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給了她機會的
唯一叫沈南枝放不下的,還是關於禁術的事。
沈南枝拿著那串佛珠出神。
之前太忙,她顧不上,現在一切塵埃落定,終於可以鬆一口氣,沈南枝想著還是得親自去一趟相國寺。
慧空大師是從相國寺走出的,他若回來,很大的可能會再去故地相國寺。
而且,還有這串佛珠,旁人看不出端倪,可沈南枝卻莫名覺得親切。
她這幾日讓人找尋慧空大師下落的時候,也一並搜羅了許多關於佛家禁術的書,還問過許多僧人,隻是那些僧人對此閉口不提,不知道是修行不夠真不清楚,還是怕犯了佛家的禁忌。
沈南枝倒是從一本舊得幾乎要看不出原本字跡的書裏看到了幾句關於那逆轉時空的禁術描述,上麵的內容跟蕭祈安所說的相差無幾。
唯一不同的是,蕭楚昀作為獻祭者,在慧空大師施展禁術,以他神魂為引逆轉時空,換沈南枝重生之後,作為引子的蕭楚昀神魂不會真如蕭祈安所說會立即魂飛魄散,開啟禁術最先獻祭出去破開時空的那一縷神魂會跟她一樣,重生在這個時空。
但也隻是暫時罷了,她的神魂完完整整的過來了,而獻祭者殘留的那道神魂受禁術帶來的反噬,堅持不了多久就會潰散,而隨著那一道殘魂的潰散,在這時空蕭楚昀原本的神魂也會受到影響,這就是蕭祈安所說的魂飛魄散,不得善終。
這一說法也跟之前沈南枝琢磨的是蕭楚昀未雨綢繆,先挑撥了葉坤山和林宏瑞的關係,並將葉坤山調離沈家老宅的猜測吻合。
作為“引子”的蕭楚昀比她和蕭祈安先一步重生來到這個時空,這一切就說得通了。
沈南枝沒想到自己千方百計想要找到證據證明蕭祈安說的是假的,沒想到卻是這樣的結果。
她自是不甘心,也越發堅定了要找到慧空大師的念頭。
就算那些是真的,可既然前世蕭楚昀的那一縷殘魂還在,那是不是有辦法能護住那一縷殘魂,保蕭楚昀平安?
一想到這裏,沈南枝就恨不得立刻見到蕭楚昀。
她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傾訴欲,想要跟他說清楚,也向他問個明白。
還好北境危機已經解除,蕭楚昀很快可以回來了。
沈南枝正琢磨著,是幾乎有些坐不住的自己先去一趟相國寺看看,還是等蕭楚昀回來了一起去。
管家卻在這時候遞了消息過來。
嘉禾郡主林瀾音鬧著要找她。
長公主府被圍困有些一段時間了,雖然裏麵的人出不來,但長公主府上下也都好吃好喝地供著。
林瀾音自從沈南枝這裏回去,就一直乖乖地待在長公主府,陪著長公主,母女倆安生得很,沒有生出半點兒事端。
但那也隻是表麵上看起來罷了。
林瀾音讓人帶了消息給沈南枝,長公主最近被噩夢纏身,精神一日不如一日,她們母女被勒令禁足在長公主府,不得外出,林瀾音便差人求到了沈南枝這裏,她此前從蕭祈安那裏聽到相國寺所在的靈隱山腳下有一隱居的得道高僧,很是厲害,她想代她阿娘去尋那高僧求一枚驅邪避穢的平安符。
雖然立場不同,但林瀾音確實是無辜的,而且她此前對沈南枝也不錯,於情於理,沈南枝都沒有拒絕的道理。
更何況,還是關乎相國寺,高僧。
此前沈南枝的人把相國寺及其周邊都搜遍了,也沒找到哪裏有高僧的下落。
林瀾音卻知道,而且還是從蕭祈安那裏得到的消息,這很難讓人不多想。
正好沈南枝也是要去相國寺的,想著林瀾音之前對她說的那些話,沈南枝應下了。
不過畢竟明麵上林瀾音還是在被軟禁狀態,就算是沈南枝也不好公然違抗聖旨。
她讓墨雲去跟長公主府的守衛打了個招呼,將林瀾音以陪她去相國寺進香祈福為由,從偏門悄悄放了出來,一路帶到了沈南枝停在街角的馬車上。
“沈南……”
一照麵,原本驚疑不定的林瀾音麵上一喜,就要跟往日那般脫口而出喚沈南枝的名字,可馬上又反應過來如今沈南枝的身份,她連忙改口道:“太子妃。”
沈南枝點了點頭:“嘉禾郡主。”
她原是想說些什麽,可想到她和林瀾音之間的不同的立場,沈南枝隻好打消了這個念頭。
林瀾音也沉默了。
上一次兩人同乘,沈南枝隻是高門貴女,而她是更為尊貴的嘉禾郡主,如今兩人的身份已然是天差地別。
雖然她依然還是嘉禾郡主,卻也隻剩下這個名號了,而沈南枝已經是她仰望的存在。
她再沒有半點兒往日的肆意和張揚,乖巧地坐在馬車的一角,時不時地抬頭飛快地掃一眼沈南枝。
就這樣,兩人一路無話。
等快要到靈隱山腳的時候,林瀾音明顯有些緊張。
她時不時地撩起簾子去打量外麵的情形,再看看沈南枝,欲言又止。
前麵駕車的阿肆正好回頭過來問路:“郡主,您看看,那位高僧在何處隱居,是走哪邊?”
林瀾音抬眼看向沈南枝,猶豫片刻才道:“我……我有些記不清了,今日天氣也不好……不然咱們先……先回去吧……”
約莫是因為緊張,她的手緊緊地攥著袖子,那神情顯然不太對。
沈南枝隻溫柔地看著她,即使她說要回去,沈南枝也沒有反駁,隻好脾氣地點頭道:“也好。”
說著,沈南枝就要吩咐阿肆掉頭。
可是,話音才落,眼見著阿肆真的打算掉頭回去,林瀾音臉上劃過一抹掙紮,最後她紅著臉咬牙道:“還是不了,再往前走一點,說不定我就能想起來。”
直到這一刻,她似乎終於下定了某種決心,那雙原本還有些猶豫不決和躲閃的眸子也堅定了起來。
沈南枝恍若未覺,隻又吩咐了阿肆繼續往前走。
這一次,林瀾音機靈多了,她打起簾子,指揮著阿肆穿過官道上了林間小路,一路往最深處走。
就這樣,繞過了七拐八拐的山道,他們終於來到了靈隱山後山的一處山坳。
此地果然如林瀾音所說,有幾間紫竹屋,紫竹屋前用籬笆圍了兩圈,分別種了一些不知名的小花和青菜,看起來一片生機盎然,確實像是高人隱居之地。
林瀾音一邊拉著簾子,一邊轉頭跟沈南枝解釋道:“你知道的,我之前一直纏著七表哥,有一次就是跟著他一起來到了這裏,不會錯的,隻是……”
隻是什麽,她沒有繼續說下去。
因為,沈南枝已經看見了。
隨著他們馬車停下,他們腳下的土地突然鬆動,原本靜立的籬笆突然像是活了一般,將沈南枝他們連同山坳的入口一並圍了起來。
沈南枝隨手從馬車上挑了個腰枕丟了過去,用紫竹編製的籬笆裏瞬間射出數枚暗器,不等那腰枕落地,就已經將它射成了篩子。
那看起來不大的籬笆短時間內化作了一個巨大的殺陣,困住了沈南枝和隨行的阿肆,以及見到這一幕已經抱頭蹲下痛哭的林瀾音。
“對不起……沈南枝……對不起……我沒得選……”
也不管這地上會不會突然冒出來機關暗器,林瀾音哭成了淚人。
沈南枝轉頭看了一眼四周,這裏背靠靈隱山後山,兩邊都是絕壁,隻有山坳入口處一條通道。
確實是個伏擊暗殺的好地方。
看著蹲在地上自責不已的林瀾音,沈南枝緩了緩,才道:“是蕭祈安聯絡了長公主,要你用這個法子將我引到這裏的?他們已經窮途末路,想用我拿捏鎮北……太子,甚至用我的命讓大皇子他們方寸大亂,蕭祈安好趁虛而入?”
雖是疑問句,但沈南枝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
聞言,林瀾音的身子一怔,她甚至都不敢抬頭來看沈南枝的眼睛,隻哽咽道:“對不起……”
如果可以,她絕對不會算計沈南枝,可是一邊是她阿娘和七表哥,一邊是沈南枝。
她也實在沒有辦法。
七表哥死裏逃生,同時帶回來的還有外祖母的消息。
一向被阿娘他們保護得很好的林瀾音,才終於知道,外祖母身體不好去行宮養病並非出於自願,而是被蕭楚昀所傷,她跟沈家跟蕭楚昀有死結,如今她在行宮命懸一線,還在等著朝廷派最好的大夫前去救命。
可她本就是蕭楚昀所傷,若蕭楚昀得到太子之位,哪裏還有她的活路。
不僅外祖母,隻有七表哥贏了,長公主府,她阿娘還有她才有活路。
如今宮中戒備森嚴,外麵任何人都見不到皇上,阿娘說雖然不知道皇帝舅舅如何了,但宮內必然已經生變,現在的七表哥就算回去了也是送死。
他們隻能另想辦法破局,而他們破局的關鍵就在沈南枝身上。
當阿娘將這些說給她聽的時候,她內心一片茫然。
從小至今,林瀾音第一次這樣痛恨自己這一直引以為傲的身份。
她沒得選。
“對不起……”
沈南枝雖然對她看似冷淡疏離,一直保持著距離,但也確確實實救了她的命,而且不管她是有意還是無意,也有幾次護了她,在爹娘出事,長公主府被圍困,她的天塌下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在嘲笑她,看她的笑話,也是沈南枝開導了她,教她振作起來,走自己的路。
現在想來,當初她跟沈南枝保證的會罩著沈南枝,將沈南枝真心當朋友的話,簡直天真又可笑。
林瀾音自責又慚愧,可除了對不起,她已經不會說別的話了。
然而,相比她的痛不欲生,沈南枝輕鬆多了,她道:“沒什麽,割舍不掉親情是人之常情罷了,既然你已經做出了選擇,舍棄了的東西,丟了就是。”
她一早就知道她和林瀾音身後的勢力處於敵對的立場,所以從不敢在林瀾音身上投注過多的感情。
雖然此前她也確實欣賞林瀾音,因為林瀾音對她的維護,沈南枝也曾動容。
但也僅此而已。
沈南枝一直很清醒。
而她也給過林瀾音機會。
但凡中途林瀾音後悔了,無論她是選擇調頭或者跟沈南枝坦白,隻要她選擇了沈南枝,沈南枝也肯定會將她和長公主府蕭祈安區分開來。
待此間事了,沈南枝斷然不會虧待和委屈了她。
但很可惜,林瀾音最後選擇的是長公主和蕭祈安。
既然已經站在了跟沈南枝敵對的立場,那就沒有什麽好說的。
哪怕她流再多的眼淚,也改變不了她明知道後果,還一路將沈南枝騙到這裏、算計沈南枝的事實。
沈南枝後退了一步,避開了林瀾音想要拉她衣袖的手。
隻是,她腳下的步子才停下,那圍繞在他們身前籬笆陣突然又換了幾換。
雖然沒有對沈南枝射出暗器,卻將她和阿肆能活動的範圍再一次縮小。
這時候,在他們不遠處的紫竹屋的房門從裏向外被人打開。
一人身著青衫,從紫竹屋裏走出。
他的腳有些跛,走路有些蹣跚,但他氣場十足,一身的殺伐冷冽氣息,哪怕隔得老遠都叫人遍體生寒。
即使他用黑布蒙著大半張臉,但就那一雙露在外麵的眼睛也叫沈南枝一眼認出,蕭祈安。
他果真沒死!
沈南枝就說,好人命不長,禍害遺千年。
蕭祈安怎麽可能那麽輕易就死在周正雍手上!
難怪她此前聽了蕭祈安的死訊心中也沒有太大的波瀾,甚至還會因此感到不安。
她的直覺果然是對的!
這狗東西真的沒死!
不過,看他那樣子,雖然沒死,但想來從周家人手上逃出來必然也經曆了一番生不如死。
不過才月餘未見,他瘸了,露在外麵的手背上滿是傷疤,整個人也都瘦了一圈,若不是他自身強大的氣場,還有那雙沈南枝至死都不會忘記的眼睛,沈南枝都要認不出他了。
看到他,沈南枝心裏倒是出奇的平靜。
蕭祈安則一如往日的倨傲和冷肅,隻是那冷冰冰的眸子裏多了一絲陰鷲。
他走出了幾步,站定之後才抬眼看向沈南枝,聲音裏帶著同樣陰冷的笑意道:“好久不見啊,枝枝。”
這一聲枝枝喚出之後,他突然自嘲地笑了笑,又改口道:“哦,對了,我現在應該叫你鎮北王妃,或者是太子妃?”
沈南枝站著,冷眼看向蕭祈安,亦含笑開口:“好久不見,七殿下,不過,容我糾正你一下,你現在應該叫我三嫂。”
話音才落,蕭祈安眸中的冷意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