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密殺令2
阿誠口中的“危險分子”就是共產黨。看來,這個董岩跟錦雲是一條船上的人。董岩開的是明鏡存放的保險箱,那麽,明鏡就應該是共產黨,就算明鏡不是共產黨,她也是地下黨外圍工作人員,也就是所謂的“紅色資本家”。
錦雲跟明鏡應該不是一條直線,但明鏡跟這個董岩百分之九十是一條曲線。
明台抽著煙,環顧著大街上的一雙雙眼睛,似乎有無數雙眼睛閃動著一排排狼眼般陰險墨綠的光。
董岩走在路角上,左右環視。他的目的就是拖延對手行動的時間,他要讓對手誤以為他就要和自己人碰頭了,或者是他馬上就要到達地下黨的巢穴了。隻有這樣,他才能設法脫身。就在他準備拐彎的時候,突然有人從背後伸手拽住了他。
他下意識地要反抗,一回頭就認出了明台。
“你沒路走了,四處都是伏兵。不如跟我去冠生園坐坐,喝一杯茶吧。”明台拍了拍他的肩,自己向路邊的冠生園走去。
董岩低頭思索,餘光窺見八方狼眼,於是緊隨明台的腳步,步入冠生園。
明台和董岩走進冠生園的餐廳,他們並沒有要包間,而是大大方方地坐在樓下餐廳的臨窗位置上。這樣一來,他們兩個的一舉一動,特務們隔著一條街都能盡收眼底。
“你從保險箱裏拿了什麽?”明台直截了當地問。
“我不能告訴你。”董岩說。
“我馬上就要給你當替死鬼了。你不至於連我為什麽死都不告訴我吧?”
“我真不能告訴你。”董岩說了這句,停頓了一下,說,“這是組織秘密,請你理解。你還是說說怎麽幫我吧。”
“以後這個保險箱你們不能再用了,太危險。把存取保險箱的私章給我,這是必須的。”明台說,“你直接上二樓,樓上有一個洗手間,你自己設法出去,把禮帽留在桌子上。”
董岩說了聲:“謝謝。”他站起來,故意大聲地問服務生洗手間在哪裏,服務生趕緊告訴他在二樓左側。
跟進餐廳的特務阿三此刻剛剛坐下,他狐疑地看了看董岩和明台,但是他忍住了。因為他聽見明台大聲地叫服務生,說要點餐。
而董岩則把大衣和禮帽都擱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單手徒步上二樓洗手間去了。
明台點了幾個菜,掏出香煙來抽,他很清楚,自己今天就是一塊明靶子,必須麵對76號的凶神惡鬼。
隻要自己圓了謊,大姐就可高枕無憂。至於明樓和阿誠,他們保護明鏡自有他們的目的。
突然,冠生園的門被推開了。明台看見了最危險的敵人汪曼春。
汪曼春來勢洶洶,可惜晚到一步。她看到明台的一刹那,滿臉錯愕,目瞪口呆。而明台的演技更加精湛,他看上去比汪曼春還要驚愕百倍。
一群特務護駕似的擁入冠生園。幾名服務生當即嚇得手腳酸軟,被特務們控製起來;餐廳裏的幾名食客也是被弄得一頭霧水,摸不著頭腦。
汪曼春的突然闖人,令特務阿三一下反應過來,他沿著樓梯全速奔跑,直奔男洗手間。當特務阿三舉著槍衝進男洗手間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所有的隔間都是空的,男洗手間根本就空無一人。
他看見男廁所的窗戶大開,他跑到窗前,伸頭一看,順著窗下去就是一片草坪。
“上當了。”阿三罵了一句,提著槍就衝回冠生園的餐廳裏。
“他跳下去了,汪處。”阿三大聲咒罵著,從樓上跑下來。他想著,幸虧餐廳裏還有一個人在,否則真是前功盡棄,白忙活一場。
“誰,誰跑了?他?他居然跑了?他偷了我的錢!”明台一臉憤慨,自己先嚷嚷著站起來。
“坐下。”汪曼春冷然大喝一聲。
明台一副天真委屈樣,帶著大惑不解的神情看著汪曼春,說:“曼春姐。”
“坐下!”汪曼春一聲斷喝!明台被驚嚇得朝後打了個趔趄,一個沒坐穩,差點沒給她跪下。
明台頓時手足無措,眼眶裏立即就蓄了淚花。
汪曼春看了,恨又不是,氣也不是,憐更不是,她就納了悶了,明台這種富貴公子怎麽會跟重慶分子,甚至是“共黨”掛上鉤?
絕對不可能啊。
“跟你一起的那個人,是誰?”汪曼春黑著一張臉問。
“我不知道。”明台表現得很懦弱。
“不知道你還跟他在一起?”
“我跟他在一間射擊俱樂部認識的,他說他姓劉,家裏是做生豬生意的。”
汪曼春繼續問:“你剛才說,這個姓劉的偷了你的錢,跑了,是怎麽回事?”明台低著頭,扳著自己的手指,咬著嘴唇說:“我叫他去上海銀行幫我辦一件事。”
“什麽事?”
明台不說話了。
汪曼春說:“明少爺,你是不是打算換一個地方對我說真話?”
特務阿三早看不慣這種軟骨頭的公子哥了,他衝上來說:“汪處,我們甭跟他廢話,直接帶走……”
他話還沒說完,隻見明台一下就雙手緊緊握住汪曼春的手腕,哀求地說:“曼春姐,您饒了我這一次吧。千萬別告訴我大哥,我大哥要是知道我偷開姐姐的保險箱,他一定會打死我的。曼春姐,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曼春姐,我要不是鬧虧空鬧得厲害,怎麽敢去偷家裏的錢呢?”
“你為什麽不自己去取,偏要雇一個人去幫你取呢?”
“我怕我大哥會去銀行調查,保險箱少了東西,他肯定會親自去問詢的。我大哥要知道是我拿的,他一定剝了我的皮。”
“你活該!”
汪曼春從明台的敘述中,基本理清了故事原委。
明台花天酒地地亂花錢,鬧了虧空,想著填補,自己雇人去偷開明鏡的保險箱,誰知所托非人,那人貪圖錢財,半道上跑了。
明台的故事簡直滴水不漏。
汪曼春的眼睛盯著明台的眼睛,她心想,他要不就是一個天生的好演員,她汪曼春的死敵兼勁敵;要不就是一個有待教訓的小孩子,她汪曼春將來的小叔子。
她盯著他,一刻也不放鬆。
如果明台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就未免太巧了。“孤狼”提供的情報,231號保險箱是共產黨的經費庫,自己派人盯了這麽久,好容易有條魚兒咬了鉤,居然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按理說,明台偷拿他姐姐的錢物,並不犯國法,自己沒理由定他的罪。他在她麵前又是哀求,又是流眼淚,這種人,這樣的廢物,窩囊廢,連明樓的一根手指頭都夠不到。要說這小家夥是個特工,實在是匪夷所思。
但是,自己撒網捕魚,一切人力都用盡了,沒理由網了條魚還得緊趕著放生吧?
“不準哭!”她實在是看不慣一個英俊的大男孩在自己麵前嚇得六神無主、狂抹眼淚的糟心樣。
明台忍住了眼淚。
明台想,差不多了吧,戲也別演得太過了。王天風告誡過學生,太誇張了,就會包含不真實的信息,所以,現在自己必須別有目的地攻擊一下汪曼春。
“曼春姐,您怎麽會派人跟蹤我呢?”他冷不防地射了一箭出去,“要不,您就是在監視我大姐?您還記恨我大姐啊?我大哥要知道了,會不開心的。”
“管好你自己吧。”汪曼春說,“來人,帶明少爺去銀行。”她回顧明台,問:“你不會告訴我,你大姐的保險箱鑰匙和私章都被那個姓劉的給拿走了吧?”
明台很老實地從口袋裏取出私章和鑰匙,
汪曼春一把將鑰匙及私章抓在手中,說了一個字:“走!”
上海銀行裏,汪曼春麵帶微笑將明台押到保險櫃的櫃台前。一名男職員立即上前服務。
“請問,保險櫃台的秦小姐上班了嗎?”汪曼春問。
秦小姐是個化名,她是汪曼春一個月前安插在上海銀行保險櫃台的釘子,也是替董岩辦理保險箱業務的那名和藹可親的女銀行職員。
“秦小姐今天提前下班了。”男職員答。
“是嗎?我們有事情找她。”
“如果是私事,您可以去她家裏找她,如果是銀行業務,我也可以替您辦理。”
“是開一個保險箱。”
“我可以為您服務。多少號?”
“231號。”汪曼春答。
汪曼春的目的隻是檢查一下明台的私章和鑰匙是否屬實,如果屬實,明台的話就有了一半的可信度。但是秦小姐提前下班,讓汪曼春感覺眼前浮現出一層陰影。
明台戰戰兢兢地接過汪曼春遞過的私章,在櫃台前辦了存放手續。
銀行職員細心妥帖地替他們打開了231號的保險櫃,裏麵存放有女人用的黃金飾品,有的還是明鏡曾經戴過的,汪曼春還認識一些。
全都對路。汪曼春心裏不知是有點落寞,還是暗自裏有點慶幸。至少自己不會與明樓為敵。不過,這個小家夥怎麽辦?帶回76號,還是,送明樓一個順水人情呢?
她決定打電話給阿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