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君劫

第四章小道士

冬去春來,很快又是一年。

炎火今年已經十一歲了,

這一年,炎火似乎長大了許多,也沉默了許多,除了畫畫和彈琴外,每天就隻坐在窗前向外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三餐也沒有按時吃過。

秀寧見炎火日漸消瘦,於是對炎火說:“炎兒,不要整天呆在屋裏,去山莊旁邊的小樹林玩玩。”

秀寧以前是不敢讓炎火出山莊半步的,但自從發生上次那件事後,秀寧對炎火就放寬了許多。老爺一年才來山莊一次,自己放炎火出去玩,他不會知道。再說山莊旁邊的小樹林很安全,隻有一些小動物,也不會有人。整天讓炎火這樣待在山莊裏,炎火都要變傻子了。

這一年,炎火極少說話,秀寧問什麽,他才答什麽,叫他做什麽,他才做什麽,仿佛像一具行屍走肉。

這一年,秀寧對炎火照顧的更加細心,但絲毫沒有挽回炎火那顆年幼而破碎的心。

炎火每天上午畫一會兒畫或彈一會兒琴,吃過午飯,他就會去小樹林,直到吃晚飯的時候回來。秀寧偷偷的跟在炎火後麵去過幾次,她想看看炎火在那裏做些什麽。結果讓她很失望,炎火什麽也沒有做,他隻是坐在一棵樹下發呆,一呆就是幾個小時,每天如此。

*

太陽當頭照耀著大地,山莊四周的霧氣已經完全散去。

秀寧輕輕地推開房門走了進去。房內一個身穿白色布綢的少年,正坐在桌前扶弄著一把木琴。

少年彈奏的曲子叫‘喜鵲巢’,本是一首歡快的曲子,但從這少年手中彈出,曲中卻透著一種傷感。

曲子彈到**部分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因為少年感覺有人進來。“秀寧姐,有事嗎?”

“少爺,吃飯了。”秀寧回答道。

“我不想吃。”

“可是,少爺,你早上也沒有吃過。”

“…….我想再把這曲子彈幾遍,你們先吃吧!”說完,少年又開始彈起來。

“炎兒的琴技可真是越來越精湛了,連我這教他的師傅都自歎不如啊!何況他還隻是一個十一歲大的孩子。唉!可惜曲中卻帶著傷感之音。”秀寧心中感歎道

曲子已經彈了好幾遍,炎火絲毫沒有停的意思,秀寧一直站在他旁邊聽著,也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還是吃飯吧!”在彈到第五遍的時候,炎火終於停了下來,因為他知道,他不吃飯,秀寧是不會走的。

炎火起身後不顧秀寧,自己朝飯堂走去。

秀寧急忙追上去,道:“少爺,飯菜可能已經涼了,等我熱一下後再吃。”

“不用!吃了又不會死人。”炎火頭也不回的答道。

“……”

吃過午飯,炎火照舊要去小樹林。走前,秀寧叫住了他,說:“少爺,又是清明時節了,老爺這幾天可能要上山來,你這幾天還是不要去樹林了。”

“我去樹林跟他上山有什麽關係!?”

“要是老爺萬一發現你不在山莊裏……”秀寧正要解釋。

“哈哈!隻要你們不說,他怎麽會發現我不在山莊裏,他要是問起我,你就說我在房裏,反正他也不會見我的。你說是不是!?”炎火笑完,說完,就向莊外走去。

秀寧不好再說什麽,隻是囑咐道:“少爺,記得吃晚飯前回來。”

炎火沒有回答。

*

“我還沒有這樹林中的小鳥們快樂啊!至少它們可以自由自在的活著。而我隻是父母的一個包袱。我是怎麽被生下來的?我出生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要讓父親如此恨我?越是不知道的事情,就越想知道。”

炎火坐在樹下,望著山外。“唉!我一個十一歲的小孩,現在就會一點畫畫和彈琴,我連自己下山的能力都沒有,他們不告訴我原因,我怎麽能夠知道呢!?難道真的要在這山中生活一輩子。要是能想小鳥們一樣飛的話,那該多好啊!那樣我就能下山去找我要的答案了。”

“哎喲喲!你個狗屁大師兄,一天就知道欺負我,不就是忘記給師傅端茶了嘛!師傅都沒有罰我,你卻罰我來這後山砍材。”就在炎火發呆妄想的時候,一個道士打扮的少年,一瘸一拐的從山那邊的小道走了過來,口中還邊走邊罵。“這個鬼後山,肯定是從來就沒有人來過,不然山道上怎麽會有這樣多的荊棘,哎喲喲,可憐道爺我的小腿哦!”

少年雖然是道士打扮,但看上去隻有十四五歲。他手中的砍刀不停地砍路邊的雜草和枯枝,好象是在為他小腿上的傷報仇。

走到林子中時,他找了一棵大樹坐下查看自己的傷口,傷口其實很輕,隻是見了點紅而已,可能是他中心有怨氣,才會覺得十分疼,疼得忘記注意四周,所以就連在他身前不遠處的大樹下坐了一個大活人,也不曾注意到。

“咦!?他是誰?”炎火可是注意到這個小道士了,從小道士進林子開始,炎火就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炎火長這麽大,除了秀寧,於公夫婦和柳一清外,可是第一次看見外人,而且還是一個同齡人。

炎火很是好奇。“他難道是山前道觀的道士?”山前有座道觀,炎火是知道的,可他從沒有見過道士是什麽樣的,所以不敢肯定。

炎火站了起來,想走近看清楚些,不想,踩著了腳下的一根枯枝,發出了聲響。

“誰!?”聽見聲響的小道士大聲問道。發現自己身前站著一個少年,張風心裏詫異道:“這山野之中怎麽會突然出現一個少年???”

“你是!?神仙?妖怪?”

“你好!我叫炎火。”

“誰問你叫什麽?問你是什麽東西?”對於炎火的出現,小道士警覺的站起身來。

“什麽東西!?炎火不是東西。”

“……什麽亂七八糟。”小道士緊握手中的砍刀,“問你是人,還是妖怪,還是其他什麽。”

“炎火是人。”炎火肯定的回答道。

道士看了看炎火,又問:“你確定你不是妖怪什麽的?“

“妖怪?那是什麽?”炎火十分不解小道士口中所說的是什麽。“炎火是人,是住在前麵山莊裏麵的人。”

“你…你轉過身去讓我看看。”炎火雖然不解,但還是照做了。小道士看了炎火背後,心想道:“身後沒有尾巴,應該是人。嚇我一跳。”小道士的理解方式還真簡單,他認為隻有背後有尾巴的才是妖怪。

“看完了嗎?”炎火問。

“看完了,你轉過來吧!”小道士如釋重負的答道。

“你問完了,該我問你了,你是不是道觀的道士?”

“是啊!”小道士又坐下了。

“看來我猜對了。”

“什麽叫猜對了,難道你沒有見過道士?”

“沒有,隻聽秀寧姐說過。”

“秀寧姐?”

“秀寧是照顧我的一個姐姐,和我一起住在那邊的山莊裏麵。為什麽先你要說我是妖怪什麽的?”

“這裏是後山,平日從未見這裏有人,而我又是第一次來這後山。”小道士偷偷又看了幾眼炎火,知道炎火是人後,小道士變的靦腆起來

“嗬嗬!你說的話我雖然不是全懂,但卻覺得十分好笑。”炎火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和外人聊過天,炎火的心情說不出的好。

“你叫什麽?還是就叫道士?”炎火在小道士身旁坐下。

“咳咳!”小道士清咳兩聲後,站起身來,正兒八經的向炎火介紹自己。“貧道,俗名張風,道號蜀靈子,乃道清觀第三代弟子。”

“嗬嗬!你的道號居然叫樹林子,好奇怪的道號。”炎火指著樹林笑道。

“又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是蜀靈子,不是樹林子。蜀是蜀山的蜀,靈是機靈的那個靈,而不是你所說的樹林子。”

“哦!....因為我並不識字,所以不知道你說的那些字是什麽。”

“不識字!?是哦!”張風心想。“算了,就讓我來教你這幾個字有什麽不同吧!”說著,張風就開始用樹枝在地上劃了起來。

“不用了,我父親……”炎火說到這裏就打住了。心道:“他那樣對我,我怎麽還稱他為父親!他不讓我識字,我就偏要識,看他怎麽辦,現在不就是一個識字的機會嗎?”

炎火想完,就認真的看張風劃起來。

時間過的很快,炎火的識字興趣越來越濃。張風也教得不亦樂乎,在道觀裏,張風這個小道士隻有被教的份,哪想到,今天他張風也可以教人了。炎火的好學完全滿足了張風的虛榮心。

隻是炎火的學習速度讓張風驚愕失色,炎火學習的速度真是太驚人了。

幾個時辰過去了,張風已經在地上劃過了上千字。

“所有的字你都記住了!?”

“記住了。”

“每個字是什麽意思,你都明白了。”

“恩!都明白了。”炎火點點頭。

“那你說一說,半個時辰前我教你的‘俠肝義膽’四個字怎麽寫,四字又做何解?”

張風說完,炎火就拿起樹枝在地上劃了起來,雖然炎火寫的字歪歪斜斜,但四字一筆不差的被炎火寫了出來,寫完,炎火接著道:“俠客的肝,義士的膽,形容見義勇為,打抱不平,鋤強扶弱的心腸和行動。”

“你….你…..我的老天,你真的是人!?不是妖怪什麽的!?”

“討厭!你怎麽又來了。”

“你真的是第一次識字?沒有騙我?”

“真的是第一次,而且我剛才用的詞句不都是你剛剛教我的嗎?”

“……是啊!都是我教的。”

張風現在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他還想哭,剛才所教的字,張風當年學的時候,足足學了三個月的時間,可炎火幾個小時就全學會了,真的人比人氣死人。“神童啊!”

看著張風發呆,炎火不知道他怎麽了,於是問:“張風哥,你怎麽了?”

“你剛才叫我什麽?”

“叫你張風哥啊!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嗎?”

“嗬嗬!沒有,沒有,嗬嗬!”張風是孤兒,從小就在道觀長大,哪裏感受過世間親情,所以被炎火的一聲哥,叫得心花怒放。

“好了,不早了,我要回山莊了,晚了,秀寧姐又要叫了。”和張風在一起的幾個時辰是炎火從出生到現在最快樂的時光,雖然炎火十分不舍,但已快要日落西山,再不回去秀寧姐就要出來找他了,要是被秀寧發現他與張風在一起,以後就不要指望再出山莊大門了。

“哎喲!都怎麽晚了,我也要回道觀了。”張風說完又心想:“唉!可惜柴也沒有砍,回去不知道能不能有晚飯吃。”

“張風哥,我每天下午都會在這裏,明天…明天你還會來嘛!?我還想多學一些字。”炎火眼中滿是懇求。

“來就來,大不了又忘記給師傅上茶,有個如此聰明的學生,多挨點罵,少吃點飯也值了,嗬嗬!何況他還叫我張風哥!嗬嗬!”張風邊想邊笑,“隻是教字是不可能了,我那點筆墨哪裏夠她學的,嗬嗬!明天還是帶幾本道書上來吧!”

“我明天午後就上山來,你在這裏等著我。”張風答應了炎火。

不知道是熟悉山路了,還是腳傷好了,張風下山的速度明顯輕快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