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傷魂鳥傷
吳丞的動作十分輕柔,但那雙看著寧弦秋的眼睛卻格外冰冷。
他坐在床榻邊上好久,終於低聲喃喃道:“秋娘,不要怪我。”
鬱離眯了眯眼,看著吳丞將藥碗拿起來,把碗中剩下的藥倒到了後窗下,而後重新坐在床榻旁。
“其實你我夫妻本不用如此,可你太心急了,你明知道我對仕途有多在意,你還拿離開威脅我。
秋娘,你原來不是這樣的,是因為兒子嗎?你的心裏現在隻有兒子了,沒有我這個夫君。”
吳丞說到這裏臉色變得難看,“可你現在的一切都是我給的,我不求你回報我多少,隻要能在這裏站穩腳跟便可。
我僅僅隻有這一個心願,你為什麽不肯成全?那孩子在守捉使身邊很好,待我一切安定,我自然會將他帶在身邊,畢竟我隻有這一個兒子不是。”
吳丞的臉色稍稍緩和,抬手在寧弦秋臉上輕撫,看上去愛憐無比。
“秋娘,你安心去吧,你的死不會成為鄭氏不幫我的理由,相反的,鄭氏會因為你的遺願助我,我會如你所願將兒子接到身邊,這世上除了你,也隻有兒子能成為我的護身符。”
吳丞想著今日過後自己再也無所顧忌,笑不自覺爬上了嘴角。
鬱離盯著他看了良久,大約明白了什麽。
她歎了口氣,怎麽看都沒想到吳丞竟然自私到這種地步,寧弦秋抗拒想起這些,難道是因為此時的她還聽得到吳丞的話?
她彌留之際也猜到了那個真相吧。
鬱離以為寧弦秋的記憶到這裏就算完了,誰知道畫麵一轉,深夜城外林子中的墳地裏,一隻蒼白的手從地下伸了出來。
鬱離挑眉,沒去多看那隻手,而是環顧四周。
她二十多年沒有出過洛陽城,原來城外如今是這個模樣,倒是和當年差別不算太大。
寧弦秋從墳地裏爬出來,此時的她一雙眼睛裏尚有神誌,先是四下看了一眼,似乎不大明白自己這是在哪裏。
就在她準備往城中去的時候,一道黑影急速從林子外飛掠而來,一隻手按在了寧弦秋眉心,嘴裏嘀嘀咕咕地還念叨著什麽。
鬱離湊近了去聽,隻來得及聽到最後一句,乾坤封神。
她很想翻個白眼,還乾坤封神,就這點道行?口號倒是喊得響亮。
鬱離剛想完,突然感覺都一股力量撲麵而來,她躲閃不及,身體被這股力量拉扯到了半空,接著便聽到孟極的嘟囔聲,接著一眨眼的功夫,她被從寧弦秋的記憶裏給推了出來。
睜開眼,鬱離隻覺得氣血翻湧,好不容易才止住吐口老血的衝動,忙坐到矮桌前灌了口茶水。
“你也太亂來了,探取記憶需要付出代價,她又沒有跟你簽下契約,你冒這個險值得嗎?”孟極坐在鬱離身邊,看著她臉色微微有些泛白,十分不讚同的嘮叨著。
鬱離小聲反駁,說一直都好好的,到最後才出了點意外。
她到現在都沒想明白,那股力量是什麽,怎麽會藏在寧弦秋的記憶裏。
不同於鬱離的小小損失,歸義坊另一處宅子裏,一個身材曼妙的女郎一口血吐在了身前。
玉卮嘴角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但礙於王灼坐在桌前,她並沒有敢口無遮攔。
“我告訴過你,她並非一般小妖,可你還是掉以輕心。”
王灼看著窗外的夜色,一隻傷魂鳥而已,何必這麽大動幹戈。
“是奴家輕敵了,可奴家確實有用,十六娘留下奴家吧。”女郎有一絲慌亂,她早年被賣去西域,後來輾轉被帶去了倭國,去歲才回到大唐。
可她一個孤女,若想在中原活下去,就得有個有力的靠山。
原本她以為吳丞可以,可吳丞到最後隻想利用她,連納她為妾都不敢。
幸好她遇上了十六娘,太原王氏怎麽說也是五姓之一,隻要十六娘肯帶她在身邊,何懼會被人欺辱?
王灼嘴角微微上揚,“我有言在先,自然是看你表現,絕無更改的可能。”
女郎抿緊了唇,“傷魂鳥之魂已成,寧弦秋一定會為我所用,十六娘請放心,奴家一定不會失手。”
殺寧弦秋的是她兒子所做的果子,她心裏很清楚,所以她即便知道自己是被冤殺,也絕對不會想著報仇。
隻要有這心,她就有把握將寧弦秋變成傷魂鳥為她所用。
至於吳丞,女郎目光一冷,這樣的郎君活著有什麽意思,待傷魂鳥回到她手中,她第一個了結了他。
“但願如此。”
在王灼心裏,區區一隻傷魂鳥確實算不得什麽,倒是寧弦秋的兒子竟有那殺父的心著實讓人沒想到。
她餘光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女郎一眼,這女郎心思歹毒,教唆那孩子殺父,卻將那有毒的東西送到了寧弦秋口中。
也怪寧弦秋命該如此。
王灼抬了抬手,女郎忙行了一禮緩緩退了出去。
待她離開,王灼才開口問道:“石妖和紫草找到了嗎?”
與其尋找天女的後人,倒不如直接吃了紫草。
玉卮脊背一緊,大氣不敢出地搖了搖頭。
“沒在十萬大山之中?”王灼微微蹙眉問道。
“去尋了原來的地方,它們並沒有回去,徒兒又在山中尋了許久,也沒有石妖和紫草的蹤跡。”
玉卮實話實說,十萬大山綿延不絕,她一個人走不了全部,隻能盡可能去尋找,當然,結果不盡如人意罷了。
“嗯。”王灼沒有再問,心下大概知道搜十萬大山有些強人所難。
“主人,寧弦秋的事咱們就不插手嗎?”元姬輕聲問道。
除了最初幫著那女郎將活屍的氣息隱藏外,王灼似乎沒有更多打算摻和進去。
“這是她的事,我若插手過多,豈不是告訴她可以跟隨於我?”
王灼搖頭,雖然不知道那女郎是如何想到來投奔她,但以那女郎的能力,她不覺得收在身邊能幫上什麽忙。
當年一念之差收了玉卮便已經後悔這麽多年,再來一個,王灼大約是要給自己一個耳光清醒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