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隻怕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他看了一眼容妤,見她眼神裏也泄露不安,便不再多說,隨手套上衣衫,出了紗簾。
陳最見門開了,沈戮一邊係著腰間帶子一邊催他關門。陳最低下頭,不敢見室內氤氳光景,隻得將房門緊緊關合。
二人便穿過後院,順著僻靜的小路去了後門,所幸無人瞧見,沈戮找到自己拴在樹上的馬匹,翻身騎上,隨陳最一起趕回了東宮。
他心中知曉太後此番必是來者不善,便不能被她在這種節骨眼抓住了話柄。思及此,他眼神一沉,大喝聲“駕”,催著追雲加快了四蹄翻飛的速度。
而容妤這邊則是滿床榻的春光淩亂,她本想著要起身開窗,讓屋內的潮熱全部散去,奈何雙腿發軟,根本動彈不了,連腰一直,都酸得難忍。
再想到沈戮將她當做玩物一般折騰淩辱,實在令她心中悲憤不已,死死地咬著嘴唇伏在榻旁,忍不住低低哭泣起來。
又不敢哭得大聲,擔心會被旁人聽見。
可一想到這往後的日子都將這般屈辱,連為父親求情的機會都不給她,這叫她如何能活得下去?
曾經年少時的愛慕仿佛都已煙消雲散,如今的沈七郎再也不是過去那視她如珍寶的青蔥少年。
正如沈戮自己說的那般,沈七郎早就已經死了,如今活著的,是從血海裏殺出一條狹窄生路的東宮太子,他再無情無義,隻貪戀著目的和利益。
至於容妤,也不過是他玩弄在掌心裏的一隻雀鳥,她的羽毛尚且美麗,他還願意多瞧上幾眼,一旦華美衰落,縱然是有著年少情愫加持,她也將成為他眼中的臭蟲。
想到此處,容妤越發哀戚,一聲低泣按捺不住,終是引來了門外的動靜。
“小姐?”好在,是阿梅。
“小姐……奴婢一直躲在廊後,這會兒見他們已經走了,便提了一壺熱茶來給小姐……”
容妤擦了擦眼淚,低聲道:“你進來。”
阿梅悄悄地推開房門走進屋內,不敢燃燭,隻得借著月色為容妤斟茶,端著走去裏屋時,滿眼都是駭色。
隻見那原本整整齊齊的被褥都散亂不已,有一床被子直接掉在地上,而容妤的衣衫被丟了滿地,亦不知是錯覺與否,阿梅總覺得木窗都歪了些位置。
“小、小姐,茶。”阿梅不敢多看,隻管呈上杯盞。
容妤的確是渴得不行,接過來喝了個幹淨,阿梅趕緊又給倒了一杯,容妤再次喝下後,她淚水也一並滑落。
阿梅見狀,當即驚慌,她可從未見到過小姐落淚,就連定江侯被抓去朝廷審問那日,小姐都是沉得住氣的。
“小姐,你莫要這樣,你可是容家的定心骨,若小姐都遭了難,容府上下當真是沒一個能活的了的!”阿梅怕極了,竟跪在容妤床邊哀求道:“小姐忍些吧,奴婢知小姐在宮裏也是不易,可東宮那邊時不時地來折騰一番老爺,那可真不是人受的罪啊!”
容妤心頭一震,竟不曾想會從阿梅嘴裏聽到實情,她追問道:“難道刑部不止來過那一次?”
阿梅連連搖頭:“豈止是一次,這三個多月來,刑部那魏狗幾乎每隔五日就來上一遭,小則搜查,大則私刑,關著老爺審問個一天一夜倒是輕的,最起碼沒動手。趕上他氣不順了,就拿老爺和奴婢這些人撒氣,容四的牙都被打掉五顆了,自打魏狗知道他去和小姐通風報信過,差點沒把他腿給卸了。”
“我絲毫不知情……”容妤麵色慘白,兩眼含淚,她還傻傻地以為刑部那次撤走後,便不會再來找容府麻煩。
“他們和東宮的消息密切,得知小姐要回府,他們便急急撤走,估摸是掐算著小姐離開了之後,還要再來。”
“可阿爹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他們究竟還想得些什麽?!”
“奴婢聽聞……”阿梅怯懦道:“是東宮想要老爺認什麽罪。”
容妤眼有困惑。
阿梅也說不清楚,隻是懇求容妤,“奴婢會為小姐守口如瓶的,姑爺、夫人和老爺絕不會知曉此事!隻求小姐能護奴婢、護容家周全,單憑小姐與東宮說上幾句好話,咱們容家都會有幾天安生日子過的!”
容妤心裏頭鬱氣難散,竟不曾想連母家的侍女都要勸自己在這條不歸路上不得回頭,她苦笑一聲,真覺“身不由己”這四字都恐怖得很了。
而眼下,沈戮已經快馬加鞭地回到了東宮。
剛一進了宮門,崔內侍便急匆匆地迎上來,同沈戮絮絮道:“殿下,太後已經等了有整整一個時辰,老奴扯謊殿下去九皇子那裏賞琴……又見太後去了東宮各殿查了一番,這會兒在正殿候著——”
沈戮一擺手,示意他不必再說,隻同緊跟身後的陳最道:“去把我放在書房裏的紅錦盒拿到正殿。”
陳最不明其意,還是領命前去書房。
沈戮帶著崔內侍趕向正殿時,正見太後在欣賞東宮新換在殿內的屏風。
“不知太後駕到東宮,有失遠迎。”沈戮幾個大步進了殿中,一撩裙裾,便要行跪拜大禮。
太後緩緩抬手,免道:“太子何必這般興師動眾地行此大禮?快來哀家身邊,正等著有話問太子。”
沈戮立即上前,太後便指著屏風上的兩隻紅鳥問道:“太子,哀家看了一整個晚上了也看不懂,這是什麽鳥?”
沈戮餘光瞥去屏風刺繡的鳥圖,雄鳥通體鮮紅,雌鳥身細尾長,腳為暗色橄欖綠。兩隻紅鳥正比翼雙飛,相互對望,倒是一副難舍難分的模樣。
“回稟太後,此鳥名為血雀,江川山脈間才能尋到,很是稀罕。”
“哀家活了這麽多年,還是頭一遭見到這樣漂亮的鳥。”太後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雌鳥的尾巴,抬起染著紅指甲的手輕撫道:“太子你看,這鳥兒的尾巴是這樣翠亮的綠,是不是和柳氏總愛穿著的綠衣裳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