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天子近前,陸致遠公公
許晉安帶夫人回這處宅子前,其實已經提前想了很多種可能性!
而且,因為早前沒見過阮陶其人,所以許晉安夫婦心裏其實一直忐忑不安,也沒辦法靜下心來。
身家性命,以及最後能不能離京,關鍵其實都係在阮陶這處!
當你的身家性命都悉數係於一個素昧蒙麵的陌生人身上時,那種如坐針氈的感覺,每一瞬都如同時間被無限延長……
尤其是當希望被點燃,卻又不知會不會有下文,隻能在心中猜測對方是不是知曉實情,還是誤打誤撞!
這種念頭在心頭揮之不去,也隨著阮陶入京的日子臨近而越漸如履薄冰……
但他不能擅自離京,隻能等。
而且,還要一麵按捺住激動的內心,裝作什麽都不知曉,還要一麵表現出憤怒,惱意,衝動得等待這次或轉折,或認命。
他好像從未覺得日子有這麽漫長過!
自從阮陶身邊的管事媽媽來京中討宅子起,他將近十日沒有好好合過眼!
原本傅伯筠忽然戰死沙場,也知曉自己餘生恐怕都會困於此地。
再後來,聽到傅伯筠取了敵將性命,自己卻死在敵營的時候,他想起了自己的兄長……
痛心疾首之餘,也清楚得知曉,他餘生所有的希翼其實都已經幻滅了!
傅伯筠一死,南平侯府隻有一個年幼的傅長歌。
就算有宋伯在,但宋伯的身份說到底也是侯府的管家,即便宋伯睿智,但京中之事,傅伯筠都沒了,傅伯筠身邊的人再深諳南平侯府在京中的人脈,也鞭長莫及。
即便傅伯筠早前事無巨細交待過宋伯,但宋伯入京也隻能智取。
更多的,也隻能是等。
傅伯筠一旦不在,能同新帝斡旋此事的人也就成了未知數!
新帝興許會給南平侯府家眷顏麵,但宋伯不是家眷,在心底眼中,宋伯是不需要撫恤的人。
但許晉安很清楚,南平侯府的老夫人是不會出麵的……
傅伯筠一死,老夫人和侯府上下可能都是一筆糊塗賬。
要理順這筆糊塗賬都不知道要花多長時間。
傅伯筠為人和行事都有自己的信念,也有自己的動機,勢必會動了有些人的利益。所以,無論傅伯筠是不是還活著,這些人都不希望傅伯筠和南平侯府好過。
如果是老夫人在照看南平侯府,那南平侯府恐怕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哪裏還有餘力替死去的傅伯筠渡他?
那除開宋伯和老夫人,南平侯府就剩下一個新夫人阮陶了。
安堂阮家阮涎沫,官至兵部侍郎,但行兵部尚書之職,在朝中是握有實權的重臣。
安堂阮家同南平侯府聯姻,不管出於什麽目的,但同他,同平安侯府半分瓜葛都沒有,他就算爛死在京中,阮涎沫也找不出任何一個理由會讓阮陶出麵給他博一個離京的機會。
阮陶雖然已經同傅伯筠成親,是如今的南平侯夫人,他也聽說過南平侯府眼下的事都是阮陶在做主。
但先不說阮陶一個剛出閣的小姑娘是不是能拎得起內憂外患的南平侯府那攤子事,光是傅伯筠在同大婚當日就出征邊關了,兩人的洞房花燭有沒有行完都是未知數,傅伯筠哪裏還有時間給阮陶交待京中的事情?
恐怕也沒到這種親近程度……
傅伯筠重情義,但未必能事事周全。
傅伯筠的死,斷了他離京的念想。
但賀媽的到來,又給他心底原本已經熄滅的希望帶來了最後一絲掙紮和生機……
這一切無論是不是巧合,恐怕都是他唯一的機會。
從阮陶入京,要收回這處宅子開始。
這場棋局就已經開始了。
下錯任何一步,都可能全盤皆輸。
所以一定要事先確認清楚阮陶的目的和態度,他才能做相應的應對。
鬧已經鬧了,在阮陶帶著南平侯府上下回京前,他已經做了該做的;但如果阮陶並未回京,這些事就傳不到天子耳朵裏……
所以,阮陶的態度至關重要。
傅伯筠一死,天子要撫恤南平侯府,借以撫恤邊關將士,所以,阮陶是唯一可能在這件事上左右天子判斷的人。
許晉安心知肚明。
他要鬧,但也要阮陶配合他鬧,此事才能鬧歸鬧矣,卻又剛好鬧到天子耳朵裏。
這是最好的情況。
還有一種情況,阮陶並不清楚真相,隻是單純因為見到了這處宅子的地契在,再加上南平侯府的一場大火,府庫和大半個府邸都燒了,但這趟為了傅長歌的爵位又不得不北上,從他這裏拿回這處宅子,會省去不少不必要的麻煩,譬如旁人會從南平侯府新近購置的府邸推測早前那場大火南平侯府遭受的損失,以及南平侯府的現狀。
所以,無論阮陶置什麽價位的宅子都會引人揣測,反倒是從他這裏拿回傅伯筠的宅子是最簡單的。
這種情況下,阮陶雖然不知情,但也歪打正著。
他隻要稍加引導,興許還是能看得見曙光……
他其實最怕的,是阮陶一時興起,忽然看到這份地契,就生了要拿回宅子的念頭;但旁人稍加提醒一兩聲,又怕惹出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又打起退堂鼓,讓此事不了了之。
尤其,阮陶是阮涎沫的女兒。
阮涎沫在京中原本就是左右逢源的高手,這趟南平侯府入京,京中多少雙眼睛看著,阮涎沫很有可能會影響阮陶,讓阮陶低調行事。
所以這件事的度很難拿捏。
要拿捏阮陶,還要拿捏阮涎沫,一步都不能走錯……
隻是許晉安怎麽都沒想到,今日的登門拜訪竟然直接吃了閉門羹!
阮陶昏倒了!
許晉安一時難以判斷是南平侯府送客的手段說辭,還是真有其事?
但如果見不到阮陶本人,就等於此事還要再耽擱一日。
夜長夢多,每一日的變數都很大!
他擔不起這個風險。
許晉安同平安侯夫人對視一眼,平安侯夫人應當會意,這事,拖不得了……
許晉安尷尬笑了笑,然後同賀媽道,“嫂夫人昏倒了?那此事可大可小!旁的事情容後再說,我們想先入府中,看看嫂夫人。”
許晉安說完,平安侯夫人連忙點頭,“是了,這才入京第一日,想來可是路上奔波勞累的,這些年,我們一直借住在南平侯府的宅子中,心中都是感激,今日夫人入京,橫豎都是要見上一見,聊表謝意的。”
平安侯夫人說完,胳膊肘順了順許晉安這處。
許晉安連忙晃了晃手中的特產籃子。
賀媽:“……”
賀媽都愣了,然後再次含蓄,“夫人還沒醒,等夫人醒了,老奴再差人來府上告之侯爺和夫人一聲,如此可好?”
哪有非要見病榻上的人的?
這平安侯和平安侯夫人莫不是被這宅子給逼急了,神神叨叨的?
聽賀媽一眼,許晉安和平安侯夫人連忙搖頭,異口同聲道,“不必不必!”
賀媽:“……”
賀媽目光依次看向兩人。
許晉安和平安侯夫人都再次尷尬笑了笑,然後一人不好意思道,“原本就是盼著嫂夫人來,我們也擔心嫂夫人這處,來都來了,就不必再勞煩府中跑一趟。
另一人也道,“可不是嗎?我們就在苑中候著,守著,夫人醒了,我們見個麵就走。”
就見個麵而已,沒其他事,算誠心了吧!
兩人臉上的笑容都堆的不成模樣了。
賀媽也鬧心得不成模樣了!
對方是旁人還好,偏巧對方是平安侯。
這處宅子還是剛從平安侯手中要回來的,而且對方打著要見夫人的名號,鬧得太凶始終不好。
賀媽盡量平靜,“侯爺,夫人,那老奴回去同老夫人說聲,聽老夫人的安排吧。”
賀媽言罷就要轉身,許晉安和平安侯夫人對視一眼,不妙!
平安侯夫人連忙伸手扯住賀媽衣袖,賀媽驚訝轉身!
“夫人的身份,不妥當吧……”賀媽點到為止。
平安侯夫人當然知曉不妥,但麵子重要還是關鍵這檔子事兒重要!
平安侯夫人深吸一口氣,然後直接憋得眼睛一紅,張口就道,“我們好歹也是平安侯和夫人,不就想見見夫人,商議下這宅子的事,怎麽到賀媽這裏,處處刁難?當真是不拿正眼看我們平安侯府?還是府中這些奴仆仗著資曆,小鬼難纏,欺人到我們夫妻頭上了?”
平安侯夫人這是豁出去了!
許晉安也沒料得,當場愣住!
賀媽也愣住!
不拿正眼看平安侯府,小鬼難纏,處處刁難,哪一頂帽子落在南平侯府身上都不是好事。
賀媽也知曉平安侯夫人是氣急了才會如此!
但夫人昏倒是事實,平安侯夫婦如此急躁,若是等他們兩人見到夫人,還指不定在夫人跟前添多少堵!
賀媽是安堂阮家的老人,不至於連這些都招架不住。
對方是平安侯,賀媽自然要“退”一步。
賀媽也真的退了一步,然後朝著兩人福了福身,然後低頭道,“老奴若是言辭有失,還請侯爺和侯夫人多擔待,老奴就在夫人跟前伺候,這些時日夫人一直在操持侯府上下之事,積勞成疾,這才病倒。前腳才回了屋中,大夫還在診脈,特意囑咐了勿讓人吵了夫人休養。侯爺與侯夫人都是威德之人,可否容阮大人請的太醫來看過之後,再給侯爺和侯夫人回話?”
賀媽聲音不大,言辭和語氣都謙卑恭敬。
許晉安和平安侯夫人一時都沒接上話。
尤其是對方還抬了阮涎沫和太醫出來,他們總不能太醫都不讓人看,就嚷著要入府。這阮陶身邊的管事媽媽,不進眼尖嘴利,還是個主意正的!
兩人雖然不滿,但也似一拳打在棉花上,無力得很!
今日的要務是見阮陶,總不能阮陶沒見到,先同她身邊的管事媽媽賀媽翻了臉,最後還沒落著理?
兩人再次麵麵相覷,想著要怎麽辦的時候,才忽然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呀,這不是平安侯,侯夫人?”
這個聲音是,是……
許晉安和平安侯夫人都僵住。
果然,兩人齊齊轉身,然後臉色忽然凝固住。
“平安侯,侯夫人。”來者朝二人拱手作揖。
“陸,陸公公?”許晉安連忙回禮,“什麽風把您吹來了?”
陸致遠,天子身邊的心腹內侍官,天子幼時起就在天子跟前照顧,也一直在天子跟前的走動,是最清楚天子脾氣的人。
陸致遠來這裏,隻能是替天子來的……
對方應當是方才兩人同賀媽爭論時來的,而且,不知出於何種緣故,馬車停在了稍遠處,人是直接步行而來,所以都臨到身後,也都開口了,兩人才聽到陸致遠的腳步聲。
陸致遠笑了笑,“替陛下走一趟。”
陸致遠說完,看向賀媽。
賀媽也福了福身,“陸公公。”
並非賀媽早前見過宮中這位公公,而是安堂阮家出來的老人,這些禮數都是周全的,也不見得會慌亂;世家的底蘊也在這些仆從的舉手投足間。
“陛下聽聞南平侯夫人今日帶了老夫人,還有府中諸位公子小姐入京,原本,陛下是想過兩日宣見老夫人與侯夫人得,但聽聞侯夫人今日在馬車上昏倒,還請了太醫,陛下特意讓咱家來替他看看夫人這處可要緊?還請幫忙引路。”
陸致遠說完,許晉安夫婦兩人一陣紅,一陣白的。
倒是陸致遠言簡意賅,賀媽再次福了福身,恭敬道,“公公請隨老奴來。”
陸致遠頷首笑了笑,然後轉向一側的許晉安和平安侯夫人這處,“侯爺,侯夫人,方才不是想一道擺放南平侯夫人嗎?同咱家一道去探望?”
陸致遠說完,許晉安和平安侯夫人都再次一愣,然後繼續對視一眼,確認這種時候跟去好不好?
陸致遠盡收眼底。
看來,平安侯府內,平日裏是平安侯與夫人一道商量著做主的,離了誰都沒注意。
陸致遠平和笑了笑,不動聲色.
另一處,也是平安侯夫人點了點頭,許晉安才應道,“如此甚好,我們夫婦二人原本也想去探望嫂夫人。”
陸公公開口了,賀媽當然不好阻攔,“陸公公,侯爺,夫人,這邊。”
“阮侍郎和夫人可在?”入了府中,陸致遠問起。
許晉安夫婦連忙跟上。
“大人和夫人都在,盧太醫就是大人請來的,眼下還在屋中替夫人診脈……”賀媽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