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倚籠

第152章 想想你的阿滿

又過了幾日,距離回去皇城的日子也近了。

沈戮將那姓崔的關在當地府衙的牢裏已足足三天三夜,又抓來了他的幼子,逼得那孩子天天在姓崔的牢門外頭哭得昏天黑地。

姓崔的招架不住這淩遲般的折磨,終於決定把與太後之間的勾結都寫出血書。

有了那血書,沈戮此番回去朝野,必定穩坐帝位。

隻是,在回到皇城之前,沈戮派了陳最前去容妤房裏,提醒了她要牢記自己此後的身份。

那會兒的容妤正靠在床榻上一言不發,雙眼死死地盯著房門方向,今日倒是沒有裝瘋賣傻,隻是麵無表情地聽著陳最帶來的話。

“姑娘的父親是裴大人,母親乃裴李氏,雖算不上是權貴,倒也是鶴城名門,作為裴府嫡女,出身書香門第,做太子的妾室也是合理。”陳最打量著容妤道:“裴子瑩,就是您如今的名字。”

容妤默不作聲,全然都不在意陳最所言,那模樣令陳最見了,也不免心生憐憫,遂勸了句:“子瑩姑娘還是不要與殿下擰著來了,回到宮中也是要仰仗著殿下照拂才能存活,不如哄他開心,您日子也能好過些。”

此話一出,容妤的臉上浮現出嫌惡之色,她別開臉去,再不願聽。

陳最也是個會看臉色的,最後叮囑容妤牢記這些後,便轉身退出了房去。

待到數個時辰過去後,夜暮已至,滿月皎白。

沈戮回了宅子後,一路直奔去容妤房裏。

曉靈見他來了,心想著他又要折磨起自家主子,下意識地想要阻攔。

沈戮隻冷聲丟給她一句:“滾開。”

曉靈嚇得顫抖著身子,不得不退去了一旁。

但他今日心情是不錯的,終於降伏了那姓崔的,他打算今夜過後便即刻起程,也就決定給容妤些好臉色看。

誰知推門而入的刹那,一隻箭矢“嗖”地聲射了過來。

第一支射偏了,箭頭擦破了沈戮的左臉頰。

他抬手一抹,斑駁血跡染上手指,抬頭看去時,容妤正拉開了弓弩瞄準了他,眼神狠戾。

沈戮略有一怔,容妤卻不假思索地抬高了手臂,作勢要向沈戮射出第二支箭。

他不由地哈哈大笑起來,在心裏歎著諷刺至極,她房裏的弓弩、佩劍都是他留下來做自己兵器的,平日裏總要留宿她房中,便想著省心省力,直接拿了武器便走,他永遠也想不到她會使用弓弩,又哪能料得她現在會用他留下的弓箭指著他自己?

沈戮的笑聲顯露悲涼,他也不躲,望著她神色冷冽道:“看來,我一直都小瞧了你,我本以為你除了會寫字賞畫之外,也就沒其他能耐了。不想你既懂得裝瘋賣傻,又懂得用弓使箭,還有什麽驚喜是我不知道的呢?”

容妤的身體仍舊有些發虛,所以唇色發白。但她仍舊死死地盯住他不放,目光滲透恨意:“我可以一箭就射穿你的心髒。”

沈戮心中淒厲,嘴角旁卻還是掛著一抹淡笑,隻不過,他眼瞳中的光芒開始慢慢轉暗,那股火苗在一寸寸的熄滅。

他沉聲說:“你若想殺我,我躲都不會躲。但你也知道,陳最就在外麵,他若再聽見箭矢的聲音自然會進來,你跑得掉嗎?”

容妤狠聲道:“隻要殺了你,我就當是為我父親、為許大哥報了仇,生與死,無所畏懼!”

沈戮走上前一步,冷聲嗤笑,“我倒是佩服起你的情深意切了。”

她拉著弓弦的手指在止不住地發抖,五指發麻,掌心汗出,她大喊:“你別過來,你別以為我不敢!”

他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滿不在乎,“那你怎麽還不放箭?”

“我會的。隻要再一箭,我就能殺了你。”

他唇邊溢出意味不明的笑意,不以為然地又往前邁出一步。她大喊,再次要他站住,他卻加快步伐,走到她麵前,一把握住她搭在弦上的箭矢,死死地抵上自己的胸膛。那地方,正是她將匕首刺進去的位置。

舊傷未愈,又要添上新疤,他幾乎是命令道,“放箭。”

她的呼吸越發加重,他怒吼著:“我讓你放箭!”

容妤被嚇得全身一震,頃刻間竟絕望不已。

她知道,眼前這男子早已不是從前的沈七郎了,他是隻手遮天的東宮太子,他在戰場上殺過的人早就多如牛毛,更是見慣了屍山白骨,沒什麽能夠讓他動容的,他是殘忍冷酷的帝王之相,即便她險些用匕首奪去他的命,他都沒有皺半下眉頭。

她隻是恨極了他,恨他的強取豪奪與心狠手辣,更恨他害了她身邊那麽多人。

再想起那個雨夜,他逼她吃下五石散。對於她,那是他的一個計謀。他深知她是裝瘋賣傻,唯有那一招能夠拆穿她。

她自然不肯吃下,他非要把她囚禁在他的籠中。她和他,他和她,是在博弈。

但那又能如何?

一切是她引起的,都是她。

容妤憤恨地閉上眼,一滴淚從她的眼角滾落,她猛地掙開了他握在手中的箭矢,轉手將那支箭對準了自己的喉嚨,可箭頭卻不是尖銳的。

她一怔,睜圓了眼去看,竟見他早已將尖銳的箭頭折斷,握在了自己掌中。

她終究被他玩弄在掌心,永遠都算計不過他。

弓弩掉落在地,容妤頹唐地滑落在地,已是淚流滿麵。那淚水不為別的,為她今日的失敗之舉。

這也許,是唯一能殺死他的機會了。

錯過了,便再難有。

他望著她的眼裏滲透淒厲絕望,冷聲歎道:“如果你想殺我,就要做得幹脆一點。你這樣優柔寡斷,連心都狠不下,又怎能下得了狠手。”

容妤卻歇斯底裏地哭喊道:“我又何嚐不是真的想要殺了你!我又何嚐不想是真的瘋了,偏偏要我如此清醒地多活一天,就要多忍受你一天!我寧願瘋了、死了,也好過要麵對著你!”

沈戮笑起來,那笑顯得寂寥又傷痛,而說出口的話又是那般絕情不已,“想死?你就不怕你死後,我會如何折磨你的阿滿嗎?”

容妤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