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落魄書生
江雲澈穿著一身墨藍衣袍,頭發用一支銀冠束起,麵容英俊,嘴唇厚薄適中,頎長的身形光站在門口就非常有壓力。
他麵上沒什麽表情,隻是目光在包廂內掃了一圈,在瞧見瑜瑾言的時候微微一頓,兩人的視線相撞,但很快就彈開。
見包廂內隻有瑜瑾言一人,但桌上的酒筷卻不少,峰眉微微皺了皺。
目光最後落在了江雲祁身上。
“跟我回去。”他開口道,語氣很淡,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嚴肅。
江雲祁麵對他大哥一向慫的沒邊,立刻低眉順眼,乖巧聽話地回答:“知道了。”
“慢著,雲澈公子。”瑜瑾言突然出聲道。
“我與這雲祁公子正在把酒言歡呢,這麽匆匆忙忙趕來將人帶走是因為何事?”
江雲祁扭頭看了她一眼,倒是沒有隱瞞,“這段時間正是各地學子進京趕考的時候,為了避嫌,我等不宜出門麵見好友,宴請賓客,若擾了你的雅興,多有得罪。”
尚書省的吏部主管科舉,作為吏部尚書的嫡子,如今有好多人瞅著想巴結他們讓他們向他爹進言幾句,走後門。
江雲澈煩不勝煩,今日聽說江雲祁又出門花天酒地,擔心自己的弟弟在外被那些狐朋狗友哄騙,就一路找過來要將人帶走。
說起他弟弟來,江雲澈表示也有些無奈,這家夥不像他一樣能夠靜下心來做一件事,小時候各種逃課,堂堂一個吏部尚書的嫡子卻能被狐朋狗友哄騙得團團轉,去幹些上房揭瓦偷雞摸狗的事。
回家被爹揍,上學堂時又被夫子揍,就算這樣也還是死性不改,長兄如父,所以他就擔當起了看管江雲祁的責任。
瑜瑾言眉峰微挑,麵露欣賞之色:“這樣啊,雲澈公子當真是廉潔奉公,若之後進了官場定是為百姓著想的好官。”
江雲澈表情淡淡,這種拍馬屁的話他聽得多了,都聽膩了,轉身就走,江雲祁乖乖跟在他身後,一句話也不敢說,隻敢偷偷瞄向瑜瑾言,擠眉弄眼。
瑜瑾言望著那對兄弟離去的背影,嘴角勾起淺淺的笑。
人都散光了,但桌上的菜都沒動幾口,瑜瑾言一個人在酒樓內慢慢吃,吃飽後還打包了一些,反正銀子江雲祁已經付過了,這些菜倒了有些可惜。
瑜瑾言走出酒樓,提著打包好的飯菜,腳步輕快地穿梭在石板路上。
此時天色漸晚,忽地,一陣寒風吹過,卷起幾片枯葉,也帶來了一縷低沉的讀書聲。
她循聲望去,隻見不遠處的巷子內,一位衣衫襤褸的書生正沐浴在薄薄的橘黃夕陽下,埋頭苦讀。
那書生麵容清臒,眉宇間卻難掩書卷氣。他就坐在牆根下,墊著一張洗得發白的麻布,身旁散落著幾本破舊的書籍,顯然已翻閱多次,邊角都磨得起了毛。
一個豁了口的破碗擺在身前,顯然,那是討飯的碗。
一個書生有手有腳卻在這裏跟個乞丐一樣討飯,定是遇到了什麽難處。
瑜瑾言走上前呼喚了一聲,那人才將視線從書上移開,抬頭看向瑜瑾言。
瑜瑾言蹲下身,看著他,眼神澄澈,與他攀談了起來。
“敢問公子如何稱呼?”
那書生微頓,有些詫異瑜瑾言對他這麽客氣尊重。
他一路走來,人們多是用厭惡或憐憫的目光看他,遇到這麽一位公子,頓時讓人如沐浴在霜雪中的陽光般溫暖。
他咧了咧幹裂的唇,露出一個淡淡的笑,用有些嘶啞的嗓音說道:“免貴姓範,名文博。”
“範文博,好名字。”瑜瑾言誇讚道,“我看這天色都快黑了,不知道你現在住在哪裏呢?”
範文博知道是在擔心他晚上會流落街頭,“這個公子倒不用擔心在下,城西郊外不遠的地方有一處破廟,可以避風擋雨。”
“你是進京趕考的考生嗎?”
“是的。”範文博點頭,似看出了瑜瑾言的疑惑,解釋道,“在下從偏僻的小地方而來,路上遇到一夥強盜,幸運的是在下的命沒丟,隻被搶了盤纏,而且還有幾本書也在。”
那夥強盜凶狠異常,聽說有好多人死在他們手中了,他異常配合才被放過一劫,算是大難不死了。
“在下便一路做些苦力活計,一路往京城來,本來用剩下的幾個銅板買了幾個饅頭用來果腹,明日一早再找些活計幹,不想被人搶了去…”
話還沒說完,範文博肚子裏就傳來咕嚕咕嚕一陣響。他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地咧咧嘴。
瑜瑾言將打包的飯菜拿了出來,“不嫌棄的話,這是我剛剛在酒樓打包的飯菜,應該還熱乎著。”
“不嫌棄,感謝還來不及,怎麽會嫌棄呢。”範文博搖搖頭,麵露感激。
他並不急著享用飯菜,而是找了幾塊碎磚疊在一起,當成案桌,而後將食物擺放在“案桌”上。
他不是不想帶回去再吃,但若是帶回去的話,不消一息就會被全部搶走。那破廟裏可不止他一個人。
瑜瑾言抬頭看看四周:“這天都晚了,都沒什麽人,你在這兒可討不到什麽東西。”
“沒辦法,白天人多的時候,在下不被允許乞討。”範文博一邊吃著一邊回答道。
京城的丐幫都是有組織有地盤分布的,不允許外來的乞丐混跡其中,他這樣一個無依無靠的窮酸書生,隻能在偏僻之處乞討了。
瑜瑾言不禁歎息一聲,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塞給他。
普通人想擠進官場不容易,要是本來就有才華,卻因為這些外因而堅持不到後麵就太可惜了。
“似乎離開考還有些日子,而且,到時一考就要考好久,你這樣是撐不住的。你拿著這銀子,去找個客棧住,好好補補身子吧。”
範文博也不推辭,伸手將銀兩收入懷中,道了一聲,“多謝公子,不知道能否知曉公子姓名。”
“若在下金榜題名,定會回報公子大恩。”他直直盯著瑜瑾言,臉雖瘦削憔悴,眼睛卻很亮,將瑜瑾言整個人都身影倒映了出來。
瑜瑾言卻擺擺手,起身走開了。
他就算說名字也是說的假名,沒有任何意義。
身後,範文博一直目送著她的背影直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