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狗咬狗
太傅府。
看到一瘸一拐攙回來的張嬤嬤,聽著她的添油加醋,袁氏“啪”的一聲,將手中的茶盞砸了個粉碎。
“這個小賤人,竟想拿捏我!”她五官扭曲,“給她臉了,竟蹬鼻子上臉了?”
“夫人,你沒看那小娼婦張狂的樣子,還一口一個忠慶王府,擺明就不將我們太傅府放在眼裏。她以為攀上那狼崽子就能享榮華富貴了?沒娘家操辦,難道她自己走去定北侯府?這不是要笑掉人大牙……”張嬤嬤說得口沫四濺,牽扯到嘴皮傷口,痛得她“嘶”的一聲,倒抽著冷氣。
“我看她能得意多久?”袁氏陰狠的眼眸中露出淩厲,“想在外麵呆著?好,那就讓她死在外麵!家翁那邊,你就說請不動她這尊大佛!”
“老奴明白怎麽說。”張嬤嬤低頭冷笑。
這一下有好戲看了。
“阿母,定北侯雖不濟,但也是先皇血脈,當今聖上之親弟。我太傅府能和定北侯府聯姻,對三郎的仕途那是大有裨益。”在旁繡著花的甄珍兒開口。
“你想成全那小賤人?”
“阿母,你想什麽?”甄珍兒白了她一眼。
“難道你看上……”袁氏倒抽了一口冷氣,揮著手讓張嬤嬤退下,低聲警告,“那可是殺人不眨眼的狼崽子,人嫌鬼厭。京城中好兒郎多的是,你又何必……”
“就是他現在被人瞧不上,女兒才覺得這是個好機會。不然,等別人都察覺了,哪還有女兒的份?隻要嫁了他,女兒就能進出宮廷,幫襯母家。三郎自然也能青雲直上,哪還需要像現在這般逼著他日日苦讀?”
“況且,他殺他的人,關我何事?我隻求定北侯府的尊榮,戰場上刀劍無眼,保不準幾年之後他就死在了隴西,難道他還半夜爬上我的床……”
袁氏想著不成器的兒子,又瞧了一眼自家嬌俏的女娘,低聲問道,“珍兒,你可有把握?”
眼見袁氏麵上鬆動,甄珍兒摟住她的手臂,“阿娘,我的手腕你還不知道嗎?不要說一個沒見過什麽女娘的粗野漢子,就是京城中流連花叢的兒郎,不也成了女兒的裙下臣?”
“阿父早亡,現在隻靠著大父。可大父一日日老了,保不住……我們可要早做打算!”
“你想怎麽做?”
“隻要將甄盼兒那小賤人……”甄珍兒揚了揚手,眼露凶光,“婚約既是大父和先皇約定,那自然不能這麽輕易算了。”
“況且當初並未指名道姓,我為何不能嫁?屆時,我太傅府因庶女亡故將嫡女嫁去,那可是大仁大義之舉,說不定大父可得百官稱讚。”
“皇家得了太傅嫡女,自然也比得個庶女強上百倍,又博了個重承諾的好名聲,何樂不為?京城中誰又敢多說一句嘴?”
“隻是可憐我兒……”袁氏摸著甄珍兒粉嫩麵頰,“要不是為你三弟,阿娘怎麽舍得啊……竟便宜那狼崽子……”
甄珍兒垂下眼眸。
她就知道,她阿娘心裏眼裏,隻有她的三弟。
她想起霍野挺拔的身影,心口就砰砰亂跳。
不得不說,這狼崽子身上的蓬勃男兒氣息真的是……
可比京城中那些小白臉強太多了……
她正春心**漾間,門房回稟,說宋平言到訪。
袁氏剛想拒絕,卻被甄珍兒勸住了。
她嬌笑一聲,嬌嗔開口:“阿娘,日子無聊,逗逗他也多了幾分趣兒。況且有人上門,正能襯得女兒品行端方姿容俏麗,並非無人可嫁……”
袁氏嗤笑一聲,叮囑了幾句。
甄珍兒抱著一隻巴兒狗出了門,就看到了宋平言。
他麵色蒼白憔悴,臉上滿是淤青,手臂上一道道的抓痕,身上穿著一身明顯不合身的長袍,愈發顯得潦倒。
他見是她,慌忙攔住去路:“珍兒,是我啊!我是你的宋郎!”
“宋郎君,慎言。”甄珍兒喝道。
見門房就在身旁,宋平言以為她害羞,後退幾步,陪著笑開口:“前幾日我遭受無妄之災,又慘逢家中大火,一時間短了銀兩。請甄大娘子看在往日情分上,能不能……”
“往日情分?”甄珍兒搶了他的話,“你和我那不成器的庶妹才有情誼,而我和你之間從無往來,宋郎君想要銀子,找你的盼兒娘子去啊!”
話音一頓,她捂嘴輕笑:“哦,對了,她現在可是忠慶王府的貴客,恐怕你連門都進不去!”
“那我求見甄夫人總可以吧?她可是我遠方姑母……”
“你還有臉說?”甄珍兒豎起眉毛,“我阿母因為你做出的醜事被其餘女眷嘲笑,這幾日頭風病犯了,躺在**都起不了身。我沒找你算賬,你倒還有臉說?”
“珍兒……”宋平言張了張嘴,想起已賒了幾日米,再不拿銀子回去就連左手都保不住。
他低低哀求起來,“我會彈琴,我會作曲,以前你不是說我做的曲格調清雅……對了,我還會跳舞……”
“跳舞?誰喜歡看一個斷了右手的人跳舞?”
甄珍兒看著他臉色瞬間白了,眼中閃過一抹促狹,指著懷中的巴兒狗,“我這狗兒還會叫兩聲,要不你也叫兩聲?”
“甄珍兒,你不要太過分。”
宋言平氣急了,盯著她喝道,“你不要忘記,當初是你,讓我將甄盼兒哄騙出府的。也是你,讓你的手下婢女將她推下了水。
“你如果見死不救,我就將這些事全都咬出來,讓大家看看,太傅府的嫡女就是這樣對待庶妹的!”
“呦,宋郎君急了。”甄珍兒手指點著他的肩膀,看著他雙眼通紅,突然“噗嗤”一聲嬌笑起來,“你有證據嗎?你拿出來啊!”
“你……”
“沒證據,就不要亂嚼舌根。”甄珍兒突然捏住他的右手,一用力,紗布上滲透出血,“否則,三十個板子下來,你那殺豬的阿母真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宋言平痛得臉色都變了,看著眸色陰冷的甄珍兒,突然醒悟過來:“原來,你都是哄我的。什麽欣賞我的才華,什麽不喜歡我和盼兒親近,都是假的!”
“對啊!”甄珍兒手指頭一點點戳在他傷口上,“你不也在外麵哄騙其他小女娘?都是騙人,誰也沒比誰高貴到哪裏去!”
“哦,對了,還有個屠夫娘子,聽說有兩百斤。你怎麽下得了嘴……”
看著她高高揚起的譏諷麵龐,宋平言抬手就想抽上去,可他剛一動,麵頰上已被狠狠抽了一巴掌。
甄珍兒看著自己塗了蔻丹的指尖,像是在欣賞一件珍品般,可倏忽間,淩厲目光盯在他麵上:“再出現在太傅府,我就將你的左手也廢了!”
“瘋了,都瘋了……”宋平言整個人都似被抽去了魂魄,跌跌撞撞走著。
突然似想到了什麽,回頭看了看太傅府,撒腿狂奔。
看著他狂奔離去的背影,甄珍兒招了招手,低聲吩咐起來。
可她卻沒發現,在太傅府門口,有一賣糖人的小販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當這些消息傳至忠慶王府時,惜雪剛從簡一堂出來。
今日大母的咳嗽愈發厲害了,竟比往日更為嚴重,她尋了好幾個方子,卻總不見好。
她總覺得大母病得蹊蹺,查了藥物殘渣並無問題。
聽聞宮中的錢禦醫精通岐黃之術,看來要想法子將他請出來,給大母診一次脈才好……
她心中思量,聽完月雨回稟後,行至九曲回廊,見四下無人這才淡淡開口:“甄珍兒恐會對宋平言動手。派人跟著他,如果有人動手靜觀其變。隻要他不被人打死,就無需插手,留他一口氣就行。”
她到現在還留著宋平言,就是為了引出甄珍兒。
看來,狗咬狗的日子快到了……
月雨應了,剛走沒幾步,那隻花色狸貓就跳出來,“喵”的叫了一聲。
“你怎麽這般瘦?是沒有吃飽飯,還是受欺負了?”惜雪蹲下身子摸著它的發毛,看著它這般溫順,輕輕笑了起來。
她正說明日帶些吃食給它,就看到一雙精致繡花鞋停在了她麵前。
這繡花鞋繡工精巧,彎彎如新月,鞋麵上各有一顆珍珠,極其富貴。
惜雪已猜出了來人。
看來,這“董惜雪”很是珍愛這狸貓……
果不其然,她一把抱起狸貓,將其護在懷中,雙眼警惕。
夏日衣裙均輕透,她伸手時,寬大的衣袖被風吹拂,惜雪就看到她手臂上又多了幾個紅點。
“她又打你了?”惜雪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那人吃痛,瑟縮著後退,轉而就要跑。
“琦玉……”
聽到這聲呼喚,那雙珍珠繡花鞋驀然停住。
惜雪慢慢走近,心也跳得厲害。
難道真的是她?
突然之間,站在不遠處的那小女娘冷冰冰開了口:“琦玉已經死了,你要找她,去亂墳崗去找!”
“可我怎麽聽說,她是被人害死的?”惜雪驀然回眸,銳利的眼眸盯在她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