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倚籠

第190章 身孕?

鮮血淋漓,布滿衣襟。

沈戮愣住了。

容妤幹咳不止,嘔吐不停,仿佛要連五髒六腑也一並吐了個幹淨。

陳最見勢不妙,趕忙上前一步,喊醒了沈戮:“殿下,娘娘怕是身子有恙,還請傳禦醫吧!”

沈戮這才恍惚地回過神來,他被嚇得不輕,轉頭去看容妤,她衣襟上頭全是血紅,又撕扯掉她眼睛上的布條,見她眼角染血,皆是血淚。

“傳禦醫來東宮……”沈戮恍惚地站起身,嗬斥陳最:“快去!”

陳最得令離開,出了天牢後,他回頭望了一眼,隻見沈戮已將容妤整個人都橫抱了起來,正慌忙地趕回東宮廂房去。

若陳最步子再慢些,或許容妤的性命就將到此為止。

一旦容妤死了,沈戮怕是也難活。

陳最的報複也就能得逞。

但他終究還是將禦醫帶來了東宮,心裏勸慰自己:她終究是無辜的,就算要報複,也應讓報應降在沈戮頭上才是,勞她一女子來抵,何罪之有呢?

東宮殿內,海棠房後。

容妤正昏睡在廂房之中,禦醫隔著紗幔為她診脈許久,室內靜可聞針,宮女們守成一團,沈戮屏息凝神地坐在禦醫身後,雙手緊緊地合握著,他生怕自己大聲喘息,也會擾到禦醫的診治。

片刻過後,禦醫終於將容妤的手腕放回紗幔裏頭。

沈戮這才起了身。

禦醫撩袍站起,恭恭敬敬地對沈戮合拳道:“恭喜殿下,賀喜殿下。”

沈戮略一蹙眉。

禦醫再道:“保林娘娘是喜脈,胎像較穩,已有四月餘了。”

沈戮猛地鬆出了一口氣,他盤算著她懷上身孕的日子,心中自是喜悅不已,大笑幾聲,要禦醫開了藥方給容妤安胎,又遣宮女將人送走。

待禦醫剛踏出房去,沈戮又喊住他,詢問起容妤咳血之事,禦醫隻道是容妤勞心傷神,多養些日子便無礙了。

沈戮這才放心下來。

他大步流星地走去床榻前,撩開紗幔坐去床邊,探手輕輕摩挲容妤的臉頰,心中暗道:這次可不會讓你獨自一人生下孩子了,在我這東宮裏,有成千上百的宮女伺候著你,這次生下的也將是我最為疼愛的一個,我會愛護他、扶持他,絕不會讓他像阿滿一樣去過顛沛流離的日子。

“待你對孩子有了感情,便再也不會想要離開東宮了。”沈戮沉聲道:“你哪裏也去不了,隻能一輩子都留在我身邊。”

容妤是在這時呻吟了幾聲,她緩緩地睜開眼,總算是醒了過來。

沈戮有些驚喜地看著她:“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他倒是很少會對自己這樣關切。

更何況,她方才還被他關在天牢裏折磨。

容妤的思緒尚且不夠清晰,人也是疲乏的,再加上胸口悶堵,就別開頭去,不願理他。

沈戮念她有孕在身,妥協似的將她扶起了身子,靠在自己懷裏,雙臂圈住她,輕聲道:“待會兒喝些藥湯,身子才能好得快。”

容妤這才蹙了蹙眉頭,藥湯?

沈戮的手掌自然而然地覆在她的腹上,嘴唇摩挲著她耳鬢,溫聲細語道:“若是哪裏不適,要及時讓宮女告訴我,我今夜會留在這照看你,但明日就要忙碌朝野之事,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輕掃了障礙,好把你正大光明地收進宮裏。”

容妤盯著他撫摸自己腹部的手,眼裏的困惑更深一些。

“妤兒。”他忽然喚了她的本名。

容妤的背脊不由繃緊。

他欣喜道:“你又有身孕了。”

刹那間,容妤臉色煞白。

她甚至猛地掙開了他雙臂,退到床榻的另一邊,抱緊了錦被,滿心恐懼地蜷縮去了角落。

沈戮因她這般反應而驀地沉下了臉色,他眼神冷銳,緊鎖的眉心裏也顯露出恨意,略有驚愕地反問她道:“虎毒不食子,你沒那麽狠心,對不對?”

容妤一聲不吭,她死死地咬著牙關,整張臉慘白得根本沒有一絲血色,她恨不得此時此刻,就與肚子裏的孩子玉石俱焚。

沈戮見了她這模樣,原本還欣喜的心緒全部都煙消雲散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她,比起憤怒,他竟覺得悲哀。

她在知曉懷了他孩子的那一刻,臉上的表情除了恨絕,便是厭棄,就好像她懷著的是惡果,是孽種!

“你別逼我。”沈戮顫著聲音,他向前一些,試圖去抓她的手,但容妤驚恐地看著他,儼然不想他靠近半分,這令他從齒縫裏擠出了聲音,“你要是敢對腹中骨肉下手,我定饒不了你。”

“我不生。”這一次,容妤斬釘截鐵道。

沈戮繃緊了下顎。

“你不必露出這般憤怒的表情。”容妤對他怒目相視,字字珠璣道:“我不生,是因為我不想再孕育你的骨血,也不願再有你的骨肉從我的身體裏誕下,你我已經做盡了天下荒謬之事,我不想再讓孩子背負這罪孽,不倫之果,不該延續。”

“休要再同我提不倫二字!”沈戮紅了眼睛,他指著容妤大喝:“你本來就是我的妻,若非你叛我,怎會有今日局麵?!你為我生兒育女本就應當,這榮華富貴、權貴疆土都將屬於你,更屬於你我的孩子,你還有何可抱怨的?還有何不滿足?!”

“我不要那些!”容妤大喊道:“你十惡不赦,罪大惡極,縱觀這些年的朝野之上,你有哪一次為民著想?分明將百姓子民當糞土,可曾為世人做出過絲毫有用的貢獻?濫殺無辜、歌頌強權,你可配為君?亦可配為人?仗著你手握天命便隨心所欲,你難道不知蒼天可見、報應可現?你難道……把我害得還不夠慘嗎!”

她有些胡言亂語了。

可正是這些混亂不堪的話,讓沈戮意識到她的確是沒有絲毫改變。

還是曾經年少時,那個妄圖對朝政高談闊論的容家貴女。

“倘若你能讓我厭你、膩你,倒也罷了……”沈戮長長喟歎,埋怨她道:“若你當日沒有嫁給沈止,若你如今能順從了我,也許我就不會殺你父親,更不會有其他枉死鬼了。一切罪孽,皆因你起,我飽受相思之苦,何罪之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