字呢?汪處,您好好想想吧,切莫意氣用事,被人欺騙,還替人做擋箭牌。”
汪曼春悵然呆立。
的確,“櫻花號”專列的保密工作可以說是做得形如鐵桶,滴水不漏,結果是全軍覆滅。自己曾經跟他提過秘密電台,轉瞬間,秘密電台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死了這麽多新政府官員,而明樓卻毫發未損。
汪曼春的手心、腳底同時抽搐起來。
推斷很複雜,答案很簡單。
他就在自己身邊。
她不願意用“鬼”這個字替代“他”,因為,汪曼春的性格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沒有親眼看見明樓出賣自己,她不會相信任何人的教唆和“好意”的預警。
她還輪不到什麽南雲造子來改變自己的人生,何況一個小卒子“孤狼”。
“明鏡的事情,我會抓緊處理,爭取能夠順著這根藤摸到共產黨的瓜。至於明樓,是我的私事,我會處理好自己的感情,請南雲課長放心。”汪曼春轉過話鋒,對“孤狼”說,“你很有潛力,希望你將來為我提供更為精確的情報,我是不會虧待你的。”
夜晚,霓虹燈燈光閃爍,霞飛路上的華東影樓還在營業。明台拎著皮箱和於曼麗推門而入。
郭騎雲正在給一對母子拍照。他回頭看見二人,問:“新婚夫婦吧?”
於曼麗怔著,居然呆了。
明台笑著說:“好眼力。”
“你們先去試衣間換衣服吧。”
“好。您先忙著。”明台隨手拉於曼麗進入試衣間,順手把皮箱擱在牆角裏。
於曼麗有些不自然,明台沒注意她的表情,他還真的在試衣間挑選著各式各樣的禮服,對著穿衣鏡比畫。
“曼麗,好看嗎?”他問。
於曼麗微笑,明台對於服裝的品味向來是很高的,加之他本身高挑的身材、修長的雙腿,簡直就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穿什麽都很有品味。
明台也給她選了件婚紗,說:“你試試這一件,管教日月無光。”
於曼麗笑起來,第一次對著婚紗笑。她把那件婚紗拿在手裏,緊緊擁著,仿佛既親切又溫暖。
外麵傳來郭騎雲的聲音,“好,靠攏一點點,對,跟媽媽親親,好,”郭騎雲鑽進黑布裏,“好,保持笑容。”他按下照相機快門。
明台穿了一身燕尾服很帥氣地走到照相館布景前,他隨意撥了下頭發,昂著頭,擺了一個很紳士的姿勢。
郭騎雲送走了照相的母子,回頭關閉了照相館,順便把窗簾也拉上了。明台能夠感覺到郭騎雲對自己到來的緊張和不良情緒。一個下屬的重要素質,模糊之中有端倪可察。
郭騎雲敏銳、感性、多疑。
於曼麗走了出來,她並沒有像明台一樣換了衣服,她把不屬於自己的婚紗給掛回原位了。
“組座,您帶她來是什麽意思?”
“於曼麗是報務員,從今天起,她會住在這裏,以你妻子的名義。”明台坐在照相館專用的凳子上,蹺起了修長的腿,看上去漫不經心,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
“我跟您說過,我有女人。”郭騎雲對明台強人所難的做法,直截了當地表達了不滿。
“你女人是自己人嗎?”明台問。
“不是。”
“不是。你把一個不是自己人的女人放在上海站A區行動組秘密電台所在地,你還能理直氣壯地質問你的上司,我真的是很佩服你的膽色。”
郭騎雲知道明台不是一盞省油的燈。他說:“我是男人,一個正常的男人。我每天都可能麵對死亡,我需要女人,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女人。”
“我跟你談的是工作,不是生活,更不是愛情。”明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