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你的身份快裝不下去了
時至立夏,天一日日燥熱起來。
京城中的婦人閑來無事,就喜歡到荷韻亭賞荷。
大母怕將她拘了,就讓孫嬤嬤帶她四處轉轉。
惜雪隻推說要賞荷,就再荷韻亭尋了個陰涼處,聽著閑話。
“你們聽說了嗎?昨日忠慶王府的董大人外出公差,走到一半路馬兒發了瘋,車夫狂拉不住,險些墜了懸崖。”
“那後來如何?”邊上的婦人問。
“幸虧侍衛機靈,快要墜入懸崖時將他拉出了馬車,這才死後逃生。隻不過……”
那說話的婦人話一頓,“那車夫直直摔下了懸崖,聽說摔得麵目全非,死狀甚慘。”
周圍一片“嘖嘖”聲。
惜雪拿著疊扇慢慢搖著,霍野動手了。
就要看董致遠如何做了。
她回府時,就看到奴仆俱是神色匆匆,從馬廄中拉出一匹匹馬兒。
馬廄的小廝扶著腰,哎呦哎呦叫著。
“發生何事?”惜雪拉住一人。
“回甄二女娘的話,大爺驚了馬,動了怒,將喂馬的小廝狠狠責打一頓,又將府中馬匹拉出去斬殺。”
惜雪皺眉。
隻是一次偶然,董致遠就將所有馬匹統統斬殺,好狠的心。
她抬頭,就看到管事匆匆而至,見她行了個禮。
惜雪記得,此人叫董忠,是董致遠的心腹。
董忠入內,湊到董致遠身邊:“主子,請看!”
他手指上,沾了黃色的粉末。
“我已問過府醫,這粉末能致牲畜興奮,看來大人昨日遇險,是有人暗中動了手腳。”
董致遠手指捏了捏粉末,目光陰冷,過了半晌沉沉開口:“調王屋山的二十個人進入京城。”
“主子,不可。”董忠麵上驚慌,低聲開口,“這些都是山匪,入了京恐再難控製,如若闖出了禍事,不好收場。”
“怕什麽?闖出了禍事,就將他們送官法辦。”董致遠冷哼,“這麽多年,我打點出多少銀兩,現宮中已鬆了口,過段日子我就能封爵,豈能在這時候被肖小壞了好事?”
“董大那邊,這些年留著,奴才始終都是個禍害。”董忠知勸不動,低聲說,“今日他死了,也是好事一樁。至少平遼王之事,就死無對證了。將來再不會牽扯到主子身上。”
“平遼王?”董致遠鼻中冷哼,“和我有什麽關係?狼崽子真要查起來,也隻能查到那人。當年我隻是順水推舟,即使不是我向聖上揭發,也有旁人去做。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相讓?”
“主子英明。”
主仆二人奸笑了起來,彼此心照不宣。
……
郊外。
一間破茅草屋,荒廢已久。可誰也沒想到,這裏關了人。
一人被黑布蒙住雙眼,雙手雙腳被麻繩捆綁。
黑布被驀然掀開,刺眼的光線透入,董大睜開了眼。
待看清來人時,他瞪大了雙眼,口中“啊呀呀”亂叫起來。
霍野上前,一把捏開他的下顎。
“舌頭還在。”他冷笑,“隻是不知是真啞還是裝啞?”
董大慌亂地搖手。
“寒江,”霍野厲聲喝道,“既然舌頭沒用,那就割了它!”
董大聽聞,驚慌瞪大雙眼,朝地上“砰砰砰”磕著響頭。
寒江一把拎起他,霍野捏住他的手腕翻轉,寒眸落在他手掌,“手掌有老繭,但隻是近幾年才有。四肢無力,看來之前並不是車夫。”
他手中驀然用力,董大已滿頭冷汗。
“不要考驗本侯的耐心!”霍野淩厲目光刺在他麵上,“既然是啞巴,殺了就是!”
寒江拔劍,眼看寒光劃過,董大身形一閃躲過。
“是練家子。”寒江有了興致,晃了晃脖頸,聲音已有幾分激越,“侯爺,交給我!”
董大自知不是他對手,“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侯爺,你想問什麽?”
“不裝了?”霍野冷哼,“你能逃出平遼王府,足見你圓滑謹慎。你選了忠慶王府,的確是個好去處。可惜,本侯既能將你悄無聲息的帶出,也能悄無聲息地讓你死。”
“說!三年前,叔父因何而亡故?”
“三年前,我隻是王府的門房。有一日,王府四周突然被宮中的兵甲重重包圍。尤其王爺門口,守衛森嚴,根本進不去。誰都不知道王爺為何會突然亡故。”
想起那日場景,董大還有些後怕,“那些兵甲一個個凶神惡煞,見人就抓,我是真嚇怕了。”
“那你是如何逃出?”霍野冷聲問道。
“後廚有個狗洞……半夜我趁著守衛不注意,偷溜出來。我知必會嚴查,所以不敢出城,就到了忠慶王府。”
寒江冷哼一聲。
“忠慶王府可知你身份?”
董大眼珠子剛一轉,脖頸處已涼颼颼,冷劍架在他脖頸上。
“知道。”他原本想隱瞞,可嘴巴卻比腦子快。
“那為何要冒險收留你?”霍野眸光寒沉。
“當時,董大人經常來拜會王爺,我和車夫逐漸熟悉。我沒有地方去,就隻能找他。沒想到,董大人竟願意收我,自此我改名董大跟在了身邊。”
霍野驀然皺眉。
不對!
傳來的暗網消息說,叔父自歸京後,並沒授予官職。平素和董致遠又沒往來,為何竟會來往密切?
當年為皇叔看診的禦醫不能外出,這是不許還是不敢?
王府為何會突然被圍,竟還是宮中兵甲?
這事就如同斷線的風箏,各方都瞞得嚴嚴實實,絲毫抓不到頭緒。
他揮了揮手,寒江將董大帶出去。
“既然沒有線索,那就讓線索自己浮出來……”
夏日的光亮,刺眼而奪目。
“寒江,給忠慶王府送個口信。”
他的目光冰冷,“董安邦因謀害芸娘,本侯雖百般周旋,但此事觸怒龍顏,本侯也無力回天,三日後將拖至午門斬立決,事關機密請董大人早做準備。”
寒江給董大口中塞了破布,聽到吩咐,微微有些詫異:“董安邦的案子判了?”
“剛判的。”霍野掀唇。
寒江暗中豎了個大拇指。
董安邦被判斬立決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忠慶王府。
原還瞞著董老夫人,但一個丫鬟說漏了嘴,董老夫人直接病倒。
董致遠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又是延請名醫,又是疏通打點,一時間王府亂成一團。
在去簡一堂的路上,惜雪正好碰到他。
見他嘴角都急出了燎泡,她假意自責幾句沒幫上忙,董致遠反倒寬慰她。
說霍侯已盡力,一切都是命數。
好一副慈祥長輩姿態。
踏入簡一堂,孫嬤嬤忙掀開簾子,輕聲開口:“老夫人剛睡下,郡主在裏麵。”
惜雪微微頷首。
昨日消息傳回府時,她已猜到這局麵。
她的目光望向躺在病**的大母。
蒼老憔悴的麵容,灰白淩亂的頭發,厚重的呼吸。
片刻之後,郡主走出來。
兩人彼此見過禮,生疏而客套。
看著她瘦削的背影,惜雪開口:“琦玉,何守信都已招供……”
那個身影驀然像被重擊一般,停住了腳步。
肩膀微抖,卻始終沒回頭。
與此同時,孫嬤嬤也驀然抬起眼眸,滿臉驚惶。
很好。
這就是她想要達到的目的。
“你的身份快裝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