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宋伯沒有北上,是因為宋伯知曉得足夠多
“賀媽,夫人削下的蘋果還是壓成蘋果汁嗎?”海南問起。
主要是,夫人也好些時候沒有削蘋果了。
早前還好,日頭沒那麽涼,夫人說蘋果稍微放會兒就會變黃,還是壓成果汁給公子小姐們送去好;但眼下都臘月了,果汁會不會太涼了……
夫人在想事情,海南不敢打擾,端著蘋果先出來,正好見到賀媽了。
賀媽接著縫隙往屋中望了望,見夫人還在繼續削蘋果,賀媽看了看海南手中這盤,輕聲歎道,“太涼了,切塊煮成果茶給各個苑中送去吧。”
“曉得了。”海南福了福身。
看著海南背影,賀媽又往縫隙中看了看。
又開始削蘋果了,那就是這趟來京中喚得的暫時平靜,約莫要到頭了……
賀媽心中輕歎,愁雲浮上額頭。
*
“夫人苑中送來的。”鍾媽指了指著桌案上那壺水果茶。
寧媽什麽不怎麽好看,“好端端的,送什麽水果茶呀?這葫蘆裏賣得什麽藥呀?”
鍾媽打開茶壺看了看,“中規中矩。”
寧媽皺了皺眉頭,“還是,不要給三小姐喝好了呀~”
鍾媽有幾分無奈,“夫人讓人送來的,你攔著不給,你腦袋還拎得清嗎?”
又說她腦袋拎不清。
寧媽想盡量忍著不出聲,但還是沒忍住,“你拎得清,那你說說,夫人後日要帶三小姐去莊王府,究竟是帶不帶我們二人?”
這兩日夫人同三小姐相處,都是單獨在一起,有意撇開她們。
要麽就是自己牽著三小姐在府中散步,要麽就是等著三小姐,讓三小姐自己走。
乖乖!
再加上早前傳出要扣苑中用度的事,夫人這就是寫著要給她們兩人難看。
說在明麵上,又不全然在。
你也猜不透夫人心裏在什麽。.
這種日子總提心吊膽的,以前三小姐這邊嘛,很好照顧的了,現在就夫人旁邊,夫人又是來去沒有聲音的,冷不丁就出現在門口了,早前給三小姐梳頭都是毛躁的,旁的用頭飾蓋住,眼下是不敢了,夫人已經連續三日在梳頭的時候出現了!
這種感覺,就像背後時時刻刻有人盯著你一樣。
久了人都疲態了!
再送一壺水果茶來,都來圍著水果茶猜半天!
上次去探老夫人的底,也被掃地出門。
年關越近,寧媽心裏越煩躁。
“不就是去見個莊王妃嗎?你急什麽?”鍾媽卻是淡定。
寧媽忽然來火氣了,“我急啥子?你不急?”
鍾媽看了她一眼,淡聲道,“你都敢直接去找老夫人,我哪有你急?”
寧媽:“……”
寧媽氣場忽然矮了半截。
“我都說了,讓你稍安勿躁,年關前別動,要麽就等機會,你這麽著急做什麽?”鍾媽輕蔑,“著急討得好果子吃了嗎?還不是讓人給趕出來了……”
寧媽剩下的半截氣場也萎靡了。
鍾媽終於翻片兒,“莊王府去有去的辦法,不去有不去的辦法。”
寧媽眨了眨眼睛,自覺到了下風,認真聽著。
“去,那就得讓人看著,三小姐身邊這處離了我們好不了,三小姐身邊若是離了我們,夫人日後在京中是要被議論的,這就觸動了夫人的利益呀,她的利益受損,她為什麽動我們?我們要證明給夫人,以及京中看到,我們在三小姐身邊的價值,讓旁人說夫人對三小姐可太好,這就夠了呀。”
鍾媽說完,寧媽輕輕咽了口口水,想繼續聽的模樣。
“不去嘛,也有不去的好處。你看夫人這兩日這麽積極帶三小姐做什麽?莊王妃點名了要見三小姐嘛,要是三小姐同夫人之間表現得很陌生,也不聽夫人的話,夫人這不是當眾出醜嗎?夫人她是安堂阮家出身,怎麽會讓這種名聲掛在自己身上嘛,所以這幾日不就在訓練三小姐嗎?後日要真不讓我們二人去,她一個人帶不住,臉上無光,日後就不會再提旁的事了。所以,如果不讓我們去,就有不讓我們去的做法,那後日就讓三小姐……”
言及此處,鍾媽湊近附耳,寧媽聽著,隻是越聽臉上越有一種既害怕又興奮的神色。
“這個好啊!”寧媽臉上笑意都藏不住。
鍾媽再次看向她,“有時候,做事要用用腦子,別硬碰硬。能讓夫人在意的,從來都不是你我,而是她在旁人眼中是什麽模樣……”
“對對對!”寧媽這次是笑得合不攏嘴了。
*
阿嚏!
阮陶接連噴嚏了兩聲。
“哎喲,我的夫人呢,給你披風披風,怎麽自己脫了?”賀媽一見到她脫衣裳,整個人就開始不好。
阮陶解釋,“屋內的炭暖點了太熱了……”
“哪裏熱了?哪裏熱了?”賀媽換著角度出現在屋中各個地方。
阮陶有時候都佩服賀媽清奇的腦洞。
但賀媽身上有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精神,譬如,一定要將披風披好在她身上,這件事兒才算過去了;否則,今晚就等著賀媽一輪接一輪的炮轟。
“非得在年前染風寒不可!”賀媽抱怨完,然後趕緊“呸呸呸”幾聲,然後快速念道,“烏鴉嘴烏鴉嘴,百無禁忌。”
阮陶笑,“烏鴉知道嗎?”
賀媽:“……”
賀媽轉頭看她。
阮陶這才不笑了,“認真嚴肅”道,“快,賀媽,秘製薑湯來一碗!”
賀媽無語。
但終究,薑湯還是交到她手中了。
阮陶端起喝了一大口。
賀媽臉上才露出了可以“死緩”的表情。
阮陶記憶中,認識賀媽短短半年多,她喝過的薑湯比早前喝過的藥加一起還多。
在賀媽這裏,沒有什麽是薑湯解決不了的,實在不行,兩碗。
譬如眼下,喝完一碗了,賀媽又似變戲法般又變了一碗出來。
阮陶沒法,認真道,“其實我剛才又想了想,應該不是風寒,不需要再來一碗秘製薑湯,剛才的噴嚏頻率,應該是有人念叨我,這其中有盼著我好的,也有盼著我不好的,我不能因為別人盼著我好我壞,別人什麽都不用做,我來喝薑湯呀~”
賀媽頭大。
阮陶露出乖巧笑容。
最終,薑湯是免了,但是厚披風又披了一層才作罷。
不過正好小插曲之後,換了換腦子,繼續剛才沒有想完的話題。
但方才是削蘋果環節——純想。
眼下是分析環節——需要畫輔助線。
阮陶輕歎一聲,開始逐次在紙頁上列出文字。.
第一列,天子忌憚傅伯筠。
第二列,天子與傅伯筠和解。
這裏是一條分水嶺。
而且,是明麵上的分水嶺。
也就是容連渠的出現開始,天子與傅伯筠之間的微妙關係,慢慢從第一列轉向了第二列。
因為天子信任容連渠。
因為天子是女子。
所以天子心中的天平是會慢慢傾向自己信任的人,尤其是,天子的特殊身份,她對女子天生帶有濾鏡。
這條是明顯上的分水嶺,很容易被看到。
但是,眼下所有紛繁交織的劇情裏,很有可能還藏了一條暗線分水嶺。
這條分水嶺,很有可能是逆明顯分水嶺的。
也就是,有人的出現,讓天子與傅伯筠之間的關係越漸微妙,讓天子忌憚傅伯筠,更有甚至,還可能是有人的出現,在背後推波助瀾,讓傅伯筠發現了天子的身份,逼天子同傅伯筠生間隙,並且,這種間隙越來越大,當埋下這枚種子,日後你如何看待這個人,這枚種子在你心裏都是陰暗的。
她早前沒有見過天子,興許不會將這些蛛絲馬跡串在一起。
但她見過天子,很清楚天子是什麽人。
天子的心思極其縝密,並且細致謹慎。
這樣的人,很難被人影響而不自知,除非這個人是她原本就極其信賴的人。
譬如,鍾相之類。
但這些人,都站朝中顯眼處,越顯眼,越容易被天子察覺。
所以,這個人,還有可能是一直在天子背後,不“幹預”朝政,並且不會被天子“看到”,但天子從心底願意相信得人——
莊王妃。
阮陶握筆的手懸在半空中。
容連渠出現在天子視線之前,天子不僅非常忌憚傅伯筠,甚至也想至傅伯筠與死地,這時候,也是她穿書的時間線之前。
她完美避開了莊王妃。
老侯爺秘密押解入京,傅伯筠被迫去軍中,就像達成了某種協議。
這些協議裏,傅毖泉養在南平侯府。
老侯爺和傅伯筠會時常帶她入京,甚至比長歌還要多……
是,傅毖泉是老侯爺收養的。
但同時,也是莊王妃寄養在南平侯府的。
老侯爺秘密押解入京,誰有能力說動天子放人?
傅伯筠被迫去京中,是因為莊王妃要確定,她選好的南平侯府,要有一個能撐得起船的掌舵人。
她要天子同傅伯筠之間相互製衡,她要傅伯筠這枚棋子。
她早前把女兒放在身邊,最後事與願違;但忽然發現女兒失蹤的那幾年,留下一個孩子時,她就想到了要把這個孩子養在遠離京中,但每年她都看得到的地方。
所以,傅伯筠遠離京中,卻在京中留了很多暗線,也有曾二這樣埋在京中的伏筆。
而宋伯,傅伯筠身邊最信賴,也是對南平侯府知曉最多的人,這一趟卻遲遲沒有入京。
是,南平侯府要善後的事太多,但長歌的爵位難道不比這些重要嗎?
她早前想過,南平侯府藏了比長歌爵位更重要的東西,所以宋伯要先留在惠城。
但現在,她忽然相同了。
宋伯沒有北上,是因為宋伯知曉得足夠多。
莊王妃也知曉宋伯知曉得足夠多。
如果宋伯入京,很多事當下就要直麵莊王妃。
等同於和莊王妃攤牌……
宋伯入京,也許就沒有機會再出京了。
所以,宋伯要摟底所有的事。
如果有一日,她在京中見到宋伯了。
那就是,宋伯不打算離開京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