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繼母今天又頭疼了嗎!

第351章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而一切,都正好……

“母親~”傅長歌早前還忍住的哭聲,當下就像控製不住一般。

他分明已經八歲了!

但當母親出現的時候,所有的害怕,委屈,恐懼和說不出來的總之亂成一團的情緒都傾囊而出。

阮陶上前,傅長歌撲倒她懷裏,好似抱住了世上最溫暖,踏實,也最安穩的衣角。

阮陶從未見過這幅模樣的長歌。就算是當時猜到父親死訊的時候,他的難過也是藏在眼睛裏,不像今日這般抱著她,嚎啕大哭。

傅長歌的性子裏就有別的孩子少有的懂事,寫在股子裏的沉穩,甚至不需要刻意訓練。所以傅長歌的性格一直都是幾個孩子裏都安靜的,情緒也是最平靜。

能撲向她,哭成這樣,是嚇倒了……

阮陶抱著他,這才有空餘看向大殿之中,地上留著朝臣的血跡,鮮血也濺在了大殿的柱子上。陸致遠用衣裳蓋好的老者,額頭大片的血跡,與他身側柱子上的血跡不謀而合。

被禁軍扣押在底,無法動彈的將軍;跪在莊王妃身邊,發釵在臉上有意無意劃過,嚇得發抖的孟靜媛;癱坐在地,氣得快要中風的孟太尉,以及,這大殿中每一個驚恐的人,和,殿上最顯眼的主角——莊王妃。

她目光看向殿上的莊王妃,莊王妃也饒有興趣的凝眸看她。

甚至,因為看她,手中的珠釵都不把玩了,而是笑著插回孟靜媛的發間。孟靜媛嚇得閉眼睛,也叫出聲來,但珠釵竟竟然隻是插在發間。

莊王妃指尖再次捏起她下巴,但捏起,卻沒有看她,目光卻是看向阮陶的。

孟靜媛吃痛,但是不敢出聲,而且,下巴被捏得很疼很疼,疼得隻能幹流眼淚,但是出不了聲,疼得下巴都似要脫臼一般,然後力道越來越重,孟靜媛嗚咽著,想掙脫,搖頭。

莊王妃平靜道,“孟太尉,有時間關心朝臣的妻兒女眷,不如關心自己的孫女。”

孟太尉太未反應過來,莊王妃忽然鬆手,然後“啪”的一個耳光扇過孟靜媛!這一巴掌直接將孟靜媛扇到在地,坐起來的時候,已經披頭散發,半張臉都是淤青,紅腫的,痛得不行,連哭都不敢動嘴……

陸致遠看了一眼,久在宮中,見得太多了,孟靜媛這張臉應當廢了。

“你!”孟太尉一時怒火攻心,但禁軍都根本不用上前,孟太尉自己都過不去。

“你這毒,毒……”孟太尉隻說了兩句,就忽然伸手捂住心口,然後再也說不出話來,一點點滑落在地。

旁人都不敢去扶。

“祖父。”孟靜媛忍著痛,但是禁軍在,就算有人想上前,也過不去。

莊王妃輕聲道,“你不是很喜歡看疊色走馬燈嗎?從明日起,你每日都穿成疊色走馬燈,站在太尉府門口,讓人看。”

孟靜媛驚恐看向莊王妃。

莊王妃伸手撩起她遮住臉的頭發,輕哂了聲“貴女”,然後一側的內侍官便上前,將人拖了下去。

莊王妃這才看向阮陶。

阮陶知曉,莊王妃方才都是做給她看的,想看她驚慌失措,跪地求饒的模樣,也告訴她,自己想動誰,要動誰,都是自己說了算。

越是自大的人,越容易如此。她不會無緣無故回來,阮陶牽了長歌,讓他站在自己身後。

“莊王妃不是要朝中站隊嗎?傅伯筠戰死,如今南平侯府上下都聽我的,傅長歌還沒有襲爵,就算襲爵,也是聽我的,莊王妃找錯了人,南平侯府應當找我。”阮陶說完,喚了聲,“黎媽。”

黎媽已經顧不得旁的,聽到夫人的聲音,就上前將二公子牽到一側。

有趣!

明明已經不在宮中,隻是因為傅長歌在,不想丟下傅長歌一個人,所以來了宮中。這偌大個京城,那麽多避開的當家主母,就來了她一個。

有膽識!

而且,也有腦子!

她欣賞這樣的人。

尤其是女子!

傅毖泉遇到她後,脫胎換骨,不像早前那麽蠢,也全然換了幅模樣;今日這種場合,孟靜媛嚇倒語無倫次,她還能泰然自若站在這裏,替傅長歌,一個不是她親生的孩子折騰擋雨。

這種性子,才配做她的女兒。

“阮涎沫,你有個好女兒,讓人羨慕。”莊王妃溫聲。

莊王妃的提醒,阮陶也才反應過來,父親今日也在。但父親身邊沒有母親,母親是同老夫人一道平安去慈安寺了。鞭長莫及,莊王妃這處還無暇分神去顧忌慈安寺的事。

阮陶心中又一塊沉石落地,所以,在莊王妃看來,阮陶是表情是莫名更輕鬆了。

阮涎沫卻沉默不語,隻是目光凝重,好似要將莊王妃看穿。

看著眼前這對站在一起的父女,莊王妃忽然心底感觸,如果……

如果還活著,應當也會像阮陶站在阮涎沫身邊一樣;不過沒關係,傅毖泉還在……

“我來還莊王妃的東西。”大殿中,阮陶朗聲。

“哦,我怎麽不記得我有什麽東西在你那裏?”莊王妃有興趣陪她玩,想看看她的手段。

阮陶繼續,“當初傅伯筠戰死沙場,惠城隻有一幅衣冠塚,傅伯筠在邊關結交的摯友冒死潛入羌戎帳中,將傅伯筠帶回了西齊……”

阮陶說的這些,朝中都知曉。

尤其是在眼下這張場景,無辜死了這麽多朝臣,去忽然聽到傅伯筠的消息,殿中都安靜了。

“當時一並帶回西齊的,還有一塊狗骨頭那麽大的金子,以及一封書信……”

說到這裏,莊王妃目光果然變了。

阮陶繼續,“書信的內容是用羌戎語寫的,對方找了很多羌戎人翻譯,最後湊到一處,大約是,大魚落網,卻未約定拿下魚塘,這枚金子償還羌戎,魚塘會再擇日贈予羌戎……”

阮陶說完,殿中頓時掀起軒然大波!

大魚,魚塘!

能出現在殿中的官員哪個是白給的!

再加上方才南平侯夫人是說莊王妃的東西,所以這矛頭是直接往莊王妃去的。

“哦,這同我有什麽關係?”莊王妃輕笑。

“本來沒那麽直接的,但是方才……”阮陶看向莊王妃,特意強調,“方才莊王妃打了孟靜媛一巴掌,戒指上的鳶尾花圖案印在了孟靜媛臉上,剛巧,那封同傅伯筠一起從羌戎帶回來的約定書信,落款就印了這枚鳶尾花圖案,同王妃剛才印在孟靜媛臉上的一模一樣!”

阮陶話音剛落,殿中紛紛嘩然。

而莊王妃下意識取下了手中的戒指,但剛取下,又察覺哪裏不對,低頭看了看。

自己手上的哪裏是什麽鳶尾花,是文竹……

莊王妃會意,阮陶剛才是有意的。

果真,阮陶笑道,“呀!王妃取下來了?不是鳶尾花吧,我胡說八道的,這張紙上通敵賣國的字據上,什麽多餘的圖案都沒有!王妃您要是沒做,您緊張什麽?”

嘩!

殿中果然起了更多喧嘩聲。

“有意思,拿這種把戲詐我,真活膩了?”莊王妃卻在笑。

“莊王妃見諒,反正今日都要死了,我就是想在死前,替我那慘死的夫君了一樁心事。總不能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冤有頭債有主,好歹知曉下日後找誰。”

阮陶這麽說完,莊王妃忍不住笑出聲來,“阮陶,我倒真有些舍不得殺你了。”

“那就先等等,還有呢~”阮陶禮貌福了福身。

然後殿中眾目睽睽之下,又從袖袋裏掏出另一樣東西,是一枚,銀鎖。

當這枚銀鎖出現的時候,莊王妃臉色已經與早前全然不同了。

“殺了她。”這次,莊王妃直截了當。

周圍禁軍上前,雲將軍拔刀,“誰敢!”

這次,雲將軍大喊一聲,“傅伯筠的遺孀就在這裏,你們他媽的袍澤之義去了哪裏!傅伯筠腦袋都交待在了羌戎,你們他媽的都不敢站出來說一句話!”

也是這一句,早前還空嘮嘮的殿中,眼下走出來幾身佩刀的戎裝,各個都雙眼通紅。甚至,還有兵部中時常同傅伯筠打交道的人,也出列。

這樣的場景,也讓禁軍為難。

一開始是幾人,然後是十幾人,太多……

阮陶感激看了雲將軍一眼,她對他有印象,是傅毖泉說的,那個雲將軍總同父親唱反調。這句話眼下聽來,卻大為不同。

“這枚銀鎖是莊王妃的女兒出生時,莊王給她的。”

嘩!

殿中再次嘩然!

不是,兒子嗎?

莊王妃的思緒也隨著阮陶一起回到那個時候,“莊王妃生下了女兒,王妃的位置不鞏固,莊王妃的來曆莊王從來沒有提起過,相信諸位也不知道,所以,並非高門邸戶,莊王妃的位置會因為一個兒子,女兒岌岌可危。所以,莊王妃就換了一個兒子,然後,讓穩婆將誕下的女兒處理掉……”

啊!這!

殿中愕然的聲音卻並未將莊王妃從記憶中帶回來,眼前這些人不過是一個個無關緊要的人,但記憶裏,她九死一生生下的孩子,那種痛楚,那種期待,那種絕望,那種不舍,再到那種決絕……

她不想再回到從前。

她比任何都清楚隻有權力才不會被人踩在腳下,被人塞進莊王府。

她才是自己的主人。

她不能留那個女兒。

她的女兒會同她一樣,最後隻是一個工具……

她要抓住莊王妃這個身份,就要一個兒子,並且,這個兒子不能活太久。

原本以為這些遠去的記憶,一點點在思緒裏複蘇。

莊王妃其實並沒有多少在聽阮陶說什麽,隻是在回憶……

她沒後悔過嗎?

有過後悔。

但她也無數次想過,如果退回早前,她還是會一樣。

家道中落,回鄉途中被羌戎人劫走,從小被養在羌戎,她是一個在羌戎長大的西齊人,可以想象她在羌戎的遭遇。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更渴望權力,渴望將這些人踩在腳下。

權力才能給她安全感。

既然機緣巧合,讓莊王垂青於她,甚至不惜換一個身份也要讓她坐上王妃這個位置,那她就要牢牢抓住這個身份。

但莊王在,她就可能不是一輩子的莊王妃。

隻有莊王不在了,她才一直是莊王妃。

莊王不在了,“兒子”夭折了,她是一個手握朝中勢力,旁人都想拉攏和攀附莊王妃,並且,因為沒有子嗣,所以沒有人忌憚她,她參與了平叛晉陽王,贏得了天子的信任,又知曉了天子的身份,再扶天子上位,她就是朝中無人可以撼動的莊王妃。

但時間一長,慢慢發現,天子是個很有主見的人,雖然眼下還聽話,但太有主見,遲早有一日會不聽話。誰做天子都一樣,為什麽不找個聽話的?

尤其是,她忽然發現自己的女兒還活著。

那種心中從來沒有的念頭湧上心頭!

天子既然是女子!

那她女兒,甚至是她,也可以做天子!

所以她把女兒接到身邊,侍女的身份教她讀書寫字,對她寄予厚望,但她卻覺得壓抑,不想當金絲雀,同給她找的陪讀私奔。

扶不上牆的爛泥,禍害!

找到之後,她想給她教訓,但她不屈服,揚言不如打死她。

她忽然對這個女兒厭惡和失望,她永遠不會知道自己走到今天這一步付出了多少,但在她眼裏看來,這些都是枷鎖。

她要杖斃的不是她,但她一直撲在那個男子身上,她想起生她時候的痛不欲生,想起當時讓穩婆處置掉她,想起她做的這些,都不如一個隻會風月的腦子。

她讓人一起杖斃了!

無牽無掛。

但聽說這幾年她留下的孩子,她還是去看了。

前車之鑒,她不想養在身邊,就托給了南平侯府。

走投無路的南平侯府隻能抓住這根救命稻草。

隻是每年看著傅毖泉穿得大紅大紫出現在京中,她唯一慶幸的是,她將她扔在京城之外。

直到傅伯筠戰死,阮陶帶她入京。

她看到同女兒越來越像的傅毖泉,心中莫名觸動,想要多看她。

這個時候傅毖泉也因為阮陶的教導,給了她驚喜!

她不知道冥冥中是不是注定。

在她謀劃好所有這些事,隻等溫珺宴入京,她換掉天子,溫珺宴會尊她為太後,她日後再廢掉溫家的時候,她看到了傅毖泉凜冽的一麵。

經過了那個不成器的女兒,再度看到自己的外孫女如此,她心中狂喜!

就似一個吉兆,預示著她日後在西齊做的這些都後繼有人!

傅伯筠死了,海國公輕易不會動彈,孟太尉是容易被挑唆的,就一個鍾相,水至清則無魚,沒有人替他說話,他隻會撞死在大殿……

宮變從來都是沾染鮮血的,這一點,鍾相是說對了。

但每一滴鮮血,就是通往她身側這個看起來隻有一步之遙,卻遙不可及,她終其一身都要去到的位置。

阮陶願意說,就讓她說。

她正好回憶了完了這一段……

成王敗寇,史冊是勝者書寫的,她隻會是匡扶皇室正統的太後。

而這些死去的,才是亂臣賊子,跳梁小醜。

所以,這些都不重要。

……

而大殿之下,阮陶也進行到了最後,“大殿之上,公然謀反,逼死朝臣,血濺當場;外通羌戎,致幾萬邊關將士死於羌戎埋伏;內結瑞和郡王等人,兵臨城下,逼天子退位。臉皮這麽厚,怎麽好意思坐穩這個位置?將西齊給王妃,王妃要的起嗎?”

莊王妃聽完,不怒反喜,平靜拍手,“阮陶,如果女子為官,你比這殿中絕大多數的人都適合留在這裏。”

阮陶看她。

莊王妃笑道,“我知道,你是來拖延時間的,拖延時間,讓海淩塵送信去北地,找忠勇侯救駕;拖延時間,讓天子的人說服海國公,讓海國公動用能調得動的瀚城精銳,死守京中,等到忠勇侯救駕。忠勇侯抵達京中,京中就能再堅持月餘,東南西三個方向的駐軍就都會來馳援,京中危機得解,所以,你同天子是一路的,是嗎?”

莊王妃說完,臉上確實運籌帷幄的笑容,“所以我說,你比在場絕大多數人都適合站在這裏,論膽識,論見識,論聰慧,論大氣,論眼界,你都不像阮涎沫的女兒~”

莊王妃說完,好似目光將她看穿,“所以,你沒必要繼續演南平侯夫人這個角色,我給你機會,讓你作為一女子,展露才華的機會,我不信你是阮陶,我見過阮陶……”

言及此處,莊王妃頓了頓,還是開口,“我讓人在阮陶的茶水下了鶴頂紅,如果你是阮陶,你不應該站在這裏。”

頃刻間,殿中都是更加的匪夷所思,甚至!

難以置信!

包括,阮陶自己!

原來她一直沒有想明白的一點,在這一刻徹底解開了,為什麽她會出現在這裏,為什麽原書裏阮陶一直活到後麵的劇情,但她出現了?

因為,莊王妃這處的野心和動作提前了,所以提前取了阮陶性命,讓傅伯筠同阮涎沫之間的聯係斬斷,讓天子身邊四分五裂。

所以,劇情為了不崩塌,需要一個角色能彌補傅伯筠的空缺,正好阮陶被下毒,所以她剛好來了這裏……

因為原主在原書中前期的屬性,在劇情沒有磨合的情況下,她需要繼續保持人設。

當這些謎題一點點解開,尤其是傅毖泉同莊王妃這條線解開,附加在她身上的人設要求也漸漸解開了。

所以,一直以來她都本末倒置了!

不是因為她來,傅伯筠戰死!

而是……

她僵在原處,傅伯筠同容連渠是男女主角,相輔相成。

她早前想過,因為傅伯筠的下線,所以女主可能會換人;但或許,她忽略了另一個可能——在莊王妃涉及的這場羌戎埋伏裏,對,原書中,女主是在這場埋伏戰中同傅伯筠相遇的,但如果,埋伏中,死的是女主,在一篇大女主文裏,大女主一不小心死了,那傅伯筠的劇情沒有辦法再繼續展開。

所以,隻有能同剩下劇情最大相關線的人成為了大女主……

阮陶臉色是因為詫異而煞白,所以,背靠阮父,又擁有南平侯府資源,還會同溫珺宴這個本來應該很重要的反派有劇情交叉的人——隻有阮陶。

所以,阮陶,也就是她成為了竄起這些所有的人。

那容連渠……

——從頭到腳,怎麽看怎麽都不像女的,沒看出一絲破綻!

——這長相簡直絕了!分分鍾長在她的審美上,不然她腦子裏也不會真的迸出盛世容顏四個字來!

——這長相拋開女主濾鏡不說,的的確確是五官精致,輪廓深邃,有溫和,還有沉穩……要論氣質,英氣十足,怕是連男主都能壓下去!

……

她不是阮陶,他同樣也不是容連渠。

至少,不是從前的女主容連渠。

所以,他每次都能帶著男主光環,穿過盲山,比過星圖山,在莊王妃造反前抵達京中……

這些大量的信息穿梭在腦海裏,反複豁然開朗,又奔湧不息!

而阮陶的出神,也讓莊王妃心中有數。

莊王妃繼續道,“那我繼續讓你死心。”

但阮陶還在震撼當中,遠不到死心。

莊王妃起身,緩緩走下台階,“海淩塵是吧,是我放他出去的,他走多遠,取決於我想讓他走多遠。海國公不動,他就是安全的;我會讓他安全的在原地徘徊;海國公動,那海淩塵,就見不到一會兒的初升的太陽了……”

話音未落,殿外的煙花彈在空中炸裂。

看著煙花的模樣,是海國公動了。

莊王妃輕歎,“既然他和傅伯筠亦師亦友,那他隻有見傅伯筠了。”

*

另一處,海淩塵同駐軍廝殺在一處。

“海淩塵,走!”同是終日在京中遊手好閑的紈絝子弟,但這時候,卻是背後最信任的人。

海淩塵身後已經中了刀劍,狼狽不堪,便朝對方搖頭,“我走不了的,他們會一直追著我,這是天子書信,還有我的信物,你一路往北,去找忠勇侯,要快!”

“海淩塵!”對方咬牙。

海淩塵推對方上馬,“走!天子在京中!等忠勇侯救駕!快走!”

海淩塵打馬!

馬蹄飛奔向前跑去,對方回頭看他,滿是塵土和眼淚的臉在漸漸升起的日出下,好似鐫刻。

“海淩塵!”對方攥緊掌心,然後隨馬蹄越跑越遠。

“在這裏!”

“抓住他!”

“抓不住,就不留活口!”

一群駐軍湧上海淩塵,海淩塵咬牙,跑上山巔,再往前一步就是懸崖峭壁。

海淩塵臉上掛著塵土和血跡,惱火搖頭,艸,真被老爺子說中了!

沒在軍中磨礪過,初生牛犢……

他緩緩轉身。

對方見是他,都紛紛笑起來,“這不是三公子嗎?”

“對啊!京中赫赫有名的三公子啊!怎麽淪落到今天這幅模樣!”

“這樣吧,跪下來叫聲爺爺,我們給你全屍!”

“哈哈哈哈!”

身前是這四五人,身後還有一排弓箭兵,海淩塵知曉這次是走不掉了!

但走不掉了也不能給老爺子丟人,也要幾個墊背的。

“跪你大爺!”海淩塵揮刀,因為實在出乎意料,前麵三人當場被佩刀砍過胸前,一個人躲過,海淩塵撲上,一刀插進他胸膛,對方難以置信看著他。

近處,就剩最後一人,海淩塵咬牙,拔出佩刀朝那人扔去!

“嗖”的一聲,佩刀穿過,那人難以置信得應聲倒下,倒下前還看了他一眼。

因為太快,身後的弓箭手才反應過來!

而反應過來之後,漫天的箭矢朝他射來,海淩塵抓起一旁的屍體擋了數箭,但還是背後和腿部中了一箭。就趁現在,躍身調下懸崖!

海淩塵閉眼,巨大的衝擊下,他的身軀卻沒有落下,而是,被人握住手腕?!

奔襲了一夜,他其實早就脫力,當下,日出光暈在懸崖峭壁上,他恍然看到了對方的臉。

傅伯筠?

海淩塵忽然雙目一熱,鼻尖也一酸,“我就知道是你。”

“對方”笑了笑,然後將他往上提。

但大抵是他太重,這處又是懸崖,對方轉向一側,“搭把手。”

另一個人上前,兩人一起將他扯上去。

海淩塵知曉不是傅伯筠,但他在這一刻,看到了他,就似一場來不及的道別,就在當下,眼前……

海淩塵大哭。

忠勇侯嫌棄,“國公爺知道你這麽喜歡哭嗎?”

海淩塵止住哭聲,然後滿眼錯愕,“忠,忠勇侯?”

海淩塵忽然想起他有一份書信,書信,書信被人拿走了……

海淩塵頭大。

但海淩塵忽然反應過來,“忠勇侯,你怎麽在這裏?”

忠勇侯轉眸看向身側,海淩塵才想起方才有人同忠勇侯一起拉起的他。

海淩塵跟著轉眸,然後整個人僵住,“宋伯?你!你不是在惠城嗎?你,你怎麽去了北地?”

宋伯溫和,“我見過鍾相,鍾相與我聊了幾夜,然後托我去說服忠勇侯,與天子冰釋前嫌。”

海淩塵驚訝中,忠勇侯已經一把將他扛起,放在肩膀上,“邊走邊說,不耽誤時間了!”

“忠勇侯,你放我下來!”

“有本事自己下來!”

“啊啊啊啊啊!”

宋伯好似看到了早前的侯爺同三公子……

應當,一切都結束了。

*

大殿中,隨著莊王妃那聲“既然他和傅伯筠亦師亦友,那他隻有見傅伯筠了”的話音落下。

殿外的廝殺聲響起,有廝殺,卻不多。

殿中紛紛錯愕。

而莊王妃看向殿外的時候,天子也踩著赤舄踏入殿中,“叔母,煙花好看嗎?”

莊王妃看他。

還有他身側的曲少白,莊王妃輕嗤一聲,“你還是防了我,我以為曲少白出使了。”

“他是替朕走一趟宏關,宏關駐軍借著早前的大雪封山到了台城,台城到京中翌日夠了。”

天子淡聲,“叔母教我的,不要把自己的底牌留給任何人。”

莊王妃大笑兩聲,卻還是比旁人預想中淡定,“成王敗寇,沒什麽好說的。”

天子看向她,她不屑轉身,一步步朝階梯上走去。就差那麽一步,她曾經,離那個位置那麽近了。

大殿中,阮陶長舒一口氣,而因為長舒一口氣,感受到另外一道目光。

來自阮父。

方才,莊王妃都說了……

阮父這裏並不好糊弄。

阮陶也看向他,想著要如何同他說起。

而身後,“母親!”

傅長歌衝向阮陶。

阮陶微楞,但自然而然張開懷抱,傅長歌撲向他懷中。

黎媽也跟著抹眼淚。

卻從未覺得,這是最感人的一幕。

阮陶抱緊傅長歌,傅長歌哽咽,“如果,你是不是,真的會喝那杯鶴頂紅。”

長歌已經懂事了,他知道母親回來不是因為朝中。

朝中這麽多人,不需要母親。

母親回來是因為他。

他在這裏會害怕!

她不會留下他一個人!

如果,當時莊王妃非逼著母親,母親會……

阮陶輕輕拍了拍他後背,溫聲道,“別怕,你不也聽說了嗎?我對鶴頂紅免疫啊~”

傅長歌哭得更厲害。

這幅模樣的傅長歌還真不多見,有相機就好了,給他錄下來……

阮陶抿唇,繼續抱緊他。

目光正好看向殿外,天邊泛起了魚肚白,而一切,都正好……