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繼母今天又頭疼了嗎!

第311章 點到為止,是每個人都應當會的必修課

“你……”

當事人原本是激動開口的,但剛開口,那聲激動的“你!”還沒說完,就因為忽然不知道應該說什麽,活生生愣在原處,變成了一句不痛不癢又帶了省略號的“你……”

不說當事人和身邊的人,就連稍遠處的孟靜媛等人也都愣住。

這,這是傅毖泉嗎?

但確確實實,這就是傅毖泉本人啊……

隻是怎麽會變化這麽大?

大的,甚至有些出乎人意料。

都不是說她的衣著改變,而是包括衣著在內的整個人的氣質,說話的風格,甚至思路調理,以及情緒……

對,傅毖泉一共就隻說了兩句話,而且兩句話都異常平淡且安靜。

論挑釁,是旁人挑釁在先。

論話多話少,傅毖泉是說話最少的那一個。

再論情緒穩定,傅毖泉也是周圍所有這些人裏麵,情緒最穩定的一個。

所以,這個時候算是鬧出岔子,引來了旁人較真,真要究其過程,倒也不是傅毖泉出言或挑釁在先。

她們分明被傅毖泉罵了,卻竟也沒有辦法理直氣壯得還回去……

這種感覺他們就像你想去拿捏一隻貓狗的,最後卻反過來被這隻貓狗給拿捏了。

可你怎麽能被一隻貓狗拿捏呢?

你心裏當然氣不過。.

但氣不過你也沒辦法,事情說到底是你挑起的。

而且家中還有叮囑在先。

是你沒有照做。

如果事情鬧大,不僅連帶著家中要受牽連,自己還要被家中再責罵一頓。

最後,傅毖泉若是再大度寬宥了。

好人便都被她傅毖泉給做了。

傅毖泉還能落得一個麵對挑釁,情緒穩定,溫和大度的好名聲。

這大半年,傅毖泉身上究竟發生什麽,變化竟然這麽大?

恐怕早就不是之前那個疊色走馬燈了……

同早前相比,旁人看她的目光中,除了驚訝和詫異,還有一種不願意相信的難以置信。

“你也就是仗著……”還是有人腦子一橫,但在傅毖泉抬眸看她之前,身後的腳步聲並著說話聲響起,“沒想到今年的賞梅宴,這處苑子裏竟會這麽熱鬧。”

眾人一聽這個這個聲音紛紛愣住。

久在京中的人,當然都知道這是誰的聲音。於是無論剛才是什麽表情,現下都紛紛換了一副隻想息事寧人的表情。

傅毖泉也覺得在哪裏聽過這個人的聲音,但對不上。

隻是隨著眾人一起慢慢朝這個聲音的方向轉身時,才見來人是陸致遠。

天子身邊的內侍官,陸致遠。

“陸公公。”孟靜媛等人已經先行禮。

陸致遠好似也才從這些問候聲中回過神來,同身邊的人溫和儒雅說聲了,“黃大人,稍候。”

陸致遠身旁,身著官袍的官員朝他恭敬拱手。

天子身邊的內侍官,就是太尉見了都會禮讓幾分,更何況旁的官吏?

陸致遠這才看向孟靜媛等人的方向,“孟小姐,各位小姐。”

這群貴女中以孟靜媛為首,這一人是要問候的。

“公公怎麽來這處了?”孟靜媛問起。

天子跟前行走的人,這樣的場合應當都在天子身邊。

陸致遠應道,“陛下剛剛才見過莊王妃與南平侯夫人,眼下正往另一處去,早前何祭酒提起有一副蒼嵐子的畫作,天子讓取到跟前,黃大人負責布置這些畫作,同我一道來取,沒想到諸位小姐都在這幅畫作前閱覽,叨擾各位雅興了。”

陸致遠的一席話透露了諸多信息。

其一,天子才走,但不遠,不要生事;

其二,天子特意來女眷這處,一是見莊王妃,二是見南平侯夫人的,可見對南平侯府的重視。而眼下,南平侯府的大小姐就在這裏,好像,不是很愉快的樣子。

光是這兩句,隻要不是愚笨的,都應當能聽出端倪。

陸致遠是天子身邊的近侍。

得罪傅毖泉不要近,但得罪陸致遠一定不是好事。

而最厲害的,當屬這最後一句。

天子要取走這幅蒼嵐子的畫作——意思是,畫作都拿走了,你們聚在畫作前的這幫人也應當散了。台階都幫你們鋪好了,還不知道下就是不知好歹了。

傅毖泉自是聽懂了。

聽懂了,自是心中唏噓。

同一個意思,換一個人嘴裏說出來便全然是說話藝術的教科書與範本。

果然,母親說得不錯。

天子跟前,沒有一個人是白給的……

而且,一來一回,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陸致遠身上,早前的事情仿佛都淡去了,還有誰的心思留在同她爭執這些?

恐怕,跑都跑不及才是……

果真,“那不耽誤公公了~”

“陸公公,告退!”

“先行一步。”

諸如此類等等,就連孟靜媛也都在看了看她之後,同陸致遠說了兩句之後,才同身旁的人一道離開。

孟靜媛,她當然認識。

在京中,應當沒有貴女不想同孟靜媛成為閨蜜、朋友,就算這兩者都不是,也願意她能有用得上自己的地方,這樣就能同她走在一處。

這是京中貴女最認可一個人的方式。

所以,每日都有這個年紀的貴女想往孟靜媛跟前湊,想借孟靜媛成為京中最優質貴女圈的一員。

她會這麽清楚,是因為她以前就是。

以前,她總覺得她們高不可攀,覺得能融入她們的圈子就是最重要的事;無論她們做什麽事情,隻要出現在一起,就覺得想人羨慕,她也想成為其中一員。

但忽然之間……

傅毖泉搖頭,想起方才的那幾人的挑釁與尖酸刻薄。

嗬,她早前怎麽會覺得這些人是她最想結交的人?

或者,那個時候的她,覺得這樣的說話方式也是令人羨慕的……

她怎麽會這麽蠢?

旁人都走了,她自然也跟著一道,遠遠向陸致遠行禮,然後離開。

“大人,畫取下來了。”內侍官朝黃大人複命。

黃大人捋了捋胡須,搖頭道,“換一處掛上吧。”

內侍官驚訝,這,不是,陸公公說陛下想要……

黃大人自然看出他眼中的疑惑,輕聲道,“做就是了,問這麽多,並無好處。”

內侍官趕緊應聲。

黃大人這才上前,行至陸致遠身側,“多虧了公公心細,看到魚池這處破了,怕開春後陛下最喜歡的幾位錦鯉折於此處,多謝公公提點。”.

他這趟來,原本也是因為魚池之事。

陸致遠笑道,“應當,正好看見了,讓人處置就好了,此事沒必要通報了。”

黃大人大喜,“多謝公公。”

“黃大人先忙。”陸致遠道別。

黃大人在身後輕輕擦汗。

幸虧看到的人是陸公公,若是換作旁人,還指不定他頭上這頂官帽能不能保得住?

都知曉天子沒有旁的愛好,後宮沒有佳麗三千,也不喜歡奢侈浮誇,更沒有酒池肉林……

天子這處,除了勤於政事,唯獨喜歡的,便隻有養錦鯉!

一尾一尾的錦鯉,宮中,行宮,包括這處京郊梅園,隻要是天子在的地方,就不能沒有錦鯉。

但天子喜歡,又不願意朝臣借此阿諛奉承,或投機所好。

所以天子的錦鯉,都是由專門的人照看,走得是宮中專門的俸祿。

因為內侍官常年在宮中不便,所以他奉命兼著照看宮外的這些錦鯉。

這要是細枝末節處出了差錯,不說這頂官帽……

黃大人心中再次抹了抹汗。

所幸,陸公公是個好人。

*

“大小姐在看什麽?”

傅毖泉聞聲轉頭,若是剛才還聽不出是陸致遠的聲音,眼下肯定是能的了。

傅毖泉開門見山,“方才,多謝陸公公解圍。”

陸致遠笑道,“我不解圍,旁人也為難不了大小姐。”

傅毖泉愣住,很快,額頭三道黑線,陸致遠應當是聽到方才那句“狗咬人不稀奇,人咬狗才稀奇”了……

傅毖泉頭疼。

陸致遠卻似並不介意,但也沒有在繼續剛才的話題,“大小姐是想問這處魚池怎麽沒有魚?”

傅毖泉意外,“是。”

陸致遠竟然看出來了。

陸致遠溫和到,“這個時候,大都不會在此處養魚,很快就要初雪,結冰,魚會凍死。”

傅毖泉著實不曾想過。

“天子的錦鯉珍貴,要等開春再放出來。”這也是為什麽讓人趕緊修葺的原因。

原來如此,傅毖泉卻是聽懂了。

早前雖然來過京中幾次,但那時的注意力都在衣裳上,從未認真見過別處。

來得時間雖久,好似都不如這次。

隻是,傅毖泉忽然好奇,“公公,京中什麽時候會下雪?”.

陸致遠溫聲,“每年差不多這個時候,今年還沒有,興許,今晚就有了……”

明知是寬慰,傅毖泉還是啟顏,“真有這麽神奇?”

陸致遠也笑,當做默認。

“大小姐沒見過京中下雪?”陸致遠覺得詫異,她來過幾次,應當在冬日也有。

京中鮮有不下雪的年份。

傅毖泉搖頭,“見過,就是……”

“下雪的日子很特別?”陸致遠猜。

傅毖泉驚訝。

陸致遠知曉自己猜對了。

陸致遠沒有再特意問,點到為止,是每個人都應當會的必修課。

“大小姐,失陪了。”他亦有旁的事。

傅毖泉也俯身道別。

等到行至很遠,陸致遠又忽然想起方才那句“狗咬人不稀奇,人咬狗才稀奇”,陸致遠低眉笑了笑,再轉身,正好見傅毖泉在原處,應當是想夠頭上的臘梅花枝,但是夠不到,但是傅毖泉又不是那麽容易服輸的人,所以環顧四周,然後搬來了一塊石頭,再踩在那塊石頭上,終於夠上了!

一臉滿足。

陸致遠以為她是要去摘那枝臘梅。

但傅毖泉是湊近聞了聞,然後沉浸般點了點頭,又再次環顧四周,見四下無人,再拎起裙擺下去,然後悄悄搬回了那塊石頭,好似剛才並沒有什麽事情發生一般。

喜歡的,夠不到也會想辦法去夠。

但夠到了,就是看一看,再嗅一嗅,什麽東西都沒帶走。

陸致遠笑了笑,然後轉身。

夠到,卻不摘下。

有時候,人想要夠的,其實隻是某一刻剛好印在心裏的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