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致命一擊
曲成不慌不忙的喝了口茶,“我剛跟久一相處時,給了她一筆錢,讓她幫忙裝修一套房子。
那時她生活捉襟見肘,卻沒有謊報一分錢的賬目。裝修完,我直接把房子過給她。然後我給她安排了工作,是她向往的國企正式員工。
車子對她來說隻是個代步,可有可無,她連大本都沒拿走,不值一提。
這些個過程的確讓她感動,那時候她經常感歎,上天還是給她留了一扇窗,也經常發狀態說什麽有人溫暖她之類的話。
但你聽說過沒有,一個一心想報仇的人,在大仇得報之後,通常會選擇跟敵人同歸於盡,因為支撐她活下去的信念已經沒有了。”
舒若申沒太聽懂,茫然若失。
“文久一從小到大的兩個願望,房子和工作都實現了。一切都步入正軌後,她失去了方向。
她發現她並不愛我,而她心裏那個人永遠不會再出現。她生病了,病的很嚴重。
她平時很少說話,不愛出門,從不社交,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對周遭的一切事物隻覺得厭惡和麻煩…
甚至你叫她都聽不見,不是她耳朵出了問題,是她把自己封閉起來了。
跟她近距離接觸,她會應激的後退。她很少笑了,你能看出來全世界都與她無關,她沒有執念,也沒有在乎。
女兒不想她,父母不愛她,她的愛人不在身邊,她每時每刻都想死,但她對生命的敬畏又不允許她做這樣的事,她無時無刻不再跟自己抗爭。
她每晚都要靠藥物入眠,來我家過夜時,經常半夜吃藥兩三次都難以入睡…這些我都知道。
思諾思,左匹克隆,艾司唑侖,各種不同品牌的褪黑素……她床頭的抽屜裏堆滿了這種類型的藥…
直到有一天,我發現她在偷偷吃黛力新,我才知道她是清楚自己狀況的,隻是不願意讓任何人知道。”
舒若申想起文久一曾說過,抑鬱是與內心抗爭的過程,她有顆無比強大的內心,不然早就被原生家庭摧殘垮了,所以她不會抑鬱。
舒若申也記得,分手前的一段時間,文久一每天睡前都要吃好幾次藥。問她吃的是什麽,她說是維生素。
那時舒若申與她早有間隙,也就沒有進一步關注,現在想來,她的確是病了很久了,而始作俑者非舒若申莫屬。
曲成繼續道“去年我帶她體檢,做彩超她都很抗拒,手經常不由自主的抖。
醫生告訴我,她已經出現軀體化症狀了,必須要及時幹預,不然可能出現更嚴重的後果。
但文久一不會承認自己生病的,她堅信她有強大的毅力能熬過一切黑暗,但她意識不到現在黑暗沒了,是她根本看不到光明。
不拆穿,她可能她還會苦苦撐著,一旦戳破,她也許就放棄跟命運抵抗了。
有一次我在她臥室的垃圾桶裏看到好多被扔掉的藥片,那一刻我真的慌了。
我知道她很辛苦,她在跟心裏那片要吞噬她的黑洞對峙。”
曲成打開電腦,“你知道她的豆瓣賬號叫什麽嗎?”
“不知道?”
曲成戲虐調侃道,“那你猜一下。”
“……我猜不出來。”
曲成直接把顯示器轉向舒若申,“你自己看吧,你可以念出來,我會告訴你那個時間她都經曆了什麽。”
舒若申顫抖的手接過鼠標,看著那個叫做舒一一的賬號,眼圈有點濕潤。
他一點一點的滑著鼠標“6月1,都已經是第二年的盛夏了,又何必執著於那年的初冬。
5月25,不知道我是不是他心上的野草,燒不盡,吹又生。我隻知道他曾經告訴我,我在微博上想說什麽都可以隻要我開心,不需要顧及她的感受。而如今,那邊也在明目張膽的秀著恩愛,是不是同仇敵愾了呢。
5月17,喜歡會變,執念永存。
5月15,值得我揮霍時間的人,最終都去了遠方,這人間來過一趟,也值得了。
5月10,有心者有所累,無心者無所謂。
5月7,我即將破碎,我依舊完整。完整的心給他,期待破碎前再看你一眼。
5月3,一路之隔,卻從未遇見,緣分妙不可言。
5月1,我很想他,但一想到在權衡利弊後被放棄的那一刻,什麽都不值得原諒。
4月25,忘記第幾百次做了同樣的夢,他在雜草叢生的荒地中追我,溫柔的喚我的名字,我奔向他,撲空一個擁抱,夢醒。
4月22,女兒好像不是我生的,不然為什麽從來不會想我?是對我背叛婚姻的報複嗎?
4月20,幸好思念無形,否則延綿千裏;幸好牽掛無聲否則震耳欲聾。
4月17,明明結局那麽爛,還在念念不忘些什麽呢?
4月13,無數次崩潰後,看不見光…
4月9,昨天在地板上睡著了,那感覺真好,要是醒不過來就更好了。
4月8,自從沒有了你,無論我是在商場買鞋子還是在廚房收拾殘羹都會覺得生活毫無希望……
4月5,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4月1,愚人節,講個笑話,我還愛你。
………
舒若申的淚水溢出眼眶,他是男人,不能流淚,但他真的抑製不住內心的洶湧。
曲成轉過顯示器,“剩下的你有時間再自己看吧。”
舒若申摘下眼鏡,別過臉擦去淚水,不想曲成看見。
“現在你明白了嗎?”
舒若申搖搖頭不語。
“醫生說,如果不用藥物幹預的話,就試著找到她感興趣的事情,看看能不能激發她的在乎,我試過了沒有用。
我不可能去找汪普搶小詞撫養權,而且即便小詞在她身邊,你我也都清楚,小詞不是她問題的源泉。
解鈴還須係鈴人,她心結因你而起,最終也隻能由你解開。既然所有辦法都不管用,我隻能冒險找你來試試。
讓你們有機會接觸,私下把怨恨解開,她也許就會好起來。
我想了很多場合都不太合適,索性拉著你一起做事,幫你也算幫我自己。
讓你們兩個單獨出差是想給你們一些空間獨處,在我身邊她始終是有所顧忌的,讓她離我遠一些,也許她會把心底釋懷不了的情緒發泄出來。
但從那之後,事情好像就不再按照我的想象發展了。”
“那你後悔當初的決定嗎?”舒若申問道。
曲成坦然一笑,搖搖頭“舒若申,我雖然有底線,但如果我發現你對文久一的心思不純,我同樣不會放過你。
以我今時今日的地位,在不觸犯法律的前提下,有很多辦法解決你。但可惜,你是愛她的,這點我不可置否,也沒辦法騙自己。
在你們當初分手時我是恨你的,但不知全貌不予置評。畢竟我不是當事人,僅通過她那些隻言片語和她那些嘴嚴的朋友,我不知道你們那會兒具體發生了什麽,也沒辦法做出判斷。
但如今看到你隻爭朝夕的跟她在一塊,我相信你愛她是存粹無雜質的。”
“那現在你打算如何解決我呢?”
曲成雙眼無神看向窗外,“當年你拋棄她的時候,你不知道她有多可憐,見到她時我甚至不相信這是我苦等了這麽多年的文久一。
她嬌弱的像一隻受傷的貓,滿臉憔悴,眼神幽怨,跟你對視的瞬間仿佛就能流出淚來。那時候我恨不得掐死你,得到了為什麽不珍惜,把她弄成這副模樣。
在我第一次約她出來的時候,她竟然怯生生的跟我說她是離婚有孩子的女人。
曾經那個自信陽光神采奕奕的文久一,被你殺的片甲不留。”
舒若申抿著嘴,反複搓著手指,宛如一個犯錯的孩子。
“當然,比文久一可憐的人多的是,隻是恰好我們都愛她。你那個前妻比她更慘,舒若申,你並非良人!”
舒若申無力辯駁,低聲道,“我…不會放棄她的,不管你怎麽對我。”
“我壓根沒想過對付你,既然你口口聲聲說愛她,那這次希望你不隻是說說。”
“你…什麽意思?你要讓我們在一塊?”
“這世上的愛有很多種,你的愛**而熱烈,以情緒價值為主,隻要相愛,其他的都可忽略不計。
我的愛深沉無聲,我希望她能因為我的存在輕鬆快樂有地位。
但我給不了無時無刻的陪伴,你也給不了豪擲千金的快感。
我不能說你是錯,也不能說我就對。你當年負債累累拉她下水是你作為男人的敗筆,在沒有能力守護愛的時候,說的再多都無濟於事,這點你不能否認。
但現在,我覺得除了生死,沒什麽能把你們分開,那你們就去愛吧,希望這次你能多為她打算。
愛真的是常覺虧欠的,如果我是你,曾經的行為死一百次都不足惜。
我不會跟文久一提分手,這種話對她我永遠說不出口,如果她提我會尊重她的選擇,剩下的,交給你們和天意吧。”
舒若申疑惑道“我不太明白。”
“不是每個人對愛的要求都是必須要跟對方在一起的,隻要她快樂充滿希望眼神有光,她跟誰在一起對我來說都一樣。
這麽多年了,我對文久一早就超越了男女之間的情感。我對她亦是情侶,超越兄妹,甚至超越父女,我隻希望她幸福。
既然我試過了沒成功,那就交給你試試。
這次不要再讓我失望了,更不要再讓她傷心。
舒若申!你有且隻有一次機會,文久一她經不起折騰了,醫生都說她現在還能勉強維持表麵的正常已經是個奇跡了。
至於辭職,大可不必,你沒必要為了證明自己的態度委屈了久一。現在你知道了一切,也不需要擔心我要害你們了。”
舒若申沒有說話,他麵如死灰的站起身,緩緩的走出曲成的辦公室,走出應成集團……
碎了,一切都碎了,他曾經引以為傲的感情碎了一地,在曲成麵前不堪一擊。
他僵屍般回到公司,期間他曾多次試著點開文久一的心路曆程,但他都猶豫了。
他害怕,害怕直麵那個被他傷到體無完膚的愛人。他不想做虐戀的主導者,他以為他隻是為了生活無從選擇的人。
可是世間最殘忍的事莫過於你深愛一個人,又親手將她推入深淵。
他不愛徐寶漁,最多隻是愧疚而已。他深愛文久一,這感覺讓他仿佛雙手沾滿鮮血墮入地獄。
他沒想過那個一臉傲骨,視天地萬物而無物的文久一會因為他的離開頹廢衰落,一病不起。
掙紮了許久,舒若申走到17層的樓梯間。
他坐下點燃一支煙,鼓起勇氣打開手機進入那個軟件,顫抖的輸入那個名字,舒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