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倚籠

第296章 再會阿婉(二)

容妤蹙了眉,她將腰間的衣帶係好,循著沈戮一同望向房門處,的確見到人影浮現在紙門上。

沈戮率先下去床榻,他打算去看看對方究竟是何方神聖。

容妤卻一把拉住他的手,對他用力地搖了搖頭。

屋內暗寂,唯淡薄月光裹著彼此輪廓。

沈戮望進容妤的眼,問她道:“你怕甚?”

容妤本是不想坦言的,可事已至此,她到底是不希望沈戮送了性命,便同他道:“我違背了與容夙之間的承諾,他如今不止是恨你,更要恨我,你若貿然出去,保不齊會——”

“怎麽?”沈戮略一挑眉,“你怕我白白送了性命?”

“你莫要把話說得這樣輕描淡寫。”容妤的表情有些凝重,“容夙是什麽樣的秉性,你也該了解一些的。他不會輕易讓快要達成的夙願破碎,甚至會不惜為此付出一切代價。”

“你放心。”沈戮抬手撫過容妤的臉頰,輕輕摩挲著:“我不會死的,至少,我今日不會死。”

容妤不願聽他說這話,情不自禁地握緊了他的手,竟是懇求道:“你總要想想我,想想孩子們,誰人都不能保證外麵的陷阱,你倒是光明磊落坦坦****,可若有埋伏,你單槍匹馬又該如何應對?”

沈戮無奈地笑道:“從不見你如此在意我,便是死了,我也覺得值得了。”

容妤心覺他實在是烏鴉嘴,立即捂住他的口,訓斥他不許胡言亂語。

沈戮輕輕地拽開她的手掌,眼神倒真地顯露出了幾分滿足,他平靜道:“我倒很是驚奇,在你心中,我竟然是個光明磊落的做派,隻怕我從前的對你的那些個陰狠手段都讓你忘得幹淨了?”

容妤欲言又止,她隻是覺得沈戮未必是容夙的對手,畢竟沈戮在明,容夙在暗,更何況容妤的背叛令容夙氣不可遏,說得難聽些,容夙是不怕同歸於盡的。

他恨透了沈戮,認定容家的破敗都是沈戮一手造成,他根本不認為自己當年冒充沈戮來離間容妤與其之間的感情是多麽殘忍的行為,他隻想著報複沈家,即便父親根本不會死而複生。

一切,都是為了滿足容夙自身的貪欲罷了。

“他控製了阿滿,輔佐阿滿登上禦座,是因為隻有阿滿野心勃勃,而他剛好可以利用阿滿的年幼與野心來成為攝政者,但若你在這時重歸朝堂,他的一切努力都將白費,他必定不會讓你得逞的。”容妤長歎道:“七郎,你我才剛剛解除多年來的桎梏,你如何能不珍惜這得之不易的破鏡重圓呢?”

“我當然要珍惜,也打從心底裏感激天公作美,能讓你我之間解開了這誤會,你不知我有多開心。”沈戮深深地吐息,斂了眸子,“可他們既已來了,便是不打算放過你我的,我不會讓你置身危險之中,更何況,我曾奪回一次皇位,如今的這一次,又怎能令他們稱心如意呢?”說罷,沈戮緩緩地推開容妤的手,他沉著眼,非常堅定地同她道:“你在這裏等我,無論發生了什麽,都千萬不要開門,記住了嗎?”

容妤想要挽留,但沈戮去意已決,他決絕地轉過身,朝著房外走去。

“吱呀”——

房門被打開。

冷風灌進衣衫裏,容妤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再一抬頭,房門已被沈戮關緊,一切都重歸死寂。

外麵究竟發生了什麽,容妤不得而知。

對話聲漸起,容妤很想聽清他們的談論,但當她悄悄下了床榻靠近房門時,卻發現門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沈戮和他們走了?容妤心中不安,她想要開門去看個清楚,但又記著沈戮的交代,始終不敢輕舉妄動。

就這樣躊躇了一會兒,門外徹底沒了動靜。

容妤越發惶恐,忽然感覺一陣陰風順著窗欞的縫隙間吹進來,桌上的燭台“啪”地下倒了。

“篤篤——”

“篤篤——”

是敲門聲。

容妤心中一驚,猶豫著該不該回應,那敲門聲再一次響起,這一回有些急促,令容妤不由得心生懼怕。

“是誰?”她小聲詢問。

沒人回應,片刻沉靜過後,再次響起“篤篤——”、“篤篤——”。

容妤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打開了房門。

隻見月色之中站著一位印滿了桃花長裙的美麗女子。

這女子綰著風流別致的如雲鬢,手腳上都係著赤金掛鈴,一雙百蝶花樣的芙蓉鞋,像極了畫卷上那些天姿國色的飛天。

可她的裝扮不是宮裏女子會有的,既不是妃嬪,也不是宮女,而且,容妤覺得她眉宇之間有幾分眼熟。

那女子略一歪過頭,媚眼抬起,嬌俏地笑道:“多年不見,娘娘竟不記得妾身了麽?”

這聲音……

容妤不敢置信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她囁嚅道:“阿婉……”

阿婉笑了笑,上前一步,走進房裏,對容妤欠了身形,“妾身阿婉,給貴妃娘娘請安。”

可容妤卻是嚇了一跳,踉蹌的後退半步。

阿婉稍稍走近她一些,反手將房門關上後,她唇邊仍舊噙著那抹似有若無的笑意,“娘娘見了阿婉怎是這個表情,竟不覺得高興麽?”

容妤從未見過阿婉如此冷漠的笑意,她雖是笑著的,可卻讓人覺得那笑容似寒刃,隨時都可以刺進心窩裏。

更何況,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又為何……

“為何會出現在皇宮裏?”容妤目光銳利地望著阿婉,正如她所說,容妤見到了她,的確沒有覺得喜悅,畢竟在這種關頭,突然冒出來的是她阿婉,這其中必有陷阱,以至於容妤咄咄逼人地問她道:“你是被何人找來的?是不是容夙?他要你來見我有何目的?”

阿婉麵不改色,低歎一聲道:“妾身還以為娘娘見到妾身,會是感動得淚流滿麵呢。竟不曾想,會是這般冷漠,真叫妾身難過。”

“阿婉,你隻管實話告訴我,是誰派你來的?”容妤急迫地抓住阿婉的手,“若你有其他目的,不妨直截了當地告訴我,看在你我曾經的情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