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都引

第208章 蝶夢雜記

帛書上記載的是春秋戰國時期的一段奇事,說是鄭國有一個叫公冶坷的女子,她自出生時天邊有華彩飄過,三歲時就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

話說某一日清晨,公冶坷突然指著自己的母親說她頭上有一隻藍色的蝴蝶盤旋,眾人齊齊看過去,卻什麽都沒看到。

等到晚上公冶坷的母親和父親再次問她是不是真的看到了一隻蝴蝶在頭上,公冶坷十分認真的說是。

還指著她母親的頭頂說,那隻藍色的蝴蝶一直不曾離去,就在她頭頂上盤旋。

公冶夫妻知道自家女兒與眾不同,並沒有因為她年紀小就當她是胡言亂語,所以第二日二人便去了鹹陽城尋找高人,隻為了頭頂那隻蝴蝶。

可來來去去找了不少所謂的高人,卻沒人能看見那隻蝴蝶,甚至其中不乏有行騙者,謊稱看到了,卻說不出蝴蝶的顏色。

村裏人都勸公冶夫妻放棄,說公冶坷雖然出生時不凡,但這麽多年過去也沒發生什麽不同尋常的事,也許她根本不特別呢?

公冶夫妻猶豫再三,還是決定相信女兒的話,因為公冶坷每次形容那隻蝴蝶的樣子都十分詳細,不像是說假話。

而且那個時節鹹陽附近根本沒有蝴蝶,年幼的她壓根也沒見過藍色的蝴蝶,如果不是真的看到頭頂上有,怎麽可能形容的那麽細致?

見公冶夫妻不肯放棄,村子裏的人也沒有再多說,久而久之,不少人都知道了這件事。

約莫大半年過去,有一天的晚上,村子裏來了個衣著破破爛爛的術士,他一進村子就說這裏有靈物,後來村子裏的人就將他帶到了公冶家。

術士還沒進門就指著公冶妻子說靈物就是她頭頂上的藍色蝴蝶。

到此,所有人都相信了公冶坷當初並不是胡說,公冶妻子的頭頂上真的有一隻藍色的蝴蝶盤旋。

那術士得知除了自己外還有個孩子也能看到蝴蝶,大喜過望,言道這孩子是天生的奇才,便想將公冶坷收為徒弟。

公冶夫妻自然不肯,他們隻有這一個女兒,況且公冶坷自己也不願意跟術士走。

術士沒辦法,遂放棄收徒。

公冶夫妻和村民都很好奇那隻藍色的蝴蝶到底是什麽東西,為什麽會盤旋在公冶娘子頭頂。

術士耐心解釋,說這種蝴蝶很稀有,是靈物,名叫蝶夢,生來以眾生幻夢為食。

他說著上下打量了一眼公冶妻子,見她麵色光潤,眼神之中不曾見怨氣,似是過的十分舒心,便不解的問公冶妻子,心中可有不能實現之事令她無法釋懷。

公冶妻子先是搖頭,隨後又囁嚅半晌,這才說出一個深埋心裏已久的事情。

原來公冶妻子嫁進公冶家許多年,除了一個女兒外,再沒有孩子,公冶爹娘在世時時常拿這個說事兒,公冶妻子心裏很不是滋味,覺得是自己對不起公冶家。

盡管夫君什麽話都沒說,也不在意這些,可時間一長,這事兒還是成了公冶妻子的心病。

術士撫掌說著應該就是蝶夢找上她的原因,又問公冶妻子是不是時常不知身在夢中還是現實?

公冶妻子點頭應是,不過這種情況並不常出現,所以她一直沒放在心上。

術士便告訴她,幻夢一旦形成,除非宿主自己消除心中執念,或是宿主死亡,否則蝶夢不會消失,幻夢也不會消失。

公冶夫妻一聽頓時慌了神,術士安撫說蝶夢是靈物,不會取人性命,但幻夢需要大量精力維持,人的精力則是有限的,若是消耗過度,那就無力回天了。

自那天起術士就住在了村子裏,每日都會到公冶家轉上一圈,日複一日,公冶妻子果然漸漸萎靡下去,可即便知道症結所在,眾人也沒有辦法。

直到有一日公冶妻子臥床不起,拉著公冶坷的手叮囑她日後莫要如自己一般執念過深。

屋中哭作一團,門外的術士長歎一聲,世人知道自己病因所在也不見得就能治好,他雖然是為了蝶夢而來,卻還是為公冶妻子的遭遇唏噓。

月餘後,公冶妻子病逝,術士將蝶夢收入囊中,隨後離開村子,不知所蹤。

鬱離把整個故事看完,抬頭和老道士對視一眼,“虞蘭夢的狀態已經接近極限,那她豈不是活不長久了?”

老道士點頭,“蝶夢食夢隻會汲取她少許精力,若不是幻夢存在,那娘子說不定可以壽終正寢。”

但這本身就是循環,如果沒有幻夢,蝶夢也不會出現,有因才有果啊。

“那如果現在解決了寧娘子的執念,是不是她就不會死,蝶夢也會離開?”孟極覺得症結還是在虞蘭夢身上,如果她的執念消失,事情不就有了轉圜的餘地。

“話是這麽說,但也得那娘子肯說出執念,肯配合著將執念消除。”

老道士捋了捋胡子,帛書上記載的這個故事不就是個很好的例子,術士已經告訴了公冶夫妻症結所在,可公冶妻子無法釋懷,到最後還是死了。

鬱離有些發愁,這事兒聽著像是一旦生意,就是不知道該從何入手,搞不好又是一個坑,手裏那點壽數還得搭進去。

“我看阿月跟虞蘭夢的關係還行,不然就先探探口風?”

鬱離思來想去隻有這一個辦法,尤其孟極還在寧宅看見了狸奴妖,到時候王灼若是再插一手,事情就更麻煩了。

“老道覺得行。”他一拍大腿說道:“正巧那蝶夢可以入藥,要是真能救人一命,到時候蝶夢可別忘了給老道。”

“親兄弟明算賬,你還欠我良多,真要把蝶夢弄到手,你打算出多少錢?”鬱離跟著拍了拍腿,力道小了很多,自己的腿自己心疼,即便沒感覺也不能使勁拍。

老道士一噎,心說不是不計較之前那事兒了嗎?轉念一想恍然大悟,照鬱離這性子,平常沒事不計較,這會兒有事可得拿出來用一用。

他同情的看了孟極一眼,孟極別過頭不言語,心裏跟老道一個想法,不過它是救命之恩,和老道不同。

“多少都行。”老道士一咬牙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