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姻緣天注定4
明樓不經意地問起昨天蘇醫生來的事情,明台繃著臉,滿肚子的不高興。明鏡卻興致很高,說起明台的婚事,說:“蘇醫生有個表妹程小姐,是百裏挑一的賢惠女子,又聰明又能幹,跟明台很般配。
“蘇醫生的表妹?”明樓想了想,說,“我好像有點印象,我去他的診所見過兩回,嗯,不俗,是個美人還子。她今年有多大?”
“二十五歲。”明鏡說。
“二十五歲?比明台大兩歲。”
“是大了點,不過大一點有大一點的好處,知道疼人。”
“那倒是。”明樓說。
“這姻緣可是一點也錯不得。走錯一步,就毀了一輩子。”
“蘇醫生應該拿張照片來給明台看看,到底也要他喜歡才好。”
明台心底大以為然。
“蘇醫生說,他家表妹素來不喜歡照相。就算是有照片,她也不肯輕易拿出來示人。說我又不是什麽物件,拿給別人家去挑三選四的。”
明樓笑起來,說:“倒是挺有個性的,像明台。”
明台低著頭暗中撇嘴。
“不過,我聽說程家那孩子是庶出的。”明樓說。
明台覺得有拒絕的希望了。
明鏡停頓了一下,聲音略輕些,說:“我也打聽過了,的確是庶出的,不過,她娘也是千金小姐出身,因為家道中落了,才給程家做了妾。而且程家大娘去世早,據說,是要扶正的,偏偏她娘也命薄,前幾年病故了。她父親極愛她的娘,一氣之下出家了。留下這個女孩子送到江西她父親老家去住了兩三年。”
明台一邊吃著飯,一邊仔細聽著這倒黴女孩子的經曆。
“再者說……咱們對外不也說小弟是庶出的嗎?”明鏡說。
“那也是。”明樓想了想,說,“蘇醫生保媒,曆來就有學問的。他可能也想到了這一層,怕將來誰家埋怨他,誰委屈了誰的身家。總要門當戶對。”
“咱們家的孩子倒也不圖她的陪嫁。”明鏡說,“隻要女孩子模樣好,性情好就行。程家是通情達理的人家,遠比那些暴發戶家的小姐強得多了。”
明台嚼在嘴裏、平常愛吃的乳鴿肉頓時淡而無味,形同嚼蠟了。
“要這樣說的話,找個日子見個麵吧。”明樓說,“明台也不小了,早點結婚,成家立業,像他這個性子,總要有一個人管束著他才好。”
明台急得不行,氣得不行,偏偏又不能發作。實在捺不住性子的他,突然間站起來。
明樓和明鏡看著他。
明樓問:“你想說什麽?”
明台說:“我不想相親。我也不想結婚。”
“你不想結婚?你到‘煙花間’幹什麽去了?”明樓問他,聲音很輕,但是明台不敢回話了。“我現在真是沒有精神來跟你耗力氣。”明樓說。
“‘煙花間’?什麽地方?”明鏡問。甫一問完,她立即就明白了,騰地一下就火了。
“你小小年紀去那種地方幹什麽?”
明台瞬間往後縮了幾步,縮到桌子邊緣處,似乎隨時準備逃跑的架勢。明鏡氣得用筷子砸他,明台一伸手,居然把筷子都接住了。他說:“我就是不想結婚!我幹嗎不能去‘煙花間’啊?我都是成年男人了。人家都去得,為什麽我去不得?‘煙花間’就一定是敗壞風俗的地方嗎?有名的文人學者還在那裏作詩,有錢人家還在那裏舉辦舞會呢
“阿誠。”明樓喊了一聲。
明台這才慌了神,叫了聲:“姐姐,我那天是迷了路才走進去的。”他把明鏡的筷子順了回去,“我還遇見曼春姐了,是她拉著我進去跳舞的。”他看見阿誠已經走過來了,索性就跑到明鏡身後去站著。
“大姐,您甭聽他胡說八道。”明樓說,“阿誠,你把這小東西先關到書房去。”
明台急了,一跺腳道:“不就是相親嗎,我去還不成嗎?”
“你答應了?”明鏡抓住他這句話,逼問著他。
“嗯。”明台點點頭,算是屈服了。
“好,我告訴你,你乖乖地聽話,別想著節外生枝。我們明家就指望你開枝散葉了。”明鏡話說得很輕,眼神卻很嚴厲。
明台嘴裏一陣嘀咕:“放著大的不去開枝散葉,拉著小的做墊背。”
“你嘀咕什麽?”明鏡問他。
明台看著明樓說:“我想做孔融!”
明樓作勢要拿他,明台飛快地跑上樓了。
一條裝飾極為華麗的走廊上壁燈明亮,環形的辦公室設計,從走廊上環形扶手往下看,大廳裏花香鬢影,紳士名流薈萃。日本大使館正在為“華北戰場”取得的勝利舉辦酒會。
許多軍官、日本僑民、交際花應邀而至。場麵異常熱鬧,花團錦簇,酒香四溢。鋼琴師彈奏著《夜來香》的舞曲,流光溢彩的頂燈下舞動著一群活色生香的紅男綠女。
程錦雲高貴典雅地出現在酒會上,她是陪同一名日本軍醫官進入會場的。那名軍醫的真實身份是共產國際代表,他把程錦雲帶入會場後,就各自為營了。
程錦雲走向一張華麗的餐桌。她準備好了在一杯紅酒中放置藥物。正要行動的瞬間,她看見穿著黑色燕尾服的明台微笑著朝自己走來,仿佛迎麵吹來一陣宜人的暖風。
“惠小姐,需要我為你服務嗎?”明台微微一哈腰。程錦雲淺淺一笑,說:“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此句大妙,說到明台心窩裏。
“看來,你我這次目標一致。”明台說。
“那可不一定。”錦雲說。
“我覺得是一定的。”明台平視著錦雲的眼睛,說,“惠小姐,有什麽可靠的途徑好介紹?”
“你能進來,途徑一定比我更順。我看,我需要你的好路子。”
“我的路子,你鐵定行不通。”明台貼近她,錦雲在他的掩護下,將白色的一顆藥丸扔進了一個紅色的高腳杯裏。
“給哪個倒黴鬼準備的?”明台環顧大廳裏的各色人等。
“誰拿起來喝,誰就是那個倒黴鬼。”
明台明白了,“惠小姐”下藥的目的,是要造成酒會中有人突然發病,製造混亂,好渾水摸魚。
明台決定在她製造混亂前,預先抵達行動地點——大使館二樓的機要室。
一個穿著和服、臉上撲著厚厚一層香粉的日本女人朝明台走過來,她臉上帶著笑,但是因為香粉太厚,笑容顯得很虛偽,她用半生不熟的中文說:“小野君,你能來,我真是太高興了。”
“桃子小姐,昨天我答應過你,怎麽肯失信於美人呢?”明台的手很不規矩地攬住了日本女人的腰。
桃子小姐身子略有酥軟,臉色泛著紅暈,她輕輕推開明台的手,說:“我們上樓去吧。”她說完,不待明台回應,就噔噔噔幾步朝前走,而後回身來,對明台回眸一笑,很具情色的挑逗意味。
程錦雲看著惡心。
明台準備跟去,他很有意味地對錦雲說:“其實男人有時候很脆弱,脆弱到經不起一個迷人的微笑。”
錦雲佯裝著若無其事,說:“別裝情聖了,利用男色做武器,不費吹灰之力,就能達成所願。這是你的本事。”
“你怎麽知道不費吹灰之力?我是為情報事業獻身,也是情非得已。”明台往後退了一步,說,“如果你是出於嫉妒,我會很開心。”
錦雲淡然一笑。
明台雙眉一展。
桃子小姐已經走到樓梯口了,明台大跨步地跑過去,他雙手扶著桃子的肩膀,大搖大擺上樓去了。
二樓,桃子小姐與明台很快就穿過了警戒線,進入了桃子小姐的辦公室。桃子小姐是日本大使館裏負責打印秘密文件的打字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