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倚籠

第222章 風雨前夕

沈戮眯起眼,他將手裏的筷子緩緩收回,擱置在桌案上,並未回應她,隻催她道:“吃菜吧,你也該餓了。”

容妤見桌上的都是些素味,輕蹙了眉頭:“我倒是讓膳房給你準備了葷菜吃。”

“怕你聞見了覺得油膩,便不準他們端來。”沈戮夾了一塊脆藕送進嘴裏,細嚼慢咽道:“偶爾吃吃齋飯,也覺新鮮。”

容妤也默默地吃起飯菜,二人像這般無言用膳,倒是難得。

直到屋外隱約傳來了雜亂的喧嘩聲,沈戮屏息聽了幾句,敏銳地直起身形,他擱了筷,即刻起身推開房門,容妤心下一震,似乎察覺到不妙,也趕忙追上他去。

院內聚集了一些下人,宋珩、紫苑和綠禾也在其中。

沈戮沉聲喝道:“吵什麽?”

宋珩猛一轉身,略有倉皇地躬了身形,應道:“回稟陛下,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屬下自能處理妥當。”

容妤打量出宋珩神色有異,就趕忙上前來拉住沈戮手臂,她柔聲道:“還未用完膳,莫要等飯菜涼了,回吧。”

她極少與他這樣柔情蜜意。

每每這般,都暗藏殺機。

沈戮望向容妤,竟是一把捏住她臉頰,冷聲質問道:“你又在耍什麽花招?”

容妤嬌弱地握住他手腕,嬌嗔道:“我能與你耍什麽花招呢?快放開手,真是弄痛我了……”

沈戮瞧出她在做戲,心裏不由地起了怒意,推似地鬆開她,轉身便大步流星地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容妤趕忙對宋珩使了個眼色,他點點頭,飛快地去攔沈戮。

“陛下留步!”宋珩擋在沈戮身前,“這等小事怎勞陛下親自出麵?屬下去宅外查看了便是,定是些過路乞丐,這就將他們打發走。”

沈戮抬起手,示意宋珩不要多說。

宋珩便噤了聲。

隻見沈戮正仔細地去聽門外動靜,他感到門外是個女子的哭喊,但很快就被人掐斷了一半,霎時令他猜疑起來。

追趕而來的容妤的神色中也顯露出了一絲不安寧,她眼睛盯著兩扇朱紅色的大門,焦灼地握緊了雙拳。

沈戮已然上前一步,雙臂一伸,用力地推開了朱門。

“吱呀——”

兩扇大門敞了開來,癱跪在門外的婦人正被容宅裏的幾個侍從按著,她麵有血汙,姹紫嫣紅的衣衫也被撕破了,露出雪白的肩頭,左臉頰腫的力氣,這會兒正憤憤地吐出一口血沫,抬眼便見到了沈戮站在門口,她雙眼放光,當即掙脫了鉗製著自己的人,爬著撲向了沈戮。

容妤識出她來,立即衝到沈戮身前,指著她罵道:“放肆!哪裏跑來的勾欄妓子,也敢汙了容宅門的?”便喊來身後宋珩:“還不把人拖下去!”

宋珩衝到那婦人麵前就是劈頭蓋臉的兩巴掌,恨不得將人打得暈死。

奈何那婦人鉚足了勁兒地忍著,任憑宋珩如何毆打,她也是不肯退縮,竟還扯著嗓子喊道:“毒婦!你害得我們藍府慘無天日!事到如今,還要趕盡殺絕不成!”

藍府?

這二字令沈戮眉心一緊。

容妤則是咬緊牙關,她作勢要衝了過去,沈戮卻一把撈住她腰肢。

他隻稍一用力,就把她攬進了懷中,手掌輕撫她背脊,看似安撫,實則控製。

容妤試圖掙紮了幾下,發現他按在自己身上的掌力根本不容她造次。

宋珩與前來的紫苑、綠禾二人也是滿麵擔憂,她們都怕事情會敗露,可沈戮已在這時詢問起那婦人:“你報上名來。”

夫人姿容淩亂,是驚慌逃竄至此造成的,她鎖著眉頭,仰望著沈戮,眼裏雖然困惑,但還是受到他氣勢的震懾,不得不乖乖地回道:“何五娘。”

沈戮對這名字有些印象,當日在藍府裏押了上下幾十口時,連那藍老爺都口口聲聲地喊著“快找五娘來,當日是五娘去道觀裏求的親”。

再打量這婦人身上的衣衫,花哨,豔麗,自是勾欄的娼。

“怎麽?”沈戮冷笑一聲,“是客源太少,讓你不夠忙碌,竟有閑暇跑來此處鬧事?你也敢?”

沈戮的聲音令何五娘猛然驚醒,她想起抄家當日,從車輦裏傳出的命令了侍衛的……就是這個冷酷如惡鬼般的聲音。

莫非……他……他就是當今聖上?

何五娘心中發怵,但她此行也從未想過能夠活命,橫豎都是一死,還不如將真相都一吐為快!

“藍府有此劫難,全當是命,不敢有絲毫怨言。”何五娘盯著沈戮的眼睛,略微頷首道:“可不知者無罪,若事情發生前就知華道姑是當今聖上的妹妹,便是借藍府八百個膽子,也沒人敢做出這事……”

容妤聽到這裏,雙拳越發緊握。

沈戮側了頭,嗤笑一聲:“你倒是滿腹委屈了。”

“民婦不敢……”何五娘顫聲道:“可民婦原本也認了命,做娼也罷,為奴也罷,總歸是好死不如賴活,能挽回一條性命理應感恩戴德。然而——”她煞白著臉,恨絕地看向容妤,咬牙切齒道:“毒婦非要斬草除根!必是怕事情敗露!”

“住口!”一旁的宋珩忍無可忍,他上前去掐住何五娘的脖頸,狠聲道:“你這爛嘴一口喊著一個毒婦,看你是不知死活!既是想死,我這便成全你!”

何五娘就要被他掐得斷氣,雙手死死地按著他的腕,兩眼開始翻白。

沈戮不緊不慢地製止道:“宋珩,放了她。”

宋珩不敢不從,隻得甩開了手,憤恨地放了人。

何五娘跪在地上劇咳不止,她感到沈戮走近了她,身上的清冷明礬香氣撲麵而來,直叫人止不住地顫了身子。

沈戮居高臨下地同她道:“說,什麽事情敗露?”

何五娘喉間哽咽,她不想自己整日陷在恐懼之中,更怕自己會死得不明不白,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指著容妤道:“是這毒婦!就是她唆使民婦將華道姑強娶進了藍府!她如今又要殺人滅口,竟要老鴇在民婦的飯菜裏投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