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怎勞煩您的大駕
待董致遠看清來人,心中大驚。
他怎麽來了?
他心中無暇多想,慌忙上前迎候:“族長,怎勞煩您的大駕?”
董家為世代望族,曆任董家族長有推舉舉薦之職,故而是族中最尊貴之人。
“賢侄,你府中有這等大事,竟也不告知老夫?”董永誌捏著胡須,臉上已是不滿。
董致遠眼眸幽冷。
董永誌早不管族中瑣事,今日他怎麽會來?
“小侄怎敢?”董致遠深深抱拳行禮。
霍野等人也紛紛上前行禮,董永誌雖已不在朝為官,但曾官拜司馬,門生故舊遍布大雍。
“你未報送給族中?”董老夫人在孫嬤嬤的攙扶下走來,厲聲追問,“這是為何?”
董致遠捏緊拳頭。
他已為官二三十年,平素都隻有他訓人,今日當著這麽多人麵被他嫡母追問,著實臉麵上有些過不去。
“阿母,我已報給族兄,想著族長年事已高,就未敢叨擾。”他輕聲說道,“是兒子辦事不力,還請阿母責罰。”
董老夫人捏著手中拐杖,良久都沒說話。
惜雪在心中冷笑。
也許董致遠根本就沒想請族長,更沒想真的讓她進忠慶王府。
她抬眸,正對上霍野黑亮幽深的眼眸。
他微微揚了揚眉,眼眸中閃過一抹溫煦。
惜雪驀然想起他曾說過的話。
他說要為她借勢。
難道,這就是他借來的勢?
耳邊傳來腳步聲,一身紅裙的琦玉走出來。
今日,她原本可不周旋在這些女眷中。
但族長既至,她雖身份尊貴,但也要行禮問安。
惜雪見她禮數周全,舉止頗為妥當,心中冷笑。
幾日不見,琦玉將她這假郡主裝得愈發像了。
董永誌看到琦玉,捏著胡須直搖頭:“那日聽聞紫藤院走了水,我就想到了致寧。他年少成名,尤其書法造詣卻頗深,誰也沒想到天不假年……”
說到此處,他悠悠長歎,看向董老夫人,“嫂子,我不該提你傷心事啊!”
董老夫人微微搖了搖手:“這各人都有各人的命數,哪是能強求的!”
“可惜,族中至今都沒致寧的書稿,後輩子孫也沒機會觀瞻致寧的字,著實為族中一大損失。”
當年,樓玉公子董致寧,字畫雙絕。
京城有人出十萬錢,隻為求他一幅字畫。
惜雪垂下眼眸,心中酸澀難忍。
當年的阿父,外人看來,風光一時無二。可誰能想到,他將心愛之人拱手相讓的痛楚。
難怪,他這麽喜歡飲酒……
“族長,我那兒尚有阿父留下的書稿,隻不過未曾裝裱,不知……”琦玉回得恭敬。
“這是最好。”董永誌連聲叫好,“說來慚愧,老夫一進門就為追索致寧的文稿,著實……”
“是我的疏忽,未曾想到,怎是你的過錯?”董老夫人搶先開口,“自從致寧去後,府中多虧族中照顧,否則我這不孝子也不能官途順暢。”
忠慶王府曾顯赫一時,但董家子侄分布各地各部,彼此互相照應,這才有如今局麵。
少頃,琦玉身邊的婢女返回,雙手捧著一封書稿。
董永誌如珍似寶接過,剛想放入懷中,卻聽耳邊一男子清洌嗓音:“董老,樓玉公子的書稿本侯也早有耳聞,但從未見過。今日不知是否有幸能觀瞻一二?”
惜雪心中一動。
是霍野。
今日她借琦玉之口,就為說出書信之事。
她身份敏感,諸多不便,很多事隻能借他人之口揭露。
但她可以讓那些害阿父的人,一個個浮出水麵。
董永誌朗聲大笑起來:“我一直以為霍侯是行軍打仗之人,不愛這些書稿詩畫,沒想到是老夫想錯了。”
說罷,他展開書稿,攤放在眾人麵前:“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今日也讓在場之人都能一飽眼福!”
眾人紛紛聚在周圍。
“不對!這不是樓玉公子的字跡!”霍野率先開口,目光中似淬了寒冰,看向琦玉,“忠慶郡主,你確定這是已故忠慶王留給你的?”
琦玉這是第一次和霍野對視,隻覺那雙眼睛冰冷沒有任何溫度。她隻覺嗓子發緊,說話都透著幾分小心:“這自然是我阿父留給我的,霍侯何出此言?”
“我曾聽聞,忠慶王書稿氣勢磅礴,鐵畫銀鉤處可見風骨。可這字跡清秀涓細,頗見纏綿。不要說是忠慶王所書,我看竟不像男子所寫!”
眾人順著他手指方向看去。
“霍侯此言有理。”劉誌友也皺起眉頭,“老夫有幸曾看過忠慶王的字,的確和這封大不相同。”
“這就怪了,分明是阿爹留給我,還讓我好好保存……”琦玉低聲自言自語,“難道不是阿父所寫,可他為何要留給我?”
董致遠還想著董永誌的突然出現,此時才將目光落在字跡上。
他的臉色漸漸黑沉下來。
這字跡分明就是……
可今日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既然弄錯了,銷毀就是。”他越想心中越絕不妙,但麵上還裝得若無其事,伸手剛想收回,突然一個身影竄到她們麵前,劈頭蓋臉搶下他手中書信,一目十行看完,抱著書信,哀痛大哭起來:“我的兒啊,阿母終於見到你了!”
惜雪看著哀痛哭泣的梅氏,心中早就預想到。
梅敏博千算萬算,算不到一個阿母為骨肉昭雪的心!
她知梅氏不能出門,故而昨日就假借董致遠的名義,特意讓梅敏博將梅氏帶出門。
而梅氏的這一哭,會成為第一塊翹板。
眾人見了來人,都大吃一驚。
梅敏博見梅氏這般,心中也察覺不妙,厲聲喝道:“夫人又犯失心瘋了,還不快將她扶回去?”
惜雪冷笑,想要堵住梅氏的嘴,來不及了。
“親家母,這是阿雪的字?”董老夫人拄著拐杖走過來。
“是啊,阿雪的字是我親手教的,我怎麽會認不出來!”梅氏哭得雙眼通紅,死死摟著書信。
“可是大伯母的書信為何會在我阿父這邊?”琦玉“恰如其分”低聲嘟囔一句。
在場之人,都聽到耳中。
董致遠的臉色黑沉得幾乎要滴下墨來,朝不遠處的董惜蓮看去。
可此時的董惜蓮隻顧盯著傅司辰,半分都沒朝他這邊看。
他幾乎要氣得吐血,但麵上還穩如泰山:“也許是弄錯了,這有何大驚小怪的?”
梅氏抬起哭腫的雙眼,死死盯在董致遠麵上:“阿雪死得好慘!她臨死前,你都沒讓我見她最後一麵,現在你連字都不給我留個念想了?”
“親家母,這話是什麽意思?”董老夫人麵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