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得救
武安侯一時沒有動作。
他身邊的親衛此刻倒也十分默契，紛紛看向兩側，全然沒有半點平時的機靈與眼色。
“侯爺。”
江子安見武安侯遲遲不接，還十分貼心的出言提醒了一聲，“時間緊迫，請您不要耽誤時間。”
武安侯嘴角輕抽，大手一伸，接過信封。
情況如此緊急，他自然不是真的嫌棄，他動作利索的拆開信封，麵上再無任何玩笑之色。
十分認真的看了信上的內容，表情很是嚴肅，隨後沉著一張臉井井有條的接連發布命令。
很快，原本跟隨在武安侯身邊的親衛們紛紛各自領命離去，所有人都變得忙碌。
最後武安侯身邊隻剩下江子安。
偷得浮生半日閑。
雖然他們還沒能脫離危險，但江子安帶來的消息讓他連日來緊繃的心稍微放鬆了些。
終於能喘口氣了。
他看向江子安，眼神算得上柔和，“小子，跟我說說，你是怎麽悄悄到望北城中的。”
江子安眨了眨眼，道：“侯爺，等咱們從望北城出去，我再細說。”
喲嗬，還賣上關子了。
不過武安侯實在很喜歡這小孩兒，所以倒也不生氣，隻伸手用力的揉了一把他的腦袋，“好。”
大家都要為離開做準備，武安侯自然也要忙。
他準備轉身離開，還不忘叮囑江子安，“小子，好好在這待著，別瞎跑。”
他已經想好了，等撤退的時候就讓人護著這小子。
小孩兒還小，又冒著危險來送信，他自該護著。
武安侯剛轉身，便腳步一頓，卻是他的手臂被人抓住，“侯爺。”
江子安抬頭，目光灼灼的看著他，“也給我安排點事做吧，或者讓我跟著侯爺。”
他可不是來享福的。
武安侯眉梢輕揚，看出了江子安的決心，心裏也大約明白了……為何程鈺會願意讓年紀小小的江子安來執行這樣要緊的任務。
若此次江子安順利度過難關，日後必定是名揚天下的大將軍。
“好。”武安侯點頭道：“那你便跟著我。”
……
望北城外。
“世子。”
氣喘籲籲滿是疲憊的聲音響起，“屬下幸不辱命。”
說話之人正是劍影，但此刻的他整個人都十分狼狽，身上還有傷，手臂上插著一支箭矢。
箭矢的後半截已被他折斷，此刻隻剩半截穿透衣裳，紮入皮肉之中。
程鈺雖然同意了江子安冒險行事，但終究是對江子安多一分關照。
在他自己需要鎮守此處的情況下，他安排了最信任也是武藝最高強的劍影暗中跟隨江子安。
這一安排當真派上了用場。
劍影武藝高強，身形矯健，雖憑借著出色的本事引開了那五人小隊，並且成功反殺。
但他自己也受了傷。
程鈺蹙眉，眼底亦有擔心，“別說話。”
他走到劍影身邊，從懷裏取出宋芙提前準備好的瓷瓶，倒出一粒小藥丸塞進劍影嘴裏。
隨後，又是另一個顏色的瓷瓶。
撕開劍影肩上中箭的傷處，他將瓷瓶中的藥粉倒了上去，等了好一會兒才道：“忍著些。”
程鈺親自為劍影拔出了斷箭。
有鮮血湧出，程鈺眼疾手快，撒上第二種藥粉。
第一種是止疼的，第二種則是止血的，至於那藥丸是提氣血的。
此次出行，宋芙準備的十分充分。
程鈺做完這一切，立刻有人上前為劍影包紮好傷口。而另外負責觀察的親衛也忙出聲。
“將軍，望北城方向有煙。”
霎時，所有人都朝著望北城方向看去，果見那邊的天空有濃煙升起。
這是在向他們傳遞信號。
程鈺眼眸微眯，聲音冷寒道：“準備開戰！”
望北城外很快變得熱鬧。
這動靜自然不隻程鈺等人看得見，北榮的軍隊也能看得見，臨北城外雖看不清，但消息傳來的也極快。
一直到此時。
烏茲才明白江照的目的。
江照從來沒變，這四年的失蹤沒有讓他變得畏手畏腳，更不曾變得莽撞無禮。
他還是那麽狡猾。
今日一早就在算計他。
“格魯！”
他大嗬一聲，看向場中仍在戰鬥的格魯與盛國人，“回來！”
他現在就要帶人前往望北城，不顧一切攻下那座城池。而且……今日還沒看見那位定王世子。
定是在那邊。
烏茲臉色黑沉，滿臉殺意。
但他沒想到的是，他都已經對格魯下了命令，也確定格魯必已聽清。
可格魯隻看了他一眼，便迅速收回視線，繼續與那個盛國人打的難舍難分。
兩人一個力大無窮，一個矯健如燕。
如此瞧著，倒似那盛國人在耍著他們北榮的第一勇士玩。
偏偏格魯此刻已經打出了火氣，恨不能一把抓住這靈活的小子，將他攔腰撕成兩半！
格魯喘著粗氣，雙眼發紅的緊隨著陸午的聲音，“去死吧！”
城牆之上。
宋芙立於江照身側，微微蹙眉看著下方，“這格魯竟不知疲憊嗎？”
今日就是純粹的拖延時間，江照與烏茲就打了小半日，如今格魯與陸午又打了小半日。
陸午的動作已然能瞧出疲倦，格魯卻不然。
照這情況，陸午危險。
趁他力竭之際，格魯必會要他性命。
望北城那邊動作倒是快，可這格魯竟連烏茲的話都不聽。
“快了，就快了，死，現在就死！”
格魯心裏早被陸午的打法打出了火氣，此刻再被烏茲催促著，不由得更急。
動作也更加大開大合，失了幾分精準。
見此機會，陸午眼睛微亮，打法越發的小心。
“他在持續激怒格魯。”江照低聲說，表情不變，甚至全是自信，但眼底卻暗藏擔心。
他已經明白陸午想做什麽。
但這太冒險。
下方，烏茲聽聞望北城方向動靜極大，再看臨北城方向雖然有城樓遮掩，但從細微處仍可以發現將士們的調度。
他看向來報信的北榮士兵，問：“望北城方向有多少人？”
那士兵立刻回答，“數萬人！”
“確定？”烏茲蹙眉，表情有些不相信。
他分明收到消息，說援軍未至，還有幾日時間，所以他才會進攻。
可現在……
被騙了？
那士兵毫不猶豫，斬釘截鐵的回答，“確定，我們親眼所見！”
那衝天的飛雪煙塵……若沒有數萬人，絕對鬧不出那樣的動靜。
中計了！
烏茲扼腕歎息，立刻在腦中捋清楚了這件事的始末。
江照拖延時間，就是為了給悄悄繞後的定王世子機會。
定王世子必定帶人直衝他北榮的營地，想要斷他後路。
陰險！
眼看著江照身邊的幾個親衛陸續消失，雖然格魯還沒回來，但烏茲已然等不及。
他麵色黑沉的又喊了一句，格魯仍是當真沒聽到，打的十分上頭。
烏茲深吸一口氣，一聲令下，“回防！”
如今他們本就是在大盛的國土上作戰，大雪肆虐，糧草與物資都是從盛國搶的，但有限。
若是被人堵了後方，那才是進退兩難。
隨著烏茲的命令下發，北榮的軍隊以極快的速度後撤。
但格魯畢竟是第一勇士，烏茲還是留下了些人接應他，免得他一走，那江照暗下黑手。
陸午眼尖，瞧見那邊的反應，唇角扯開一個笑，“你們北榮怕了啊。”
格魯一聽這話，更氣。
“怕你娘！”他一聲怒喝，手中的流星錘虎虎生威，直接朝陸午砸去——
這一下還真砸中了！
陸午瞬間倒飛出去，在空中留下一道血痕。
格魯大喜，打了這麽久，他終於傷到了這個小老鼠。
格魯根本沒多想，直接便朝著陸午衝去，想要一鼓作氣，直接將這個浪費他時間的小老鼠弄死。
“能讓我和你打這麽久，你也算沒白活——”
格魯的話還沒說完，便愕然失聲。
不是不想說，而是說不出話了。
他嘴裏的小老鼠，此刻手中的長刀正正劃過他的喉嚨。
“呃…呃…”
格魯抬手捂著喉嚨，瞪大眼睛，想說話，卻說不出一個字。
隻有鮮血“咕嘰咕嘰”的從喉管湧出……
陸午被格魯壓在身下，卻笑的十分開懷。
他贏了。
城門洞開，有騎兵衝了出來，大部分朝著北榮士兵的方向衝去，有幾個則是去了陸午的方向。
剛剛打完這樣一場，陸午必已疲憊力竭，要早些帶回去救治。
騎兵數量不多，但盛國氣勢大盛，北榮人雖強，但此刻沒有發號施令之人。
一時被衝的潰不成軍。
盛國將士們並沒有持續追擊，將陣營衝散之後，便忽然鳴金收兵。
帶著陸午回了臨北城。
此時不少北榮人才反應過來，覺得有些不對勁。但臨北城的大門已經關閉，弓箭手們在城牆上嚴陣以待。
就他們這些人，還真不敢隨意攻擊，但最後還是有人上前收回了格魯的屍體。
臨北城中。
陸午剛被抬入城，便有人大喊，“軍醫，軍醫！”
軍醫都在軍醫處救治傷患，來的自然不會有那麽快。
宋芙義不容辭，迅速下樓，在江照的帶領下，越過圍著陸午的將士們，抵達他麵前。
陸午傷的比她想象中更嚴重些。
陸午一直在與格魯周旋，雖已經很小心，卻仍難免被波及。
那流星錘頗重，在他身上一砸，輕則破皮青紫，重則砸斷骨頭。
而最後為了迷惑格魯，更是硬生生的承受了格魯憤怒一擊。
此刻髒腑都受了傷，宋芙懷疑還出了血。
雖然陸午瞧著尚好，但情況嚴重。
宋芙表情嚴肅，立刻道：“讓開，都讓開。”
瞧她的表情，江照便明白了幾分，他抬眸掃了一眼，所有人紛紛後退。
“陸午，堅持住。”宋芙動作麻利的從身上取出藥，塞進陸午嘴裏，吊住他的性命。
陸午咧嘴一笑，有鮮血順著嘴角留下，“我，我……不怕，不怕死。”
能殺了格魯，能在今日攔住北榮軍，他已經覺得很滿意。
宋芙沉思片刻，給了江照一個眼神，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江照抿唇，垂眸看著陸午，認真道：“陸午，堅持住。”
陸午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幾分。
江照瞧了自家妹妹一眼，卻見宋芙正十分認真的為陸午處理傷勢，而陸午的表情許是因為疼痛而扭曲猙獰。
隻有一雙看著他的眼睛，格外明亮。
“將軍。”陸午的聲音低低的，“五年前，北榮來襲，燒殺搶虐。”
“是將軍，救了我和，和妹妹。”
將軍是他的恩人。
“求，求將軍，幫我照拂一二，妹妹……”
陸午深覺慚愧，將軍對他有恩，他卻還提出這樣的請求。可是……
“我照顧不了。”江照直接拒絕了陸午的請求，嚴肅認真的看著他，“別想太多，阿芙會治好你。”
“你的妹妹，總要自己照顧才放心。”說這句話時，江照的眼神落在了宋芙身上。
眼底一片柔軟。
江家這一代全的男孩兒，就得了阿芙這麽一個香香軟軟的小姑娘，從小就是他們所有人的掌心寶。
可後來……
“陸午，你若出事，你妹妹會很辛苦。就當為了她，堅持住。”
…
望北城。
望北城燃起狼煙時，程鈺便帶人離開了一直蹲著的山林。
他們騎著馬，在馬尾後綁上樹枝，拖行於地上。
聲勢浩大的朝著北榮的營地而去，剛下的浮雪被樹枝舞動，煙霧繚繞。
這才迷惑了北榮人。
引走了部分北榮人，望北城的人便趁機打開城門，按照既定的路線迅速撤離。
望北城的人不多，但因著挨餓，實在不是很有戰鬥力。
可想到撤離，所有人都沒有拖後腿。
剛離開望北城。
武安侯便見江子安要調轉方向，他當即蹙眉，伸手一把撈過他，“去哪？”
江子安揚了揚手中的武器，道：“去支援！”
“侯爺，你快帶將士們撤離吧。”
武安侯氣笑了。
這小子，竟開始安排他做事。
江子安說完，就要再走，可肩膀被武安侯牢牢按住，動彈不得。
他掙紮了下，沒掙脫。
江子安隻得停下動作，轉身看向武安侯，一臉的無奈，“侯爺，都這個時候了，您就別鬧了。”
“快些帶將士們去臨北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