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都引

第324章 烏夜啼髒

老道士的話沒能讓鬱離多一分希望,反倒是曲氏來了精神,她一雙眼睛亮了幾分,看著老道士問道:“真人,是不是將這些東西清理了就好?”

窗子上的髒東西一直都有,曲氏每日都會仔細擦幹淨,但到第二日夜裏還會落下一層,也不知道是什麽。

曲氏那時疑惑過,卻不曾將這東西跟安兒的恐懼聯係到一起。

“你肯定清理過,有用嗎?”老道士搖頭,一句話問得曲氏眉頭緊鎖。

是啊,她清理過,安兒還是那麽害怕。

“別廢話,說重點。”鬱離斜了老道士一眼,這是她的生意,怎麽還弄糊弄帝後那一套來糊弄她的客人。

老道士尷尬地咳了一聲,“也不是老道不說重點,重點是老道也不確定是不是因為這東西,隻是覺得那不像是普通髒東西,倒像是什麽東西長時間逗留留下的。”

聽了他這話,鬱離臉色正了正,走到窗前用手把那些看起來就像是鍋底灰一樣的東西捏了點,她拿到眼前仔細看了看,頗為疑惑。

“這不是墨粉嗎?”

她示意老道士也上手一試,老道士趕緊擺擺手,他今日穿的可是一件新衣裳,要是弄髒了他會心疼的。

盡管這衣裳是在長安的時候秦白月送的,可那也是花了錢的,誰的錢不是錢,都得心疼不是。

“老道看出來了。”他為了不上手,眼珠一轉故作深沉的說道:“不過以老道知道的那些東西裏,可沒有會掉這些的。”

能這麽神不知鬼不覺地躲在窗子外嚇唬小孩,若不是身手不錯的凡人,那就是妖魔鬼怪。

可這些東西哪有這麽掉色的?

墨粉,難不成是文房四寶之一的墨條成精?

老道士暗自搖頭,那真就太荒唐了些。

鬱離心裏也沒個底,她對凡間的妖魔鬼怪認知說不定還不如老道士,畢竟統共就那麽些年,還基本都是個普通凡人。

好不容易後來成了半妖,也大多數見到的都是往冥府去的鬼,實際上見到的妖都沒多少,著實想不出到底是什麽東西作祟。

曲氏看著眼前的兩人,心裏的希望一點點變小,但仍是不肯熄滅。

畢竟眼前的可不是什麽騙子,而是名滿兩京的九靈真人。

隻是曲氏到底因為上次被騙的事耿耿於懷,即便相信鬱離確實是受丈夫所托來看看孩子,卻還是沒辦法完全相信眼前的老道士就是那位九靈真人。

尤其是這位什麽問題都沒看出來。

老道士多敏銳的人,他可是靠著這份敏銳在帝後跟前站住了腳,並多年不曾出過什麽大紕漏。

所以曲氏眼睛裏的情緒才剛起,他就明白自己被人質疑了。

老道士直了直腰板,仙風道骨的姿態一下就出來了,“陳娘子不必擔憂,雖未能一眼瞧出究竟是什麽東西在作祟,卻還是有辦法讓孩子暫時不受影響。”

他說著從懷中摸出一張符遞給曲氏,“將這張符給孩子貼身藏好,不說永絕後患,起碼三日內不會受到騷擾。”

曲氏接過那符,在她看來,這符和之前那騙子給的也沒什麽區別,可安兒被折騰了這麽久,權且死馬當活馬醫吧。

她將符塞進孩子的衣襟裏,這才對著老道士鄭重說了謝謝。

老道士擺手,“言謝過早,等這件事情解決了再謝不遲。”

曲氏點頭,略一遲疑問道:“這符......”

“受陳郎君所托上門,自然不能再收錢,陳娘子放心吧。”

鬱離沒給老道士開口的機會,雖然她覺得老道士看了這一家子的狀況也不會好意思要錢,但防患於未然是她做鳥的準則。

嗯......起碼是這時候的準則......

老道士剛張開的嘴默默的閉上了,心想,是,老道士個老實人,錢不錢的無所謂,最重要的是助人為樂!

曲氏這才鬆了口氣,說實在話,家裏已經沒錢了。

看了看外間天色,曲氏這才想起來問一句,“已經宵禁,二位要不在家裏對付一宿?”

他們來的時候鼓聲落了一陣,曲氏以為他們是踩著鼓點進了的靜仁坊,隻是走到她家慢了些,斷然想不到二人是鼓聲落下之後才從歸義坊出發。

鬱離搖頭拒絕道:“我們自有辦法,陳娘子隻管帶著孩子休息,今夜他定然睡得安穩。”

曲氏將信將疑地點頭,目送兩人離開,這才將大門關上,抱著孩子回到寢室。

等將孩子放到**之後才想起來,她還是沒有從鬱離口中問到丈夫的下落。

走在洛水畔,鬱離看了眼波光粼粼的水麵,良久才問道:“你最近到底在忙什麽,連洛神找你下棋都尋不到。”

自打恢複了記憶,她沒生意的時候就喜歡去洛神處轉轉,從洛神那裏聽到了不少稀奇事兒,有水裏的,也有岸上的。

比儀鳳年間何家的事兒更跌宕起伏。

老道士單手在腰上叉了會兒,琢磨著該說現下這事兒。

鬱離已經再問了句,“朝局有變?”

老道士這次沒猶豫,嗯了一聲,“聖人身子每況愈下,如今軍國大事皆有天後轄製,大臣甚至好些日子都見不到聖人的麵兒。”

早年太宗在時那則流言在坊間越傳越離譜,不知究竟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還是真有其事。

老道士自覺自己比之紅塵中人看得開些,但要說天後有篡位之心,說實話,他不大相信。

即便這些年天後的能力確實不俗,殺伐果斷雖不及聖人,卻也比許多朝中大臣來得出色。

可她到底是個女郎,自古哪有女子為天子的?

不過老道士又想到如今的太子殿下能力孱弱,即便他即位稱帝,天後必然也是要臨朝稱製的。

走不走到前頭似乎也不怎麽重要。

“你在擔心什麽?你不過是一個供奉於朝中的修道之人,隻要不自己作死,朝局再怎麽變應當都影響不到你。”

鬱離說這話的時候心裏想到了那次顯出真身時聽到的傳言,雖然她是無心,但那傳言看著可不像是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