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咒劉四郎
孟極和老道士到的時候,秦白月已經著人送來了果子和幾樣小食,似乎她們早就料到老道士會直接來七月居,且有了聽故事到天亮的打算。
“準備得倒是齊全,看來老道士過來是對的決定。”
嘴裏感慨著走到矮桌前坐下,老道士伸手就想去捏個果子嚐嚐,被鬱離一巴掌給拍開了。
“先說正事再說吃的。”鬱離自己拿了一個果子送進嘴裏,那咀嚼的模樣讓老道士感覺到定是很好吃。
“劉四郎對吧,來來來,咱們說。”
老道士借著這個由頭讓鬱離也別吃了,開始說起劉四郎和那張拘魂符的事兒。
劉四郎確實是南市茶商,也確有嬌妻和一對可愛的兒女,不過他是個孤兒,自小便被丟棄,能活到現在都是靠造化。
劉四郎的過往十分坎坷,出生時家中已經窮困潦倒,爺娘整日爭吵,一直吵到他長大了些,懂事了些。
那時劉四郎還曾抱著希望勸一勸爺娘,希望爺娘哪怕不在自己麵前吵也行。
結果可想而知,劉四郎的爺娘不僅沒有停止爭吵,反而發現除了攻擊辱罵對方外,還有這個兒子可以折磨。
於是兩個人的爭吵變成了兩個人對劉四郎的詆毀,似乎誰罵得更凶,誰就是勝利的一方。
小小年紀的劉四郎還未見識到外麵世道的險惡,就先從最親近的爺娘嘴裏感受到了什麽叫言語折磨,什麽叫刀子總是最愛的人捅得最疼。
原本還有些開朗的劉四郎在經年累月的辱罵中漸漸變得沉默,有時一整日都躲在角落裏,有時更是將自己關在小黑屋中不願見人。
“這對狗東西,還配為人爺娘?”
孟極很憤怒,它的阿爹和阿娘雖然離開了它,但卻不是不愛它,阿爹有自己的苦衷,阿娘.......
阿娘是為了它心愛的阿爹,它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隻是一不小心弄丟了它而已。
而劉四郎的爺娘屬於沒事找事那種,自己過得不痛快也就罷了,竟然還一起去折磨年幼的劉四郎。
“誰說不是呢。”
老道士附和,“更可氣的是,都已經這樣了,他們居然還將劉四郎給遺棄了。”
劉四郎在五歲上他的爺娘便和離,而後兩人各自成婚,卻誰都不要劉四郎,覺得劉四郎就是個累贅。
涼州的三月還很難熬,小小年紀的劉四郎日日風餐露宿,沒死在那裏真的是命大。
“那後來呢?”秦白月覺得劉四郎也是個可憐之人,比起自己似乎可慘多了。
“後來啊,後來劉四郎生了一場大病,病死之前遇上了如今的劉姓茶商。”
老道士說道:“那茶商將生命垂危的劉四郎送去醫治,後來聽劉四郎講了自己的經曆覺得他可憐,便將人留在了身邊。”
最初劉姓茶商並未收劉四郎為義子,隻留在身邊給了他一口吃的,一個住的地方,不至於在涼州苦寒之地流浪。
“那最後又是為何收了他為義子?”
孟極和秦白月一人搭了一句腔,鬱離覺得自己不能落後,於是也搭了一句。
老道士捋著胡子,“自然是因為人品貴重。”
劉四郎在茶商處一待就是十年,這十年裏他恪盡職守,將茶商交代的事做得很是周全,不僅完成了自己的分內事,也很樂於助人。
劉姓茶商見劉四郎經曆了那麽多苦難之後還能心存善意,且這十年裏從無行差踏錯,盡職盡責地幫著他將生意做大,終是決定收劉四郎為義子。
且茶商夫妻多年無所出,百年之後更是無人送終,正好收了劉四郎好讓產業有人繼承,兩人的身後事有人操辦。
劉四郎弱冠時劉姓茶商夫婦為他求娶了衛家三娘為妻,此後二人琴瑟和鳴,日子過得那叫一個蜜裏調油。
後來那倆孩子出生,劉姓夫婦盡心盡力地幫著劉四郎夫妻帶孩子。
“這一切聽起來都挺好的呀。”
鬱離很捧場地說了一句,在她看來事情定然會有轉折,這個轉折便是劉四郎徹底恨上親生爺娘的緣故。
“到此為止確實挺好,可你們別忘了,劉四郎的親生爺娘還在,若是聽聞自家兒子如今出息了,你猜他們會如何?”
老道士歎了口氣,用屁股想都知道會如何。
自然,他都猜得到,鬱離他們也不例外。
幾人對視一眼,齊齊歎了口氣。
苦難是親爺娘造成的,如今幸福美滿了,親爺娘又來作妖,還真他娘的是親爺娘啊。
劉四郎孩子滿月那天,他失蹤多年的阿爺找上了門。
起初劉四郎盡心照顧他,可他在茶商家裏漸漸地愈發放肆了,先是擺起主人的架子對女婢和仆役辱罵,而後竟開始埋怨茶商夫妻那麽有錢為何不早些接他來一道享福。
劉四郎本想發作,但被茶商夫妻給勸阻了,說好歹也是親阿爺,住上些時日無妨,實在不行盡可能錯開時間不見麵便是。
但劉四郎知道根本不可能,因為他很清楚他阿爺的脾性,如今這樣已經算是很收斂了。
而且他阿爺來的這段時間裏,劉四郎悄悄找人打聽過,這些年他阿爺比從前更加愛酒,幾乎到了嗜酒如命的地步,這段時間不喝,隻是因為長途跋涉來找他累病了,醫師叮囑他要想活的久,那就少喝個把月。
所以家裏沒被鬧得太雞飛狗跳,但這也僅僅是這段時間。
至於他那一直未露麵的阿娘,不是她不想來,隻是因為在涼州與人對賭,賭輸了之後無力支付賭資,被人家賭坊的人打了一頓,而後生生凍死在了涼州的夜裏。
這十來年過去,劉四郎依舊記得涼州的夜是如何的寒涼刺骨,他的阿娘竟也與他有了相同的感受,可惜阿娘沒那麽好命,沒能看見第二日的朝陽。
懷著對阿娘的緬懷,劉四郎對他阿爺的容忍又多了幾分,原本想著多年未見,阿爺肯來找自己,便是他放下過去對爺娘不理解的契機,卻不曾想,他的容忍不僅沒能讓他阿爺適可而止,反而變本加厲地折騰這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