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鏡靈布局
秦白月今日帶的吃食更為豐富,幾乎將矮桌給擺滿了。
她一邊催著鬱離和孟極趕緊吃,一邊低聲說著最近查到的事情。
“我的人查了這些日子,各家貴女也都基本排查了一遍,與平日言行多有不同的有五個人,我已經讓他們著重去盯著。”
隻要找到了背後之人,阿離多少能防備一些。
“恐怕等不到你這次查出那人是誰了。”
鬱離喝了口粥,記憶裏這東西沒什麽特別的味道,倒是同現在沒有味覺品出的一樣。
“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秦白月不解,昨日不還去園子裏看表演,似乎沒發生什麽事吧。
“又被人不知不覺帶溝裏了,如果沒猜錯,還是上次算計我的人。”鬱離突然覺得眼前的吃食都不香了,使勁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對了,牽扯的人你還認識,就是伶人董九郎。”
“他?”秦白月很驚訝,董九郎隻是一個伶人,那些人即便要算計鬱離,拿一個董九郎怎麽算計?
鬱離歎了口氣,“你還記得之前白家丟失的那麵琉璃鏡嗎?”
不等秦白月點頭,鬱離便示意孟極把事情經過講給她聽,秦白月直聽得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敢置信。
“昨晚,你是說昨晚董九郎被人下毒,還差點死了?”
她昨日入夜還和董九郎說了再多留一日,等七月十六之後便送他回長安,那時他人還是好好的呢。
“是啊,浪費了我一滴地心泉水救人。”鬱離很肯定地點頭,“昨天他有沒有接觸過什麽人值得留意的?”
“園子人多,我倒是沒注意這些,不過昨日有聖人隨行的將軍來看董九郎的表演,也許董郎君隻是替人受過?”
據她所知,董九郎成為伶人多年,待人一向和善,從未得罪過什麽人,怎麽會有人要毒殺他?
鬱離聽到將軍二字,眼珠一轉,“阿月,你能不能托人查一查麟德二年安西都護府在西州和伊州之間的巡邏是否取消過,如果是,命令出自誰。”
秦白月一愣,怎麽突然提到這個,但她沒多問,點頭說自己可以試一試,不過需要一些時間。
“不急,此事你務必查得仔細。”
秦白月點頭,又說起董九郎的事,她讓去長安打聽的人回了消息,她阿兄確實是無意中被帶去越王府,且越王府讓董九郎表演也不是一次兩次,隻是那一次正巧碰上罷了。
“那董九郎是因為什麽被無意中帶去?”鬱離問。
“說是越王妃想從我們家的布莊要一批錦緞,所以遣了人去秦家尋我阿兄,正巧遇上我阿兄出門,就直接帶去了越王府。”
尋常商賈是搭不上越王府生意的,她阿兄知道機會難得,哪裏肯錯過,當時還推了其他應酬,特意跟著去了一趟越王府。
“越王妃出身不錯,與董家從始至終沒有什麽來往,況且越王妃確實後來訂了不少錦緞,送的是崔氏一位夫人。”
秦白月把能查到的事情都查了一遍,所有事情環環相扣,尋得到來處,亦都說得通,不像是被人設計好的。
鬱離嗯了一聲,心裏仍是存著幾分疑慮。
之後兩天鬱離過得十分悠閑,不是和孟極在北市、南市閑逛,就是蹲在屋頂上聽隔壁那兩戶人家的牆角。
尤其是在得知兩戶人家的娘子都是吃齋念佛的善人時,鬱離的表情就變得格外微妙。
秦白月來的時候,鬱離正抱著孟極在屋頂上曬太陽,不過那脖子明顯朝著一個方向傾斜,似乎在聽什麽。
“阿離?”秦白月遲疑一下,出聲喊她下來。
鬱離回過頭,臉上的吃瓜表情還沒有消散,見是秦白月來了,知道之前拜托她的事情肯定有了眉目,便抱著孟極從屋頂上一躍而下。
盡管知道鬱離如今並非尋常凡人,可見她從屋頂跳下來,秦白月的心還是提到了嗓子眼兒。
“查到了?”鬱離拉著秦白月往七月居進,秦白月嗯了一聲,待坐到矮桌前開口說道:“麟德二年在安西都護府任職的是如今隨駕的一位將軍,很巧,越王妃送錦緞的那位崔氏夫人便是這位將軍的續弦,也查清了,安西那邊十數年巡查都不曾變動,不可能突然有一天不巡。”
秦白月抿了抿唇,她還是將事情想得簡單了,在長安那邊的人手也沒有挖得更深,若不是鬱離讓她去查麟德二年的舊事,她怕是都不知道眼下的事情仍舊是個圈,是要把鬱離往裏套的圈。
“這就對上了。”
鬱離一點不驚訝,這整件事最重要的便是將董九郎送來東都洛陽,那麽如何將他送來,還不那麽突兀,自然需要費點心思。
她從確定一切不是巧合就開始懷疑,將所有事情仔細捋了捋,如果越王府同她沒有過節,那肯定還有其他人在推動這件事情。
這麽一想,那位崔氏夫人自然避不開。
事實也果然如她所料,最後這個圈是閉合的。
鬱離籲了一口氣,如今看下來,麟德二年董家商隊和那個西域小國在安西都護府附近被截殺,一定不是意外。
隻是那位將軍在其中扮演了什麽角色?董九郎被人下毒,又跟他有沒有關係。
“阿離,這次又差點壞了你的事。”
秦白月麵露愧疚之色,她逗留東都是想多幫幫鬱離,卻似乎幫不上什麽忙,還總是給她添麻煩。
這次若不是她掉以輕心將董九郎請到東都,鬱離也不會再次被人算計進去。
“不,你幫了大忙。”
鬱離抿唇笑著給秦白月續了茶,秦白月不解,鬱離解釋道:“董九郎身邊有一個鏡靈,那鏡靈原本是枉死的遊魂,不管背後之人有什麽算計,這一次我一定做成了這單生意。”
秦白月點頭,心裏還是擔心,她看著勢在必得的鬱離,暗暗歎了口氣,董郎君的事情這麽複雜,真要做這單生意談何容易?
當天午後鬱離便去了園子,原本早該離開東都的董九郎還住在這裏,隻是因帝後在東都,這裏的貴人繁多,他一大早便被叫了出去。
鬱離並不在意,反正她要找的也不是董九郎。
當鬱離進到董九郎屋中時,胡七第一時間顯形,先朝著鬱離行了一禮,這才滿臉期待地問當年的事是不是查到了端倪。
“倒也沒有實際證據,但可以確定的是,你們當年出西州沒有碰到巡查確實不正常。”
其他更直接的證據她還需要時間去證實,眼下能告訴胡七的便是這些,至於是誰當年動了手腳,又是誰設計他們,鬱離還沒打算同胡七說。
“所以當年真的不是意外,東家夫妻和我們都死得很冤枉。”
胡七沒有追問更多的東西,他隻愣愣地站在屋中,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
鬱離沒有打擾他,等了片刻胡七才回過神來,頗有些抱歉地朝鬱離行了一禮,“我知道鬱小娘子是做生意的,我願意入輪回,隻求鬱小娘子能幫我了了執念。”
“你要用來世三年壽數同我交易?”
鬱離沒料到胡七這時候就同意做這單生意,她還以為至少要知道當年事情的始作俑者胡七才會求助於她。
“我願意,請鬱小娘子幫我。”
胡七不是蠢人,既然當年被截殺不是意外,那最後出現在他記憶裏的那個將軍不是凶手,便是幫凶,左右不可能是聽到風聲前來救援的人。
他們商隊和使臣隊伍走得靜悄悄,除了凶手前來收拾殘局,誰會聽到風聲。
隻是胡七想不通,整個商隊當時最值錢的就是琉璃鏡,為什麽那人沒有將琉璃鏡帶走,而是讓那鏡子幾經流轉?
“好。”
鬱離手掌翻轉,竹簡憑空出現,“在上麵按上你的手印,我們的契約便可以開始了。”
胡七看了眼竹簡上的文字,簡單直接,在契約一側有他的名字,他沒多想,抬手按在了自己的名字上。
鬱離拿回竹簡,在紅色圓點上滴落自己的血,不多時,那圓點盛放成一株彼岸花,胡七這些年的記憶便如潮水般湧進了鬱離的腦子中。
隻是這些記憶沒什麽特別,大多數胡七早就已經同鬱離說過。
沒能找到想要的東西,鬱離多少有些失望,她深深看了眼胡七,讓他這些天稍安勿躁,一旦有消息,她會第一時間告訴他。
胡七沉默著點頭,目送鬱離離開。
“他自己說願意同你簽訂契約?”
孟極晃著腦袋,這兩日難得閑得無聊,整日裏除了吃就是睡,連骨頭都要懶了,它都不知道往年鬱離回去之後它那十一個月是怎麽過來的。
鬱離喝了半杯茶,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胡七今日和前兩日不大一樣,他的疑問似乎沒有那麽急迫了。
一個人性子再怎麽變,也不可能一兩天之內就變得這麽徹底,所以鬱離那時才會探究胡七,隻是她沒看出來什麽。
隻是心裏明白,要麽那個不是鏡靈胡七,要麽就是有人滿足了胡七的一些疑問。
“在地心外我試探過他,對輪回他不是很執著,似乎還挺適應如今的樣子,怎麽突然之間就願意重新輪回?”
孟極撓了撓頭,“是為了董九郎?”
“應該是他,今日胡七記憶中執念便是報恩,可惜董家夫妻都已經身死,他如果要報恩,就隻能報給如今的董九郎。”
而董九郎眼下正在危機之中,胡七為了他甘願放棄如今已經適應的新身份,也不是不可能。
起碼鬱離目前隻能想到這個。
“可惜秦娘子那裏還沒確定算計你的人是誰,不然事情或許會更明了。”孟極無奈一歎,“還有那隻黑色的狸奴妖,它既然能攛掇胡七去取地心泉水,肯定也知道些什麽才對。”
鬱離頭大的捏了捏眉心,生意是接了,做不做的成還是另一回事。
她思忖片刻,“上次白家的事她們害我失了所有壽數,你說這次她們會想讓我失去什麽?”
“你還有什麽?”
孟極環顧四周,七月居裏這些東西也就鬱離能用,給了旁人也是白給。
鬱離則定定的看著孟極,把它看的脊背發毛才罷休。
“你不會說是我吧。”
孟極一邊說一邊搖頭,“我好歹堂堂神獸,怎麽可能是一幫凡人就能算計得了的?”
說罷,又想起當年它阿娘被害死的事,抿唇正色道:“從初遇我便能感覺到,她們雖然有些不一樣,但歸根結底還是凡人,頂多是入了妖道而已。”
“好吧,也許是我多慮了。”
鬱離聳肩,她身無長物的,眼下除了孟極這隻神獸外,實在想不到旁人還有啥可圖。
孟極對鬱離這點小心嗤之以鼻,這方凡世知道孟極神獸的人都不多,大多數看見它都以為是個成精的小妖獸,壓根沒往孟極神獸這上頭想。
就連老道士那樣的人精,當初不也沒認出它是什麽?
“不過為了安全起見,咱們最近行事就還是謹慎些,想當年我還是個肉體凡胎的時候就有人惦記,如今好歹算是有個寶物傍身,不得不防。”
鬱離不知道是為了挽回麵子,還是真的覺得鬼王鏈是個寶貝,神情嚴肅的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你高興就好。”
孟極無奈,隻是對於二十多年前鬱離被殺的原因確實也心存疑慮。
不過它的疑慮有方向,比如當年是有人發現了鬱離鸞鳥身份所以動手殺她,自然也是為了取鸞鳥滿身的寶物。
可後來二十多年又為什麽銷聲匿跡,直到現在才出現?
孟極觀察過,它覺得老道士知道點什麽,不然一個修行有成的道士,做什麽非得跟在一個神獸和半人半妖屁股後頭。
契約簽訂的第二日,老道士叉著腰出現了,不是他想出現,而是秦白月去找的他。
老道士一進門就朝著鬱離嚷嚷,“小丫頭,給老道我來杯茶。”
鬱離連眼皮都沒抬一下,趴在後窗仔細的給青竹清理葉子。
“自食其力,這不是你們凡人的至理名言嗎?”孟極本來伸出去拿杯子的手也縮了回來,端正的坐在矮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