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都引

第567章 陰親留心

殮娘本就想著今日能脫離平康坊妓家,如今遂願,自然不會拒絕,不過她到底有些遺憾,她原本屬意裴郎君呢,如今卻被祁郎君一個高昌人給截胡。

但又有什麽關係,總歸不用再回妓家待著,她便已經滿足了。

“奴謝祁郎君垂憐。”

祁郎君一聽便知道殮娘是徹底沒了顧慮,當即高興地撫掌,“好好好,那今日就多謝裴郎君贈某美人,也多謝美人肯隨某歸家。”

殮娘垂首斂袖,此時才露出一絲嬌羞之色,看得祁郎君更加開心。

從裴宅離開已經是第二日開門鼓時,祁郎君隻帶著她去了自己的宅子,便吩咐了小廝收拾行囊,說是要隨商隊回高昌。

殮娘之前聽他那意思是不打算帶自己去,隻讓自己在長安等他回來,心想要是如此那豈不是逍遙?

不過眼見著祁郎君都已經收拾好了一切,卻不說讓她自己在長安如何過的事情,殮娘的心裏就有些打鼓。

好在夕食吃罷,祁郎君總算開了口,意思便是讓她自己在宅子裏住著,每日吃穿用度管事自會處理,讓她不必拘泥。

殮娘嘴上說著感謝,心裏想著此去西域得大半年,若是稍微耽擱一下,豈不是一年都可以自由自在?

若是裴郎君的文書送到她手裏,那......

她想的美好,祁郎君說的放心,似乎根本不在意殮娘在長安會不會動心思離開,或是同其他什麽人走。

這種微妙的平衡關係一直到祁郎君離開宅子,殮娘都還有些不真實的飄忽感。

她站在門口看著車馬走遠,良久才摸了摸自己的臉,她就這麽自由了?還可以住在這樣一座宅子裏?

“小娘子盡管放心,郎君交代過若有事便尋小的即可,宅子裏的一應花銷小的都會處理,每月也會固定給小娘子留夠用度,若是不夠也可再同小的要。”

管事是個年約四十的郎君,對殮娘說話的時候和對祁郎君說話的時候一樣,皆是恭敬有加。

“多謝管事,奴所需不多,有這片瓦遮身已經十分滿足了。”

殮娘到底還有些腦子,這事情來得太容易,心裏總歸有些沒底,前腳打發了管事,後腳便獨自去了西市。

她沒有立刻去找西市裏的牙人打聽消息,而是轉了好半天,這才進了附近的戲園子。

西市的戲園子每天都人滿為患,殮娘在戲園子裏走動了一會兒,果見有人一直盯著自己,當她閃身躲起來時,那人立刻便著急的四下裏尋找。

她不知這是妓家的人,還是祁郎君的人,但無論是誰,她今日肯定是不能讓這人知道她要去做什麽。

殮娘又藏了一會兒,確定無人跟著自己,這才抬腳出了戲園子,而後轉道去了西市外的坊中尋到一位年過半百的老丈。

老丈早年曾是隴右道的兵,後來因受傷才被安置回了長安,但他沒有什麽背景,在長安隻任職了不足三月便被排擠得寸步難行。

於是老丈二話不說出了公廨,用了五年時間成了這一片有名的消息販子,就連當年他所任職的地方的上峰有事,也得到他這裏掏了錢打聽。

至於那些曾排擠過他的同僚,聽聞有的因貪墨坐罪流放,有的則因瀆職而被杖責逐出,總歸沒有一個還能在那裏混日子。

殮娘之所以能知道這老丈還要感謝妓家的一位女妓,她去歲被人騙了錢十分不甘心,輾轉從旁人口中知曉了老丈的存在,便借了她的錢打聽那郎君的消息。

殮娘記得,那郎君是個慣犯,不僅在長安,在許多州府都有過前科,女妓也是個狠人,當夜回去又借了不少錢,第二日便求老丈幫著將那郎君送進了大牢。

後來女妓的錢被追回,不僅還了她們的錢,聽說還給這老丈送來了一匣子金子,隻是老丈說消息有價,多的一概不收。

找到了女妓所說的那條巷子,殮娘抬腳走了進去,恰好看見一個道士緩步走出來,那道士年歲不大,長的也頗為清秀,看見殮娘迎麵走來,便停到一旁行了一禮,這才又繼續往外走。

殮娘跟著還禮,抬眼便看見那道士與自己擦肩而過,不由又多看了兩眼。

等道士消失在巷子口,她才繼續往裏走,恰好與站在門口的老丈四目相對。

“小娘子是來買消息的?”

老丈問了句,卻不等殮娘回答,轉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殮娘一邊回答是,一邊跟著老丈進了門。

宅子不大,甚至可以說有些小,裏頭僅有兩間屋子和一個搭在外間的灶台,灶台下一條黃狗乖巧的趴在那裏,看見她進去也未曾挪動一下。

“想要什麽消息?”

老丈坐到廊下的桌前,示意殮娘也坐下,這才開口問起她的來意。

殮娘待坐穩之後才道:“奴想問一人”

她將祁郎君的宅子所在位置告訴老丈,又說了他是高昌人,還準備說些什麽,那老丈已經蹙眉說道:“那位祁郎君是不是今日動身出城去了?”

“正是,老丈知道他?”

老丈見殮娘肯定,眉頭皺得更深,“女郎還是離這位郎君遠些的好,他可並非善類。”

殮娘的心一緊,強自鎮定地問道:“敢問他到底是做什麽的?”

她以為能出入裴郎君的宅子,想來也是個能人,但老丈這意思聽著這祁郎君不像是表麵看上去那般和善。

殮娘心裏有了準備,她以為祁郎君會和女妓所遇到的那個郎君一樣,至多是個騙財騙色的,卻沒想到老丈所說更為驚人。

“這祁郎君是個修道之人,但他所修的道卻並非中原正統,而是一種邪道,據老朽所知,他曾帶過七八個女郎同他出城,不久之後這位祁郎君便獨自一人先行返回,而那些女郎便再無下落。”

老丈看著殮娘,“且這些女郎多為獨身,在長安無親無故,她們失蹤了,連個報案地都沒有。”

殮娘臉色白了白,她不也是如此?如果祁郎君再回來讓她一起出城,她似乎並沒有理由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