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哈和他的白貓師尊

番外《爭寵 三 》

楚晚寧一凜,倏然睜大了眼睛:“你怎麽不穿衣服?”

“啊?”墨燃怔然之下低頭一看,瞧見自己赤著的上半身,抬手摸了摸自己,一時竟不知如何解釋,“呃……”

楚晚寧看著他心虛的動作,有些覺過味兒來了,遂嚴肅道:“墨燃。”

墨燃舉手:“在!”

“……狗頭還小,它以後許是要修成妖的,我之前不是都說了,你要做好表率不將它教壞的嗎?”

“是、是啊。”

楚晚寧危險地眯起眼睛:“那你這又是在做什麽。”

“……”

“話……話是這麽說沒錯啦。”墨燃心中嘀咕,可是這胖狗真的能成精?天天在它耳邊念佛恐怕都沒用。再說了,狗能看得懂啥?他就算每日都在狗頭麵前睡楚晚寧,狗頭估計也悟不出什麽狗生的真諦來。

但無奈師尊說的話也不好反駁,墨燃隻得委婉道:“晚寧,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並沒有想偷偷做什麽……”

豈料狗頭唯恐天下不亂,突然打斷他的話,仰著狗頭開始在墨燃懷裏“汪汪汪”地叫喚。

楚晚寧扶額咬牙道:“你放開它。”

“好好好。”墨燃放開狗頭,“其實我……”

“赤身**的像什麽樣子,穿上衣服再解釋!”

墨燃僵住了。

楚晚寧見他神情有異樣,目光逡巡一圈,發現墨燃竟不是脫了衣服,而是內衫根本就不見了,不由愕然:“……你衣服去哪兒了?”

在這尷尬的氣氛中,黃白相間的狗頭斜過眼,竟又開始用那種賤兮兮的表情看著墨燃。那神情仿佛在賤笑:嘿嘿,傻了吧?

我看你怎麽解釋!

墨燃摸了摸鼻子,喉結攢動,支吾開口:“晚、晚寧,如果……如果我說我的衣服變成花海了,你……你會信嗎?”

楚晚寧:“…………”

南屏山的小屋裏傳來楚宗師惱怒的叱責:“墨微雨,你真當你師父太久沒下山所以傻了嗎?!”

“不不不,你沒,沒撒!師尊最聰明了,怎麽會撒呢!!”

“你給我好好說話!學什麽平翹不分還有結巴!”

.

墨燃其實是真的很生狗頭的氣,真的。

他覺得這隻狗總有些狗不該有的想法,尤其斜著眼睛看人的時候,就更像在朝他示威。

唉,明明從草垛裏撿回來的時候還不是這個樣子的。

現在倒好了,這隻五個月大的狗,楚晚寧喜歡得不得了,還說它沒有成年,所以禁止墨燃在這最後一個月裏做出什麽傷風敗俗帶壞孩子的事情。

墨燃捫心自問,覺得自己在墨宗師的狀態下做的已經夠好了,收養狗頭已經半個多月,該忍的他都忍了,甚至連踏仙君狀態都收斂了不少,至少在一次失控事後,楚晚寧嚴厲地教訓過了他,他就沒有再行荒唐,也沒有悄悄提著狗頭去廚房把它燉成狗肉湯。

但現在看來,他做了一個很失敗的選擇。

——他一開始就應該把狗頭這隻賤狗扼殺在搖籃裏的!

氣歸氣,楚晚寧的生辰賀禮卻不能耽誤,於是第二天一早,墨燃決定,還是趕緊搜羅些東西帶去心想事成盒裏。

“鮮魚,黍米,糖罐……竹片蜻蜓,紙蝴蝶,綢緞手帕……”

趁著楚晚寧外出去南屏山深處采鮮果,墨燃在家裏搜刮著每一口餘糧每一寸破布,能拾掇的全拾掇進了乾坤囊。

狗頭在旁邊一臉驚悚地看著他,似乎拿不準這是主人,還是冒充主人模樣的竊賊。如果此刻它能開口說話,它一定會咋呼:不是兄弟,你咋連我的狗碗都不放過呢?

啊!不對!狗碗!

怎麽可以搶它的碗!

狗頭猛地反應過來,一個激靈衝上去,哢吧齜牙咬住了自己飯碗的邊緣,和臭不要臉的墨扒皮展開了階級鬥爭。

不要搶我的碗!汪汪汪!

墨燃也不鬆手,開玩笑,這碗是昆侖碧琉璃斫的,食物放在裏麵三日都宛若新鮮出鍋。在沒有遇到狗頭之前,墨燃原本是打算養隻貓的,就是那種軟軟白白,安靜懂事的白貓。貓咪飯量都小,他考慮到自己和楚晚寧有時候禦劍雲遊,會兩三日不回家,他就想讓貓兒吃上新鮮的糧食,因此才委托梅寒雪找了這樣一隻碗。

豈料貓還沒養,全便宜了這隻蠢狗。

這琉璃碗保持食物鮮嫩的功效對狗頭有用嗎?糧倒進去,別說三天了,眼睛眨三下,它保證能吃到見底!

“鬆口,這本來就是我買的碗!”

“汪汪汪!”但你給我了!

“我是借你的!現在到期了要收回來!”

“汪汪汪!”你放屁!

“鬆口!”

“汪汪!”不鬆!

“鬆!”

“汪!”滾!

一人一狗正費力拉鋸著,這時候院門吱呀一聲響了。

楚晚寧抱著一籃子清甜嫩鮮的水果,維持著推門的姿勢,站在門口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院子裏和狗頭搶碗的墨宗師。

“……”漫長的沉默過後,楚晚寧把竹籃放在院中的石桌上,取了一個水果,想了想,又多取了幾個。

白衣仙君垂了眼眸,對墨燃語重心長道:“你就在此地不要動,我去給你洗兩隻橘子。”

墨燃在他轉身進廚房的瞬間,聽到楚晚寧歎了口氣,喃喃自語道:“唉……我給他早上煮的粥莫非是太過難吃……他怎麽都餓得和狗頭搶糧了?”

墨燃:“……???”

“師尊!等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哎呦!”

趁他急著解釋,狗頭嗷嗚一聲咬住了他的手背,墨燃慘叫著驟然鬆了手,黃白土狗叼著它的琉璃碗竄出院門,一溜煙絕塵而去。

墨燃咬牙捂著手罵道:“這隻蠢狗……”

雞飛狗跳鬧了一整天,吃過午飯後,墨燃放下筷子,借故說自己想去附近臨安城買點兒傷藥,於是揣著心想事成盒就出了門。

一出院子,他就迅速找了個無人的地方,念了一遍咒訣“送黃金實在太愚蠢”,再一次進入了盒中。

糕霸天正在昨日的花田邊曬太陽,見到墨燃,它哼哼唧唧道:“來、來來來——來啦?”

“久等。”

糕霸天揮揮手表示不以為意,眼睛卻往墨燃的乾坤囊瞟:“都帶了些、些森麽呀?”

墨燃不急,先笑著把一隻新鮮蜜桃遞給它:“這個送你,晚寧采的。”

糕霸天綠豆小眼一下子亮了,一隻爪爪揮擺著,扭過頭去,正直地拒絕道:“死不得,死不得!”一隻小爪爪卻把自己肚子前的兜兜給拉開。

墨燃笑道:“怎麽使不得,一隻鮮桃而已。”

說著塞到了它的兜兜裏。

受了桃子賄賂的糕霸天咳嗽幾聲,神情柔緩下來:“嗨,你、你看你,來就來吧,還則、則麽客氣做森麽!”

說完又咳嗽幾聲,往樹墩子上挪挪小屁股,坐端正了。

“來吧,讓我康康你都帶了些森麽東西。”

機智的墨宗師笑道:“好,勞煩糕先生換好一些的材料。”

“沒、沒問題!”

墨燃就把搜羅了一整天的零碎都遞到了它的小爪爪裏。糕霸天拆開錦囊,在裏頭大致翻了一遍,歎了口氣。

墨燃的心一緊:“怎麽了?”

糕霸天抬眼道:“騷年啊,你四真的很窮啊。”

墨燃垂下睫簾,有些無奈道:“……我不知道你想要什麽,更好的東西雖然有,但那都是我們日常要用的……如果你覺得不合適,那我……”

“算啦算啦。”糕霸天打斷了他,“滋道你們平時都在散財濟世啦,先、先湊合一下吧。”

內心卻道:看在你給我次桃子的份上,先湊合一下下吧!

“我給、給你的東西不會四最好的,因為你能給我的就則麽多。不過我們妖族的器物都很神神神奇!哪怕破、破一點,紫要發揮你的想象和勤勞,也,也四能做出非常令人滿意滴效果的!”

墨燃轉憂為喜,笑道:“真的嗎?那就多謝你了。”

糕霸天又擺了擺手,然後開始挨個兒把墨燃帶來的東西換成盒子內的妖族器具。

“鮮魚——可以換這個!”

糕霸天從兜兜裏掏出了一堆柔軟的毛氈布料。

“這是什麽?”

“這個四,四用貓毛滋成的布匹!”

墨燃驚異地睜大眼睛,接過這捆布:“貓毛還能織布?”

“九尾大貓妖。”糕霸天解釋道,然後又從兜裏掏出另一件東西,“竹蜻蜓可以換則個!”

墨燃看著那一堆平平無奇的小木棍:“這又是什麽?”

“拿一根,插在地喪,啐一口氣,就能變成頂好的木材,雖然不是最棒的,但也相當不錯啦。”

接下來糕霸天又陸續給他兌了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有比人還大的貝殼,有風一吹就往下飄雪的鈴鐺,有一群善於築巢的燕子,自己會鋪路的青磚,一團聽得懂人話的火……諸如此類。

其中最值錢的居然是一袋楚晚寧做的焦炭。糕霸天對它愛不釋手,表示這是小年糕們最喜歡吃的食物,墨燃又是驚訝又是好笑。

他心道,要不是晚寧並不會天天下廚做飯,你要吃焦炭,我可以給你帶許多來。

他問道:“焦炭能換什麽?”

“你等著瞧。”糕霸天嘎巴嘎巴咀嚼著其中一塊焦炭,小爪爪一揮。

很快地,墨燃看到花田旁邊陷了一塊金光粼粼的荷塘,那荷塘裏的流水像融掉的金子,裏頭探出一朵又一朵繁燦的雪蓮花。

“心想事成池。”糕霸天意猶未盡地叭嘰著嘴,說道,“想次森麽魚,去河邊念兩遍就會有荷葉給你飄著送桑來,還有鮮藕啊,嫩菱啊,都可以問它要。足、足夠你尊備生辰筵席啦……怎麽樣,四不四很厲害!”

墨燃盯著那池塘沉默片刻,轉頭對糕霸天斬釘截鐵道:“我下回給你扛一麻袋焦炭來!”

“曾、曾的嗎!”糕霸天一激動又結巴了,“你曾棒!”

墨燃真心實意道:“不,你才是最棒的。”

有了糕霸天給他的這些材料,墨燃挽起袖子就開始幹起了活兒。

師尊的生辰就在後天了,明天是踏仙君人格,他必須幹快一點,隻要今天一整天都要在這盒子裏忙碌,再加上後天白天的時間,到了後天晚上,他應該就能在吃過長壽麵之後領著師尊進來,給師尊一個驚喜了。

一邊這樣想著,一邊迅速規置了那些妖族的布匹,什玩,木材……著手給師尊建一個超乎世外的田園仙境。既不鋪張浪費,也不叨擾旁人,墨燃手腳麻利地搬架木椽,頗有些欣慰:

功夫不負有心人,今年的生辰宴,師尊一定會過得比去年開心!

然而,墨宗師還是太天真了。

他倒是無心與自己爭寵,但是踏仙君不一樣,踏仙君是個自己就能把自己給磕死的人,怎麽可能甘願被他強壓一頭?

要知道南屏山歸隱後,踏仙君可是處處都在和自己置氣,時時要和自己爭鋒。

兩種人格的日常記憶並不完全共通,隻是隨緣共享。這種情況其實比徹底的知道和徹底的不知道都不好,就好像隔著一層紗,撓得人心發癢,更容易惹出幺蛾子來。

譬如前幾日,踏仙君盯著楚晚寧熬粥,盯著盯著,忽然就說:“本座記得,昨天你熬的不是粥。”

“是啊。”楚晚寧淡淡的,“怎麽了?”

“但本座不記得你昨天具體做的是什麽了。”

“沒做菜,就去村裏買了幾個饅頭。”

踏仙君不幹了,瞪著黑紫色的眼睛,用力道:“本座也要吃饅頭!”

“……你不是自己早上起來說要喝粥的?”

“不行。”踏仙君蠻不講理道,“本座也要吃饅頭,你不能隻給他買,不給本座買。”

“……你不如吃藥去。”

“要饅頭!!!”

“隻有粥。”

“粥和饅頭都要!”

楚晚寧簡直懶得搭理他:“你愛吃就吃,不吃算了。”

踏仙君氣得差點暈厥,他一把抓住楚晚寧的手腕,將人帶過來,壓抵在灶台邊上,垂了睫毛森森然看下去:“你什麽態度?為什麽他能吃實心大饅頭,本座隻能喝稀飯?你說,你是不是覺得他比本座好?”

“……我隻覺得昨日的你病的比今日的你輕。”

踏仙君沉默一會兒,似是想發怒,但最後仍是愴然道:“好……很好。楚晚寧,你從前的話果然都是騙人的,什麽我從來便是一個人——你便是這樣對待同一個人的嗎?連同樣的菜肴都做不到,你何其偏袒於他!”

楚晚寧無語道:“同一個人也不會每天早上吃一樣的飯,你快別鬧,一會兒粥涼了。”

踏仙君氣道:“不喝了!”

“真的不喝了?”

“不喝!”

楚晚寧頷首:“行,那我倒給狗頭了。隻是可惜了裏頭擱著的雲腿,是你上回最喜歡的。”

“……”

就是這樣,踏仙君永遠是這種自己和自己爭風吃醋爭寵邀功的狀態。

而作為雲淡風輕,曆經兩世故而老神在在的墨宗師,完全無法理解這種愚蠢的行為。

此時此刻,正在辛勤勞作的墨燃根本不知道,再過幾個時辰,切換成踏仙君人格的自己,又會做出什麽喪心病狂的舉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